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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真不是蓝天白云练习室,这里就只是普通的练习室而已啊,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赶紧去吃饭。(中文)”
“哎呀,我就看一下没事的,这里又没人。(中文)”
易迦抱着双臂卷着身子躺在角落里,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练习室的门被拉开,而有两个男生在说话。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到了电灯被开启的声音。想想自己还是起来打个招呼比较好,可正当她慢悠悠坐起来时,一个男高音尖叫就响起来了。
“哇啊啊盒子成精了!(中文)”
(“▔□▔)……
盒子怪物易迦:今天的闹铃声很别致啊……
被抱住的男生:啊啊啊什么鬼什么鬼!
于是两个男生就这样呆在门口,一个熊抱着另一个,另一个吊着下巴看着练习室一角。那边,有一个把大方盒子套在头上的人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也许察觉到盒子挡住了视线,“盒子怪物”慢半拍地伸手,拍了拍套在面上的纸壳子,发出了“嘭嘭”的响声。然后伸手把盒子掀下去,露出一张带着倦意但五官很漂亮的脸。
“早上好。”
易迦扫了一眼门口有点手足无措的男生们,抬手朝他们打了个招呼,便揉了揉眼睛照镜子。把盒子扔到了地上,以指尖作梳慢理着披散在肩头的长发。
“前…前辈早上好!”
“早。现在几点了?”
“啊……已经六点五十了!”
被抱住的黄发男生反应过来,赶紧把另一个还搞不清楚状况的黑发男生从自己身上撕下来,拉着他向易迦行礼。再抬起头时,就看到易迦已经三下两下地扎好马尾,还弯腰把铺在地上的衣服卷了几下塞进了包里。
“这位是前辈?”黑发男生疑惑地对另一个无声发问。另一个默默点头,回应了一个“a”的口型。
看来她是熬夜练习而直接睡在练习室了啊。对于小黑发这个刚刚入社没几天的新人来说,a班前辈还是很遥远的存在。偷偷来看练习室却吵醒了睡着的a班前辈,他有点慌张,求助地望向刚认识几天的同中国亲故。而小黄发入社时间没有易迦长,而且同易迦并不熟悉。现在看着易迦像练习室主人一样坦然地整理着自己的东西,他有些窘迫了。
把背包甩上肩膀,扭头就看到这面容各异的两人,不禁弯唇一笑。
“出去吧,该去食堂吃饭了。”
“是。”
俩毛头小男生跟在易迦后头出了门。等易迦拿了餐盘准备拿吃的,就看到这俩人还走在她身后,像两只跟在猫妈妈身后的小猫崽。
“喜欢吃什么就拿吧。”
“是。”
易迦动作很快地拿好自己要吃的东西,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来。小黄头和小黑头也走过来,有点拘谨地坐下。
……
果然,和不大熟的后辈吃饭时不说话还是有点尴尬的。
“你入社多久了?(韩语)”易迦几口吃完沙拉,慢条斯理地开始喝酸奶。
“喔,我是四天前进来的。(中文)”小黑头赶紧回答。
“你呢?”易迦把目光转向小黄头,接到前辈问话,他赶紧放下筷子。
“我半年前进的,现在在b班。”
“喔,我是觉得你挺眼熟的。”
小黄头干巴巴地笑了一下应和。其实易迦在中国练习生里是很神奇的存在,入社时年纪大升班速度快,而且不像其他中国练习生习惯抱团,她就像个独行侠似的独来独往,还自己在外面租房住。所以他们对易迦挺陌生。今天还是他第一次和易迦讲话,都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们尴尬,易迦也尴尬。看着他们吃得差不多了,自己也该去经纪人办公室报备回国事宜。看了看手表,朝两人一笑。
“我该走啦,你们吃完赶紧去练习,不要迟到。
“是!”
易迦起身了,小黄头赶紧拉着懵懵懂懂小黑头也起身想行礼,腰还没弯下去就被易迦伸手制止。摸了下耳朵,易迦从包里掏出两条糖,塞给两人。
“喏,师姐见面礼,你们也在减肥吧?这是饱腹糖,实在饿了就吃这个。”
“啊……谢谢前辈。”
“我叫易迦。都是一个地方来的都互相帮着点,还有你呀小黑~”
易迦笑眯眯地看着丹凤眼小黑头,又看了看旁边眼睛也很漂亮的小黄头,把背包肩带扯了扯。
“在宿舍里和自己人说中文是没问题的,在公司里就不要说中文了。小黑你要加油。”
“啊,是。”
“那我走了,拜。”
“前辈慢走。”
看着面前的两人又朝自己行礼,虽然早已习惯韩国这样的礼仪制度,但易迦还是不大喜欢。从毛头小黑身上好像看到自己当年腰都要弯断了的影子,也从小黄身上看到了前辈照顾什么都不懂的自己的模样。突然间有点感慨。
“好好练习。”又鼓励了一句,易迦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很认真的朝两人开口:“我之前戴在头上的纸盒子,那是唱歌练习时候用的,捂住一直耳朵戴着纸盒子唱的话,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借不到录音室的时候我就一直用这个方法练习,是个小技巧,你们也可以用着试试。”
“啊,谢谢前辈。”
“好好练习,加油。”
易迦传授小技巧之后就心满意足地走了,两个男孩也赶紧去自己的练习教室准备练习。傻帽的楼下层是练习室,越往上就是办公室企划室之类的部门。易迦坐电梯上了楼,再出门时手里就拿到了批准回国的假条。
“果然还是出来了才能好好呼气。”
直到易迦出了s·m大楼时她才爽快地吐了一口气出来。对于她“这把年纪”的人来说,面对公司管理层是不会像小辈们那么胆战心惊。但每次去感受到的那种漠视总是让人觉得压抑。假条已经交到了练习生管理人的手上,现在她得回去收拾东西。几个小时后,她就要回国了。
自她成为练习生的一年后,她第一次回国。
几天后,s大行政楼门前。
“三,二,一,茄子!”
随着男生女生们的一声大喊,几十顶学士帽被高高扔到了天上。易迦眯着眼盯着抛上天空的自己的帽子,刚想跳起来伸手捞到,一只手就伸了过来抢先把那帽子攥在了手心。
“给。”
易迦转脸一看,化着得体淡妆的女生正言笑晏晏地看着她。
“易迦,你再不回来我都忘了你名字叫什么了呢。”
“噗,我们最英明神武的柳大班长怎么会记不得我名字。”
易迦接过学士帽,理了理刘海重新戴在头上,顺手梳理垂下来的穗子。面前这位女生是她大学班长,刚进校时一起军训,直到大三她去韩国之前她俩都是小组搭档,关系很不错。易迦刚到韩国的时候,班长也有关心地发来消息问过她的情况,不过当时她的手机还没有重新买,宿舍里也没有电脑无法上网,来往的沟通少了,但两人的关系并没有淡下来。
“这几天有时间没?我想趁着刚毕业,组织人一起旅游聚聚。”
“旅游的话不成…我定了后天飞韩国的飞机票。”
“…哦。”
易迦抱歉地朝班长笑笑。
练习生的小长假不好请,之前有练习生请了长假,回来就被告知合同解除。易迦也只得忍着,在回校毕业式这样的大事上才敢请假。不过即使是这样,她也只堪堪赶得上毕业答辩,办理手续拿毕业证什么的,来去匆匆也没和同学们多聊几句。回得太晚,就连班级集体拍毕业照这样的事也没能赶上。
刚才只是一个班的人一起在拍毕业式留念合影而已。一年不见,众人之间还是有些隔阂。易迦差点都叫不出几个同班人的名字,而同学和她说话的时候也很客气,这让她有一点失落。
“又想什么呢?”
易迦正想着,班长的一只手就拍上她脑门:“啧,你没事就发呆的习惯改改好吗?来来来,趁着你回来,咱俩赶紧合个影。等你哪天在韩国火了,姐们我再想见你就难了。”
易迦被豪爽的女班长一胳膊搂住脖子。身高一米六五的她在穿着高跟鞋身高一米七五的班长怀里显得格外小鸟依人。
“那什么,能不能别搂我脖子这么紧?我头发都糊我一脸了。”
“姐给你挠挠。”
“……我涂了唇膏,现在你一挠我头发全粘我嘴上了。”
“哈哈哈,没事,唇膏润发!喂,那边那个谁给我俩拍个照!把姐拍温柔点,把易迦的腿拍成一米七!”
“这个难度有点大啊……”
易迦虽然吐槽着,但还是笑容满面地任班长拉着合照。两人还没拍几张,班长又招呼几个女生过来一起拍,然后男生们也嘻嘻哈哈地过来了。一时间行政楼门口欢声笑语,借着合照,易迦也和班上的几个女生聊了起来,十几分钟前的陌生感在此刻一扫而空。
自然,毕业式之后的班级庆祝活动易迦也一起去了。在吃散伙饭的时候还被班长硬拉着按在了她那桌,虽然嘴上没说,但易迦心里很感激班长的照顾。班里有二十五个人,今天包了一间能容纳三桌的大包厢吃饭。刚刚开席,就有男生自告奋勇地拿着话筒开始主持了,还要求服务员打开投影仪,众人谁兴致来了就可以上去唱歌,也算是边吃边乐。
“易迦,你在韩国过得怎么样?”
“还好吧。”
易迦正在小口小口地吃菜,闻言抬起头笑了一下。
“现在不是有个段子么:舌尖上的韩国——”席间一个男生举杯朝易迦示意了一下,笑嘻嘻地插话:“泡菜,完。以泡菜拉面烤肉为美食的国家,你在那生活肯定吃不惯。”
“这不废话么,你看看易迦都瘦成什么样了,在那边肯定吃不惯啊。诶,你在公司能见到东神吧?你什么时候出道——”
话题转到了易迦身上,桌边的人都放下筷子看着她。易迦拿纸巾按了按嘴,抿着唇刚想说什么的时候,一个人拉开她身旁的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来。
又是班长。易迦松了口气。
“我唱完了,你们谁上去接班,一个个速度着点。那谁,你去赶紧地上。”
被班长随手一指的人正是刚才问易迦何时出道的那个女生。女生也没介意,笑眯眯地起身就到小舞台前边点歌去了。服务员又见缝插针地上了几个新菜,关于易迦的这个话题就这么翻过篇了。
小小地松了一口气,眼睛往旁边一转就看到了班长同志毫不留情的白眼。
“还跟以前一样不会说话,出息。”
说着就是一根椒盐排骨夹到了她盘子里。易迦一噎,对上班长“你必须得吃干净“的眼神,也没好意思说“在控制体重”这样的扫兴话。拿纸巾擦了擦手,就直接拎着排骨开啃。
“这不是有你嘛~”
“没有我的时候你就抓瞎了。不过说真的,你在韩国过得好不好?”
“噗,我还以为你不会问我这问题呢。”
易迦把排骨换了个方向咬,带着笑意的眼睛挑了挑。班长一过来就理直气壮地挨着她坐,旁人也许是摄于班长威严隔得并不近,再加上此时唱歌的背景音,两个人普通音量说话也不会让旁人听到内容。
“别人问的目的和我的不一样,并且我问你过得如何你不介意。”
“那确实。”
易迦用牙齿撕着排骨上的肉细细地吃着,目光落在旁边开始推杯换盏的同学们身上。她所在的s大是著名的艺术类院校,她所在的戏剧表演专业不知道培养了多少人才。在很多人眼里,易迦这样跑去韩国做看不到前途的练习生这样的举动是很蠢很掉价的,因为如果老老实实地上学念书,他们的未来即使不在戏剧上,也会在艺术类其他方向有选择,这远比在韩国做小艺人来得安稳有尊严。易迦在考中回校办手续的时候也受到过不少议论,所以她不大愿意和人提起她在韩国的生活。这一点,作为朋友,班长是知道的。
而且她也算是为数不多的支持易迦决定的人。
“目前的生活在我可接受的范围内。”想了想,易迦还是对自己的现状做出这么个评价。话音未落,一根排骨又扔进她的碗里。
“鉴于说这话的人是个忍耐力爆表的家伙,所以对于这句话我保留意见。”
“……讲真,除了房租贵得想死水果是奢侈品闻到泡菜味就想吐没事还得提防着前后辈恶性竞争跑兼职去训练累德吐血还得减肥的这些事……日子还不错。”
“呵呵,如果新华字典编辑人知道你对‘不错’二字是这么用的,他们会哭的。”又是一根排骨扔进她碗里。
“好吧,日子还能活。”
易迦赶紧加快了速度啃排骨,免得跟不上班长同志往她碗里扔排骨的速度。接下来两人就没再说什么话了,都一起闷头吃着。吃到差不多的时候抹抹嘴,和走过来敬酒的人干一杯。
不知道什么时候,众人放弃杯子开始对瓶吹;不知道什么时候,唱歌的同学把国语粤语都唱完,现在改成了不知道什么调什么词的歌开始抱着麦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哭了起来,一群人便抱着一起嚎啕大哭。
不知道是在哭大学四年里错过的人和事,还是在哭以后也许再难见到的人,再难听一次的课,再不会气喘吁吁跑过的楼梯,再不会有第二次的青春。
或许,在哭着迷茫未知的前路。
“这帮家伙哭得我好伤感。”
易迦拿着一瓶冰啤酒晃荡着,很没有诚心地挠了挠耳朵:“班长大人,能去把那个爬桌子哭的男人拽下来吗?他拿着麦克风对着嘴哭……魔音穿耳啊。”
然而,当她回头找人时,却只看见自家女霸王四年的班长趴在地上,一点形象也没有地抱着桌子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妈蛋,以后再也没人陪我在宿舍打麻将,没人求着我帮忙划考勤,我以后回来门都不让进了因为今年坑爹地弄了个什么进楼刷卡制度……”
好歹同学好友一场,在她丢脸的时候我得拉一把。易迦叹了口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腿长还死沉的班长从地上拖了起来,班长怀里抱着的桌子腿也换成了她的腿。
“学生卡半价也不能享受了,我再也不能抱怨学校食堂是全国最难吃……”
“其实二楼档口的广式叉烧还不错,我在韩国很馋这个。”
“再也不能骗人说自己不学习然后拿着六级证淡定地说‘区区英语soeasy’了”。
“喂,你这个行为有点坏啊。”
“从此故乡只有冬夏,再无春秋。”
“……吐槽的时候请统一一下画风好吗?”
易迦抱着酒醉撒欢的班长,哭笑不得。正当易迦想着如果班长吐自己一身,她是应该捏死她还是摁死她的时候,刚才做主持的男生随便拉过一张凳子站了上去,举着麦克风开始清唱。
“我想在那里最高的山峰矗立,不在乎它是不是悬崖峭壁……
……不求任何人满意只要对得起自己。
关于理想我从来没选择放弃,即使是在灰头土脸的日子里。”
又是哭腔又扯着嗓子吼的歌声并不好听。可在场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听着那个男生糊了一脸泪扯着嗓子唱。
这是他们大二时汇报演出时的班歌,在演出圆满结束的时候,他们迎着掌声手拉着手一起大声唱过。那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班级全员到场的班级汇报演出,大四时因为实习或者就业问题,毕业大戏是以系为单位进行表演的。
“向前跑!迎着冷眼和嘲笑,生命的广阔不历经磨难怎能感到。
命运他无法让我们跪地求饶,就算鲜血撒满了怀抱!”
不知什么时候,易迦也和众人一起大声吼了起来。不考虑发声不考虑气息调节,好像要吼出心中所有的不安和迷惘一样,她也跟着大声一起唱。
“不妥协直到变老。”
唱完最后一句,易迦把头埋在身侧的班长肩膀上,久久没有抬起头来。
“你在韩国好好干。”醉得不轻的班长把眼泪擦在易迦的衣服上,恶狠狠地说。
易迦点头答应:“嗯!不混成个人样我就不回来了——”
“好姐妹,有志气!来干了这瓶酒……”
“我就留在韩国做代购!赚得盆满钵满回来做房地产!”
班长举着酒瓶的手悬在空中,原本慷慨激昂的话语也噎在了喉间。望着易迦笑嘻嘻的脸,咬牙切齿地捏了上去。
“你个二货!”
“诶呀呀呀疼疼疼!救命啊脸歪了歪了!!!”
易迦捧着脸大叫着,脸上却露着在韩国少见的真心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