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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珩阳当然知道江岚与卢靖之间的仇怨由来,一时没有作声。
——姑娘家的清誉何其重要?他能够理解江岚的怨愤,也没有立场阻止她。若不是西山穆家堡保护不力,她也不会被卢靖掳走。
池韶司的目光从江岚身上移开,对她的要求听而不闻,径自看向上官雪说道:“放开他。”
上官雪还没出声回答,一个西山穆家堡的年轻弟子就焦急地喊道:“上官姑娘,不能放啊!这人与魔教教主为伍,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住口!”穆珩阳怒斥一声,他对叶则本就心怀愧疚,此刻他的同门弟子还如此中伤叶则,他简直羞惭得想要钻进地缝里去了。
那个西山穆家堡的弟子起先被他唬了一跳,回过神来时心里也委屈得很,便梗着脖子说道:“少堡主,我们擅闯明尊峰,怎么可能全须全尾地回去?您莫要被他们骗了!方才您不在场,不知道天魔教的人逼着我们一人灌了一碗汤药。恐怕我们走不到山下,就会毒发身亡了……”
穆珩阳脸色难看,听见他说到最后声音竟中带了几分哭腔,不禁问道:“你说的话,句句属实吗?”
那年轻弟子赌咒发誓道:“少堡主!我若有半句虚言,便叫我遭天打雷劈!”
穆珩阳攥紧了手中的红缨长·枪,默然无语地望向池韶司。
他的声音有几分干涩,“灌药一事,可是真的?”
虽是问话,穆珩阳面上的神色却昭示着他已信了七分。
池韶司讥讽地笑道:“是真是假,你心里不是已经有论断了吗?”
穆珩阳手中的红缨长·枪直指池韶司,尖锐的枪头闪烁着冷芒,“交出解药!”
此话一出,显然是直接把那汤药定性为毒·药了。
池韶司冷哼一声,正要反唇相讥,却听见一道清冽的声线断断续续地说:“……珩阳,没……没有……解药。”
叶则唇边溢出血线,竟是用力把舌尖咬破了。
池韶司见状,心中怒意更盛!
穆珩阳没有拿枪的那只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戳破掌心,“怎么可能没有解药?印溪……你别骗我了。”
他别过头去,没有看叶则。
叶则苦笑一下,缓缓说道:“那汤药……是我配置的。”
“你说什么?”叶则的话宛若一道晴天霹雳直击在穆珩阳头顶,他猛地抬头看向对方,“你竟帮着天魔教的教主来害人?”
“够了!你不要血口喷人!”
池韶司知道穆珩阳作为西山穆家堡的少堡主,对天魔教成见已深,但他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如此口无遮拦!
这般的诛心之语,竟然张口就来?
穆珩阳此时也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会对叶则造成多大的伤害,他下意识地有些心虚,视线飘散一会儿才看向被上官雪挟持在身前的叶则,呐呐道:“印溪,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池韶司冷笑道:“你以为道个歉就能完事?若是没有阿则,你们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吗?我本打算将你们全部送到药王堂去做药人,但阿则心肠好,不忍看你们受此折磨,才想出了一副药方。”
穆珩阳喉间发紧,“这副药方……”
池韶司语气冷淡地说:“不过是让你们失去近些时日的记忆罢了。不然你以为进了察宛宫,还能安然无恙地离开吗?”
相较于失去性命,仅仅只是失去近段时日的记忆已是再轻不过的惩罚。
穆珩阳终于妥协了,他微微转过头,朝身后西山穆家堡的弟子说道:“你们先走罢,我们随后就赶上来。”
“不行,我们怎能把少堡主留在这惊险之地?”
穆珩阳板起脸来,怒道:“你们留在这里不过是拖我的后腿罢了!还不如走了,让我心无挂念才好。”
西山穆家堡的弟子们踌躇了一会儿,便各自骑上自己的马儿,其中领头的弟子对穆珩阳拱手道:“少堡主,吾等就在山下等您。若是过了一个时辰,您和上官姑娘还没下来,我们就是拼了性命也要再闯一回明尊峰!”
池韶司在旁冷笑一声,西山穆家堡的弟子未免太过狂妄,当他天魔教的明尊峰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穆珩阳点了点头,余光瞥到池韶司朝着呈包围之势的天魔教教众微微颔首。
密不透风的包围圈豁然开了个口,让出了一条道路,西山穆家堡的弟子们随即调转马头往山下去了。
见此情景,东湖水云宫的弟子们骚乱了一阵,又渐渐安静下来。只是,她们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江岚,目光闪烁。
江岚面纱下的唇角微微扬起,笑意凉薄而凄苦。
东湖水云宫这一回来到北地天魔教虽然是打着协助西山穆家堡肃清魔教的口号,实际上却是为了替江岚讨回公道、洗刷耻辱!但这一点却不可为外人道也,就算是在水云宫里,知情者也不过三两个罢了。
可是江岚先前怒火攻心,一时失了分寸喊出了卢靖的名字,却是把这一层遮羞布硬生生扯了下来!
卢靖其人,乃北地天魔教药王堂的堂主,素来色胆包天,被他奸·淫·掳·掠的良家女子不计其数。跟他沾上了关系,不就等于往自己脑袋上扣了一盆脏水?她的清白算是毁了,永远也洗不干净。
江岚心灰意懒,语气冰冷地说道:“你们也走罢。”
东湖水云宫的弟子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便都上了马,异口同声道:“师姐,我们就在山下等你。”
其中一个螓首蛾眉的女子柔声说道:“你若出了什么事情,务必要放示警烟花与我们看。”
江岚微微垂下眼眸,敛去了眼中的嘲讽之意,点头应道:“嗯,我记着了。”
东湖水云宫的弟子们纷纷策马离开,马蹄踢踏在积雪上的声音渐渐远去。
*****
一刻钟后,估摸着西山穆家堡和东湖水云宫的弟子们已经离开危险区域了,穆珩阳对上官雪说道:“阿雪,放开他吧。”
上官雪松开了手,将天霜剑从叶则脖颈上移开,但一道暴怒的女声喝住了她的动作!
“不许放!”
戴着白色面纱的美丽女子持剑飞掠而来,直刺叶则心口,却被上官雪以天霜剑格住。
江岚冷冷说道:“上官雪,你要拦我吗?”
上官雪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不会让你伤他分毫。”
江岚“哈”地笑了一声,讥讽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脖子上的伤口,莫非是他自己撞上去的?”
上官雪没有说话,却无丝毫退让之意。
江岚提剑斜刺过去,她是东湖水云宫宫主的徒孙,资质极好,修习的功法又是《移花神功》——江湖传闻中修炼到巅峰便可破碎虚空、长生不死的四部功法之一!这样一来,她的实力自然不可小觑。
上官雪虽然挟持了叶则,但心中并无杀意,不愿伤他性命。可江岚一招一式都直逼要害,池韶司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他先前忌惮上官雪,是因为她的剑太快,他没有把握在不伤及叶则的情况下将对方救出。
现下上官雪一心护着叶则,算是已经倒戈,他只需要专心对付江岚就行了。
“锵——”地一声,剑身沉黑的乌夜啼与江岚手中雪亮的长剑相碰,迸溅出星屑般的火花。
江岚被震开两步,死死盯着池韶司,咬牙切齿道:“池、韶、司!”
她一抖手中雪亮的长剑,那柄剑竟一分为二,变成了一对一模一样的双剑。
池韶司眯起眼睛,手中的乌夜啼裹挟着凛凛冬风迎上了双剑!
江岚周身真气勃发,剑势一沉,双剑威力比之前高出了不止一星半点。
趁着两人打斗的时候,上官雪带着叶则离远了些,以免遭受池鱼之灾。
她看了看叶则唇边干涸的血迹,拿出一块丝绢手帕递了过去,“擦一擦吧。”
叶则手指微微颤了一下,无奈地笑道:“……我……动……不了。”
上官雪道:“是我疏忽了。印溪,你伤口疼吗?”
她一边帮叶则擦去唇边的血迹,一边关切地询问。
叶则:“……不疼。”
他心中暗自腹诽:这真是自己所见过的最不像样的绑架犯了。
*****
另一边,江岚却是计上心头,脚下步法变换,转瞬就来到了叶则近前。
双剑去若流星落地,上官雪连忙丢开手帕,一手携着叶则疾退,一手挥剑阻隔江岚。
池韶司紧跟在后,乌夜啼及时截住双剑,未料江岚竟右手执剑向他横扫而来,杀了他一个回马枪!
她唇边溢出鲜血,万千谋划尽在这一剑中,竟是不惜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
那带着破釜沉舟之势的剑气破开了池韶司护体的真气,上好的衣料化作片片飞羽散落在地,褴褛的衣衫下露出了他大片的胸膛。
蜜色的肌肤上伤痕密布,占据了半个胸膛的神秘刺青也教人一览无遗。
但剑尖最终在距离池韶司胸口仅有毫厘之差的地方停住了,不是因为江岚忽然良心发现或者智商下降。而是因为有一只修长的手横空出世,握住了雪亮的剑身!
江岚瞳孔微缩,右手发力,剑尖却不得寸进。她咬牙暗恨这人坏她好事,猛地抽回长剑,淋漓鲜血溅落而出,像是洒落在雪地的红梅。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回过神后的池韶司、上官雪和穆珩阳不由纷纷惊叫出声。
“阿则!”
“印溪!”
“印溪!”
池韶司朝着江岚疾刺一剑,将她逼退,同时伸手揽过叶则的腰身,眨眼间便抱着他落在了数丈之外。
“阿则,你不该出手。”池韶司垂眸看着怀中之人,心痛如刀绞,只恨不能以身相替,“我们回去包扎上药!”
当务之急是要处理叶则手上深可见骨的伤口,而不是在这里与一些无谓之人扯皮。
但要他放过罪魁祸首,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此事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池韶司目光阴寒地看了江岚一眼,下令道:“来人,把她抓起来关进水牢。”
既然叶则已被他护在了怀里,他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天魔教的教众听见教主号令,纷纷拿起手中的武器逼向江岚。
“阿司……放他们……走罢。”
叶则痛得脸色惨白,浑身的麻痹之感却因此消退了不少。说起话来语速虽然还是很慢,但口齿依然清晰。
池韶司有些不解,“阿则,她如此伤你,你还要维护她吗?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人,有什么值得你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就凭那张脸吗?”
他越说越是气愤,心中杀意暴涨,简直想立刻把江岚大卸八块!
江岚被他这一番毫不客气的说辞弄得满脸通红,羞臊欲死。
叶则的确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感激他将自己从卢靖的魔爪下救出。
——可他为什么偏要拦着她?为什么偏要和天魔教教主为伍?他是那么良善的人,怎么可能会为虎作伥呢?定是受了池韶司的蛊惑!
江岚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之后,底气足了一些,她冷冷说道:“我本不愿伤了印溪……”
“江施主,”叶则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你走罢。”
江岚一怔,“什么?”
她抬头看向他,喉间倏然一紧,浑身如坠冰窖。因为他的眼神实在是太冷了,无情得像是在看一件死物。
叶则淡淡重复道:“你走罢。”
江岚仔细看了看他的神色,如初见时一样平静淡漠,让人一看便觉得心绪宁和,哪有半分可怖之处?方才想来是她眼花了。
池韶司不耐地皱紧了眉,将刚才交给下属的狐裘披风拿过来披到了叶则身上。
若不是顾及此处还有外人在场,他早就将叶则一把横抱而起,哪还由得对方身负重伤还在这里同一个女人多费口舌?
江岚手持双剑站在原地,她方才倾尽全力一剑刺向池韶司,现在浑身内力告罄。没有了护体真气御寒,她只觉得这明尊峰顶真是高处不胜寒,冻得她忍不住牙齿打颤。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了池韶司胸膛上的刺青,面纱下的唇角微微一扬,便翻身上了马。
池韶司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覆在了他握着乌夜啼的手背上,垂首看去,就见到叶则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他面露无奈之色,朝一袭青衫的黎叡使了个眼神,就半扶半抱着叶则往察宛宫内走去。
黎叡望着两人的背影,皱了皱眉,才对静候指令的天魔教教众比了个手势,让他们放穆珩阳、上官雪和江岚离开。
江岚见危机四伏的境况已经解除,便驱策着座下的马儿朝着下山的道路飞奔而去。
穆珩阳走到自己的马儿身边,犹豫半晌,猛地回过头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冰凉的雪地上。
上官雪眼中闪过讶异之色,“珩阳,你这是在做什么?”
穆珩阳没有回答她,而是大声说道:“印溪!你将我当做好友,我却负了你的一片真情。我不祈求你的原谅,只是……你千万记得,往后你若要我帮忙,我一定万死不辞!”
他重重地磕了个头,抬首的瞬间看到那两扇暗红色的大门缓缓阖上。
映入眼帘的最后一幕,是池韶司打横抱起了一个裹着狐裘披风的人影。
穆珩阳目瞪口呆:“他们……”
——是他想歪了吗?
上官雪已经骑在了马背上,朝他喊道:“该走了,珩阳。再不下去,穆家堡的弟子们就要冲上来送死了。”
穆珩阳抛开脑海中纷乱的思绪,艰难地站起身来。他一边拍掉膝盖和衣袍下摆沾上的雪,一边没好气地说道:“什么送死?说话好听一点会要了你的命吗?”
上官雪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轻飘飘地回了一句:“忠言逆耳利于行。”
穆珩阳翻身上了马背,又回头看了一眼察宛宫暗红色的大门,才与她一同策马离开。
*****
叶则眼睫微垂,看着正为自己包扎伤口的池韶司。
他眉骨锋锐,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幽黑眼眸中的暗潮涌动。
寝屋内十分安静,气氛有种风雨欲来的沉闷。
“你……很生气?”叶则缓缓抬起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拇指温柔地抚过池韶司的眉毛,慢吞吞地哄道:“别生气了。”
池韶司面无表情地抬眼看他,紧抿着嘴唇没有答话,但却伸手握住了叶则在自己脸上作乱的那只手。
他握得很紧,叶则觉得自己腕骨都要裂了。
不过他没有挣扎,只是微微笑道:“你胸口的伤势让我看看,好不好?”
语速依然是磨死人的慢,池韶司觉得自己都要被他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了。
——看来不给他一个深刻难忘的教训,下回他还敢这么乱来!
叶则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好似被压倒在了一堆柔软的棉絮中。眼前一暗,抬头看去就是池韶司近在咫尺的面容。
他幽黑的眼眸中似有暗火在烧,让叶则忍不住心头一跳,生出了几分紧张之感,背后冷汗冒出。
“你……要干什么?”
池韶司冷笑一声:“教训你!”
话音一落,就狠狠吻上了叶则的嘴唇,撬开齿关长驱直入!
“唔……”叶则闷哼一声,被他吻咬着,疼痛之中带着难以泯灭的快·感,“……疼……嗯啊……”
池韶司没再握着他的手腕不放,转而与他十指相扣。听到他这般轻吟,不由冷哼道:“疼才能长记性!”
叶则的舌头被他吮吸得发麻,先前被他自己咬破的伤口慢慢渗出了血,于是这个带有惩罚性质的深吻不知不觉就让两人的唇齿间都弥漫起了一股血液的腥甜。
池韶司被刺激得更加兴奋起来,仅仅只是亲吻已无法满足他胸中燎原的欲·火。
他用力一扯,只听得“嘶啦——”一声,叶则身上的衣袍就已报废。白皙瘦削的肩颈露出,他垂首用鼻尖轻轻蹭了几下叶则的肩窝,长发轻扫着对方裸·露在外的肌肤。
叶则被细微的痒意所迫,忍不住想要向后退缩,却被他牢牢禁锢在了原地。
池韶司深深吸了口气,叶则肌肤上淡淡的清香窜入鼻息,让他眸色更暗了几分。
他微微撑起身子,在叶则耳边低声说道:“阿则……我想要你……”
嗓音沙哑,带着浓浓的情·欲,哪有半分以往的冷漠?
叶则也望着他,一双清幽的桃花眼中水光潋滟,微微喘息着答道:“嗯……好啊。”
池韶司低声笑了起来,吻了吻他的耳垂,柔声说道:“我会温柔一点。”
“……嗯。”
叶则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又被他吻住了。
朦胧中,似乎听见了一道机械的电子音。
【叮!第三次警告,请玩家不要做超出人物设定的事情!鉴于玩家已经违规三次,触发惩罚debuff,该插件将会在剧情需要时启动。】
*****
天魔教位于北地,入冬以后天色很早就会暗下来。
池韶司看了看外面的沉沉夜色,决定还是不把昏睡过去的叶则喊起来了。
夙愿得偿,他现在反倒兴奋得有些睡不着觉,就算折腾了叶则一天也没有耗光他全部的精力。
池韶司初尝禁·果,食髓知味,忍不住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又想起了叶则满面通红哭着求饶的模样。
——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他暗暗警告自己,目光却在叶则睡得晕红的面容上流连忘返,觉得怎么都看不够,于是又在对方红·肿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阿则……”池韶司以前从没想过会有一个人能让他这般爱逾生命。
他微微闭上眼,一瞬间脑海中似乎闪过了很多画面。
——有高耸入云、长年积雪的山峰;有晶莹剔透、清澈见底的海水;还有明灯璀璨、红线相牵的鹊桥……
一幕幕、一帧帧,似是早已烙在心头的印记。却转瞬即烟消云散,无法在脑海中留下一丝踪迹。
池韶司抱紧了怀中之人,才觉得心里稍安,但仍是毫无睡意,便一直盯着叶则的脸看。
烛影摇红,绮窗外寒风凛凛,寝屋内一室静好。
*****
翌日卯时,叶则醒了过来,这是他每日晨起练剑的时间。
但是……今天他铁定是练不了剑了。
叶则面无表情,只觉得浑身酸软,像是被十匹烈马踩踏过了一般。
——果然,男人在床·上说的话十有八·九不能相信。说什么温柔一点,结果还不是……哼!
身上非常清爽,没有半分黏腻之感。他隐约记得昨日完事之后,池韶司抱着他去了温泉池,然后……
“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吗?”
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先是摸了摸叶则的脸颊,而后又探向了他的额头。
叶则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他现在还被人抱在怀中,而他浑身上下竟是寸缕不着。
他身中“无息”之毒,过了一天药性已减,但动作依然迟缓。一时之间,他也没法动弹,更别提挣开这铁笼般的怀抱了。
池韶司笑看着他,像是一头餍足的野·兽,任由他抓住自己的手,而后顺势就把握在一起的两只手变成了十指相扣的造型。
“我没发烧。”叶则声音沙哑地说着,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大腿正被一个硬·挺滚·烫之物顶着,脸色登时就是一黑,“你……放开我!”
池韶司垂眸看着他,语带戏谑地说道:“阿则,你别怕……这是正常的现象。”
叶则:“……呵呵。”
——信你才有鬼呢!
池韶司忍俊不禁道:“我真的不会再做什么了,你看你都累成这样了……不过,习武之人恢复起来应该很快,想来我也不用憋太久……欸!你怎么咬人呢?”
他倒抽一口凉气,却没有推开忽然发难的叶则,眼底笑意分毫不减。
叶则一边恶狠狠地咬着他的肩膀,一边想道:咬的就是你这禽·兽!
等叶则盖完了章,池韶司看了看肩上渗着血的牙印,慢悠悠地说道:“谁咬的谁舔干净。”
他一只手与叶则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搂在叶则腰上,轻轻松松就封锁了对方的后路。
叶则进退不得,便朝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居然真的低头开始舔起了他肩上的血迹。
这般乖巧的模样,却让池韶司心中警铃大作。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他就悔得肠子都青了。这个主意到头来折磨的还是他自己,叶则点完了火就幸灾乐祸地看了他一眼,偏偏他还不能把人就地正法,憋得他好生辛苦。
叶则懒洋洋地说道:“我饿了。”
池韶司被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昨日是他孟浪了,两人一整天只用了早膳,也怪不得叶则会觉得饥肠辘辘。
他在叶则脸上亲了一下,起身伺候着对方梳洗完毕,才命人把热气腾腾的早膳端了进来。
*****
用完早膳,池韶司挥退服侍的仆役,拿着药膏和白色布带给叶则换药。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把墨绿色的药膏涂在叶则受伤的手掌和中节指骨,一边问道:“你现在知道错了吗?”
叶则迷惘地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池韶司见状叹了口气,“你虽然是佛门弟子,可你还是一个剑客……怎能这般不爱惜自己呢?你昨日徒手握住剑身的时候,难道不怕手掌和指骨分家吗?”
叶则微微笑了一下,“我手上覆着真气,哪有那么容易分家?再说了,我只是不想……”
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其实他只是不想再重蹈覆辙,不想再眼睁睁地看着心爱之人死在自己面前。
他那个时候眼看着剑尖就要刺进池韶司的胸膛,哪里还顾得上思虑其他事情?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叶则有多怕自己会迟一步,恐怕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池韶司与他心意相通,瞬间就明白了他心里的所思所想,“我懂你的心情,阿则。但你要知道,伤在你身我会更加痛苦。你以后若是再也不能握剑,那该如何是好?”
叶则笑了下,“无妨,我还有另一只手啊。”
池韶司无奈道:“好,此事就算揭过。可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杀江岚?”
这件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毕竟这不是叶则第一次阻拦他对江岚出手了。
叶则听着他兴师问罪的语气,不禁失笑道:“你的武功,比之江宫主如何?”
池韶司不情不愿地回答:“……略有不及。”
江湖传闻中,东湖水云宫宫主江清秋已将《移花神功》修炼至第十七层。《移花神功》一共分为九卷十八层,第一任东湖水云宫宫主江梧月修炼到第十八层圆满之境后就破碎虚空离开了此界,而江清秋是继她之后又一个有望破碎虚空的修炼者。
二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从前北地天魔教何等狂妄,池天汉也分毫不将武林正道看在眼里,可现在就连他在面对江清秋的时候都不得不退避三舍。
池韶司当然就更不是江清秋的对手了。
叶则笑道:“既然如此,何必为了一个江岚惹上这么一个大·麻烦?更何况,你本就打算整顿药王堂,把卢靖从堂主之位上挪开,那就更没必要维护他了。”
池韶司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你对我的心思摸得还真准。”
叶则:“……”
——糟糕!一时忘形,方才那些话可不是一个心怀慈悲的佛门僧人该说的。
池韶司笑道:“阿则,你说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还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叶则宣了一声佛号,神色肃穆地说道:“阿弥陀佛,贫僧不过是实事求是罢了。”
“好一个实事求是,哈哈……”池韶司不由朗笑出声,“你看着罢,不出五年,我定然不会再如今日这般遭人掣肘。”
叶则淡淡笑道:“好,我看着。”
池韶司涂好药膏之后,拿着白色布带一圈一圈地缠好伤口,“紧不紧?会疼吗?”
叶则摇了摇头,“没事,我又不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池韶司绑好布带,听到他的话不由一笑。叶则是他心尖尖上的人,他在面对叶则的时候心中总有些惶惶不安,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
也许正是因为他如此地在意叶则,他才会这般诚惶诚恐、患得患失。
池韶司俯身凑近叶则,低声说道:“在我心里,你可比瓷娃娃可怕多了。”
两人呼吸相闻,叶则脸上不禁一红,想到了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
池韶司眼尖地发现了他心虚的表情,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嘴唇,一触即分。
“你在想什么?”
“咳……没什么。”
池韶司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忽然问道:“阿则,在你心里,穆珩阳和上官雪算什么?”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叶则思忖了一下,说道:“他们两人都是至情至性之人,在我心里,自然是将他们当做朋友。”
池韶司听着叶则波澜不惊的语气,不禁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昨日穆珩阳说,你若有事要他帮忙,他必定万死不辞。”他伸手轻轻抚过叶则被白色布带缠着的脖颈,问道:“你听了有何感想?”
叶则睨他一眼,凉凉地说道:“池教主做事向来滴水不漏,过了昨天他还会记得这些事吗?”
无论是穆珩阳、上官雪还是江岚,恐怕都逃不过一碗致人失去近些时日记忆的汤药。
池韶司笑出声来,“阿则果然与我心意相通。只是不知在你眼中,我与他们孰轻孰重?”
叶则唇角微扬,“这才是你想问的问题吧?在我心里,你自然是重要的。”
他巧妙地避过了池韶司的问题,没有点明究竟是哪一方更加重要。
池韶司当然不会就此放过他,追问道:“那究竟是谁更重要?”
叶则顾左右而言他,存心吊着他的胃口,“我们出去走走罢。”
池韶司淡淡道:“说不说?不说的话,今晚要你好看。”
叶则面红耳赤,无语半晌:“……你最重要,可以了吗?”
池韶司皱着眉头,沉吟道:“这般不情不愿,你莫不是在骗我?”
叶则横他一眼,给出二字评语:“幼稚。”
*****
话分两头,在西山穆家堡和东湖水云宫的弟子们离开察宛宫两个时辰之后,他们先前服下的汤药开始发挥作用。
西山穆家堡领头的弟子意识渐渐模糊,抓着缰绳的双手也慢慢松开,而后“嘭——”地一声就摔到了雪地上。
有人在后面着急地喊道:“师兄!你怎么了?”
“我头好晕……怎么回事?”
“定是那妖僧的毒·药发作了!好一个印溪僧人……”
“呸!和魔教教主为伍的,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重物坠地之声不断,不一会儿,两队人马就全数倒在了崎岖山路上。
穆珩阳、上官雪以及江岚策马来到半山腰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地东倒西歪的弟子们。
三人赶紧下马,探了探他们的鼻息才松了口气。
上官雪道:“恐怕是药效发作了,我们先将他们都放到马背上去。”
穆珩阳和江岚点了点头,三人忙活了半天才把所有弟子都牢牢固定在了马背上。
江岚回首望了一眼明尊峰顶的察宛宫,忽然弯身将自己的裙摆撕下一块。
上官雪听到裂帛之声,循声望去,就看到她抽出鞘内的长剑,将自己的手指割破,而后在撕下来的布条上飞快地写起了字。
她恍然大悟:“你这是怕自己也被下了药吗?”
江岚瞥她一眼,淡淡说道:“有备无患罢了。”
上官雪“嗯”了一声,依样画葫芦地写了一封血书揣进怀里。
穆珩阳看着她们两人的举动,简直目瞪口呆,“你们是不是想太多了?我在察宛宫的这段时间,无论吃喝都试过毒了。如果加了料,肯定早就试出来了。如若我们也被下了药,那为什么他们药效都发作了,我们还好生生地站在这里呢?”
江岚道:“也许正是因为忌惮你是西山穆家堡的少堡主,他们才没敢让药效发作得太快。药效越快,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更何况……是不是毒·药还不一定呢。”
穆珩阳被她说服了,他从衣衫上撕下一块布条,想了想,决定事无巨细地写下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上官雪和江岚站在一边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没有停下动作的意思,不由齐齐抽了抽嘴角。
“你再写下去,”上官雪冷冷说道:“他们就要冻死在这里了。到时候失血过多晕了,我可不管你。”
穆珩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