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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德真君怒喝道:“小子,你敢冒犯真君!当心降下天谴,让你一家人不得好死!”他情急之下,说话的声音变得又尖又细。这时候孟去病才看得清楚,原来这火德真君身高不足三尺半,竟然是个侏儒,脚踩高跷,故而显得身材高大。
他虽说得凶狠,口气中却露出胆怯,孟去病将匕首往里轻轻递的一分,划破了他的衣衫,抵在肌肤之上,喝道:“那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降下什么祸害!”火德真君喊了一声,“快住手!”声音带上了哭腔,说道:“这位少侠,求求你,不要杀我!”
孟去病听了一呆,旋即怒道:“你既是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谋财已是可恶,为什么竟然要残害无辜?”火德真君哀求道:“我可不是骗子,我是真的有药,求求你,不要杀我。”他一边说话,一边悄悄将手伸入怀中。
孟去病眼尖看到,喝道:“你想要做什么?”手上微一用力,那匕首本就锋利无比,顿时划破了火德真君的肌肤,疼得他嘶了一声,赶忙辩解道:“少侠不要误会,我是要拿疗治疾疫的解药!”
孟去病怒道:“你少要耍滑头,把你的手伸出来!”火德真君倒也听话,乖乖把手拿了出来,举在空中,说道:“少侠莫要不信,我这解药不光能治疾疫,就连少侠所患瘫症,也是药到病除。你要不要试一下?”
有那么一刻,孟去病心里当真有几分相信,尤其是听他说居然能治自己的瘫症,虽说明知是假,心里也有几分的愿望,盼着他说的是真。只不过这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旋即暗骂自己蠢笨如牛,喝道:“你少要骗人!”
这时候他看到从火德真君的怀里跳出来一只蝎子,通体殷红,惟有尾尖的毒刺呈墨绿色,看着让人心生畏惧。这蝎子在火德真君的胸前游走一圈,又躲回了他怀里。孟去病大怒,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若是再不从实招来,莫怪我不客气。”
他话音未落,突然听到有人笑道:“他是什么人,还是我来告诉你吧,他是五毒门下大弟子,叫做火云子。”孟去病回头去看,看到高台上不知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两个人,一个中年男子身穿长衫,看他容貌原本倒也有几分英俊,却好像患过什么重病,虽是侥幸痊愈,却在脸上留下了极深的痕迹,双眉下垂,目光浑浊,半边的鼻子已然烂掉,嘴角往下耷拉,不时地抽动几下。另一个人身穿灰色长衫,头上套着披风,一时看不清楚长相。只见到这个人尾随着说话之人,亦步亦趋,行走之际步履僵硬。
孟去病见这两人容貌举止俱都透着古怪,心里暗暗吃惊,喝问道:“你又是什么人?”那人笑道:“我是五毒门下二弟子金蝉子。”孟去病虽然不知道这五毒门究竟是什么来头,听起来不难料知绝非善类,眼见得他们二人份属同门师兄弟,怕他出手相救,当即喝道:“你不要过来,要不然……要不然我一刀结果了你师兄。”
金蝉子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当我是来救他的吗?他费尽心机,配了一个全新的毒方,在这全城布下毒阵,原本就是为了将我困在这里,逼着我和他斗法,我又怎么会来救他?”孟去病听了这话,当真是又惊又怒,这才明白,原来渑池城里的疾疫是这个火云子一手所为,而事情的源头居然是他们同门师兄弟相互残杀。
他心中震怒,实是难以言表,恨不得当即一刀刺入,只是终究从未杀人,手捏刀柄,捏得生疼,对火云子怒喝道:“你还不快把解药交出来!”金蝉子又是一阵大笑,说道:“这位小哥又说错了,他配了这毒方,原是为了要置我于死地,又怎么会费心思去想解毒之方?你要解药,不该找他讨,应该问我要才对。”这时候孟去病发觉火云子的身子颤抖起来,好似面对着十分可怖之事,就听他声音干涩无比,缓缓问道:“你真的想出了解毒的方子?”
金蝉子面带微笑,指了指自己的面孔,甚是得意,说道:“我虽也染上了师兄布下的毒,可谓九死一生,不过这些日子我躲在城中,冥思苦想,总算是老天开眼,终于让我想出了解毒的方子。”说到这里,他脸上的表情又变得满是景仰,说道:“大师兄,说起来小弟忍不住要夸你新配的这个毒方,不光是流传极易,更兼毒性奇强,虽经千人,毒性也只稍减得一分,当真是别出心裁、精妙至极!就是师尊他老人家看到,也要竖大拇指赞一个好字!”他这番话说得发自肺腑,诚恳之至,不知道的人还当他是在称颂某个泽被人间、惠民无算的机巧发明抑或是远逾前人、垂范后世的妙构佳造,又有谁会想到他是在夸赞一份险些让他自己断送了性命的毒方。
孟去病想到他们师兄弟为了斗法,竟致民众染疫死伤无数,心中的愤恨和憎恶再难抑制,怒喝道:“你们两个当真是蛇蝎心肠,禽兽不如。”金蝉子听了不以为然,说道:“你这话可是大错特错。”孟去病一愣,问道:“我错在哪里?”金蝉子说道:“你以为配制这样一份毒方是容易的事吗?天下毒物无数,或寒或燥,或缓或疾,彼此之间相生相克,有的毒性虽强,却难以远播,有的流传虽广,毒性却难如人意,不光要从这无数的毒物中选出恰当的品类,更要精心调配所占的分量,只要偏离一分便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当真是要付出无数的心血,更是不惜以身试毒,才能得到这样一份毒方呢。”
他说到动情处,当真是情真意切,难以自已,连火云子听了也不由得动容,喃喃地说道:“说得好!”孟去病听了既觉得荒谬可笑之极,又觉得心底涌出丝丝寒意,心想:这五毒门到底是一个多么歹毒的门派,竟然恬不知耻地赞颂这样一种行径?
这时候金蝉子咯咯地笑道:“好叫大师兄知道,小弟不仅破解了你的毒方,更以此为本,略作改良,让毒性变得更强,你要不要试上一试?”火云子悚然一惊,这才想起来,按照师门的规矩,若是斗法输了,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他猛地双掌一拍,口中发出尖锐的哨声,听到这哨声,原本一直僵立不动的乌将军跳了起来,人在空中,呼呼两拳,朝着金蝉子迎面打去。
金蝉子身形往后急退,笑道:“我早就料到你有这一手,偏就只有你会以毒驭人吗?”他双掌一拍,口中也是发出哨声,站在他身后的那个灰衣人合身形往前蹿到,双掌往外一分,将乌将军的这两拳化解,抬腿朝他胸口踢去,招式凌厉,比乌将军的武功显见得高出不止一筹。
乌将军人在空中,不及闪躲,被踢得倒翻出去,重重地摔在了高台之上,不过他身被奇毒,淬炼得筋骨更强,灰衣人的那一脚虽是踢得甚重,却未受重伤,后背甫一着地,旋即跳起,绕定灰衣人转得几圈,正在犹豫,火云子又吹了一声口哨,他如受驱驰,揉身疾进,快到跟前,突然变招,身形后仰,横腿扫了过去。灰衣人侧身让过,使了个“丹凤朝阳”,一腿悬起,身子前俯,二指如剑,朝他面门戳去。两个人俱受奇毒所制,身不由己,你来我往,斗在一处。
火云子见到几招过后,乌将军顿处下风,料到稍时片刻便会被那灰衣人击倒,再看自己的师弟一脸狞笑,神情间充满怨恨,看得是心惊肉跳,突然对孟去病说道:“再过片刻我师弟就会和我动手,你若是一直这样拿刀抵住,我可打他不过,到时候我们两个一起死。”
孟去病有心骂他作恶多端、死有余辜,转念一想,那个金蝉子与他多半是一丘之貉,方才既是说配出了更毒的方子,若是任由他得胜,还不一定会如何肆虐百姓,想到这里,他用力一拉火云子的腰带,借力蹿起,绕到了火云子的身后,一手抱住他的头颈,另一只持匕首抵住了他的后心,厉声说道:“这样你就可以和他动手了。”
这时候灰衣人与乌将军已经分出了胜负,就见乌将军被逼得步步后退,惶急之下,左手虚晃一拳,身形跃起,右手并掌如刀笔直地劈下。灰衣人向前疾冲,一下就到了他面前,乌将军的这一记掌刀就劈了个空,没等他再变招,灰衣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用力一拧,将他的一条手臂拧断,再将他身形抡起,朝着旁边的铜缸丢了进去。烈焰腾空,顿时将乌将军周身上下点着,他惨呼一声,身子猛地跳起,跳到地上,在高台上翻滚,一会功夫没了声息,须发、衣衫犹自着了火苗。
就在这时,火云子猛地冲了上去,身形如电,手中的木剑往前疾刺,灰衣人要躲,躲得稍微迟了片刻,头上的披风被木剑挑落,在那一刻孟去病认出来,这个灰衣人竟然是柳应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