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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泓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房间的窗户开着,萧泓正面无表情地望着院子里飘扬的落雪出神。
门外传来萧澂的声音,“阿泓,大哥可以进来么?”萧泓回过头冷冷地看了一眼关闭着的房门,片刻后才道:“进来。”
萧澂推开门进来就看到坐在窗口的萧泓,不由皱了皱眉道:“天气冷,怎么不烧炭火?穿的这么单薄还坐在窗口做什么?”
萧澂这府邸比不得那些一流权贵和皇室宗亲的府邸,并没有地龙,取暖还是要靠烧炭的。萧泓房间里并没有烧炭火,一踏进来就让人觉得冷冰冰的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倒像是比外面还冷。
萧泓不答,只是回过头来冷冷地看着他,“有什么事?”
看他这副神情,萧澂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他走到另一边坐下,正色望着萧泓道:“阿泓,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萧泓冷笑道:“我不是告诉你了么?我就是看那你不顺眼,就是想让萧家丢脸。怎么,你不信?”
萧澂有些无奈地苦笑,“你让我怎么相信?”
“你信不信,关我什么事?”萧泓瞥了下唇角,漠然道。
萧澂望着他道:“你说家里人总是称赞我而忽视了你,可是…在此之前,父亲和母亲给我的信里,说的最多的便是你。信中他们都对你称赞不绝,从未对你有任何不满意的意思。你在阳信是出了名的才子,旁人都说你更甚我当年几分,何曾有人忽视过你?这些年祖母和母亲是如何待你的?你当真不念半点旧情,就不怕她们伤心么?”
萧泓神色变了变,阴郁着脸色不说话。
萧澂有点头痛,他大约也确实不是个称职的兄长。
他忍不住想起了骆家的兄弟俩,或许从小在一起长大真的会不一样?他和萧泓从小在相处的经验实在是太过有限,萧泓出生的时候他已经开始进学了,等到萧泓大一点他已经搬进了雪阳书院。而等萧泓启蒙进学的时候,他又在忙科举了。
那时候祖父父亲都在,十几岁的少年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作为兄长需要承担什么教导弟弟的责任,以至于现在哪怕是想要跟萧泓谈谈都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
他偶然也见过骆家兄弟俩相处的模样,虽然骆二公子看起来更像个武将,传闻中似乎也确实是骆二公子武艺更加超群一些。但兄弟俩关系却很好,他看到骆二公子不知道在兄长耳边说了什么,骆大公子毫不客气地一脚踹了过去,当弟弟的也只是笑着跳开,脸上的笑容爽朗没有半点芥蒂。
这样的亲近,是他们从未有过的。
沉默了一会儿,萧澂也只能轻叹了口气道:“阿泓,之前的事情便不要再想了。等天气好了,跟着父亲母亲回去好好念书……或者,你想做些别的也可以?过两年让母亲给你说一门好亲事,之前的事情便都忘了吧。好好过日子,你学问不差,只要不荒废学业再过几年名列前茅,甚至是稳定前三也不是难事。”
萧泓垂眸不语,萧澂起身走到他跟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有什么事情要说出来,未必是他们不关心你,或许只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你不说,谁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说罢,萧澂才转身走了出去。
萧泓怔怔地望着萧澂离开的背影,半晌又慢慢地垂下了脸去。
“公子,萧夫人病了。”骆谨言的书房里,骆一从外面走进来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
骆谨言放下手里的书,点了点头脸上并无异色,“什么病?”
“说是风寒。”骆一道,“不过萧家又请了太医,似乎是对大夫的诊断结果有什么异议?”
骆谨言点下了头,便低下头拿起书继续看了。
骆一忍不住道:“公子,你早就知道会这样?”骆一也不是傻子,他们家公子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提前预知到萧夫人会得风寒,迟疑了一下他才道:“萧夫人的病……”
骆谨言道:“我让你们盯着萧泓的事情……”
骆一连忙道:“公子的吩咐我们岂敢疏忽,骆二亲自去盯着了,若有什么消息会立刻让人回来禀告的。”
骆谨言淡然道:“让骆二注意着,别让萧泓碰萧家人的饮食茶水。”
骆一脸色微变,“公子,应该不会吧……”萧泓想害萧家的人?为什么啊?
因为自家公子对萧泓的关注,骆一也可以算得上是这世上最了解萧泓的人之一了。纵观萧泓这一生近二十年,他实在想不出来萧泓做这些的动机是什么?
出身书香门第,是家中嫡次子,既不用如庶子一般受气,又没有身为长子的压力。要知道,萧家大公子小时候日子可不怎么好过,从这方面来说,单读书而言萧澂的天赋或许还要比萧泓略差一些。
未婚夫起太傅的嫡长孙女,才貌俱佳。
家中祖母母亲宠爱,父亲也未曾给过他太大的压力。锦衣玉食,学业顺利,小小年纪就是名动一方的才子,萧泓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以至于他要做出那些荒唐的事情?
骆谨言站起身来道:“会不会,看看不就知道了。”
见骆谨言要往外走,骆一连忙跟了上去,“公子,您这是要去哪儿?”
骆谨言回头看了他一眼,道:“去见堪布剌。”
堪布剌有些慵懒地坐在铺着虎皮的大交椅里喝着酒,身边还依偎着两个柔弱无骨的美人儿。
看到带着骆一走进来的骆谨言也不起身,只是笑了一声道:“骆大公子雪天来访,在下真是荣幸之至啊。请坐,请喝杯酒去去寒?”
大厅中央摆放着一个火炉,火炉里炭火烧得正红。火炉上架着一把铁壶,有浓浓的酒香从铁壶中腾起,显然里面装着的都是烈酒。
骆谨言平静地拒绝了,“多谢,在下不善饮酒。”
堪布剌轻笑了一声,显然并不相信骆谨言这话,却也没有揪着这一点不放,而是悠悠道:“不知骆大公子有何见教?难道是因为前几日我的人冒犯了骆公子?人不是都给你杀了么?骆公子还有什么不满?”
骆谨言抬眼看着他,道:“听说阁下对萧家的传家古玉有兴趣?”
堪布剌一怔,然后啧了一声一把推开身边的美人坐起身来,道:“看来那位萧家二公子,实在不是个守信的人。你们中原人总是标榜什么君子重诺,原来都是糊弄人的玩意儿么?”
骆谨言对他的嘲讽混不在意,只是道:“一块玉佩,值得阁下送出南疆不传之秘的蛊虫?”
堪布剌脸色一沉,道:“所谓交易,只要交易双方觉得值,那便是值得。与骆公子有什么关系?”
骆谨言道:“或者是因为,阁下给萧泓的只是个没什么用处的半成品?但即便如此……恐怕依然有些不值吧?”
堪布剌道:“这些与骆公子无关吧?”
骆谨言道:“如果你要的东西,现在在我手里呢?”
“不我信。”堪布剌冷声道,“都说骆家大公子足智多谋,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的?”
骆谨言笑了笑,“阁下认为,萧泓是为什么能那么轻易从我手里走脱的?我确实不知道你们想要做什么,眼下也抓不着什么把柄,但是将萧泓扣在手里一两个月还是能做到的。阁下觉得呢?”
堪布剌的目光落到了骆谨言的右手上,骆谨言手心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块暖玉。他靠着扶手,有些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块玉。
“我看了许久,也没看出来这东西…有什么奇特之处。”骆谨言蹙眉道。
堪布剌笑了笑,又重新靠了回去,“在下只是听说萧家有这么一块传家的暖玉,一时好奇就想拿来玩玩罢了。骆公子都不知道的事情,我远在南疆怎么会知道?”
“是么?”骆谨言笑了笑,“那这东西就没什么用了,萧泓说萧家还有一块差不多的,阁下想要的话就去萧家找吧。”手下微微用力,显然是想要将那玉佩捏碎。
“等等。”堪布剌眼瞳一缩,忍不住开口道。
骆谨言剑眉微挑,面带微笑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堪布剌深吸了一口气,显然是强压着怒火,目光紧紧地盯着骆谨言手中的玉佩,“骆公子要如何,才肯将东西给我?”
“你就不怕我手里这是假的?”骆谨言问道。
堪布剌不答,骆谨言了然地道:“你见过它,或者是有什么独特的辨别方法,一眼就能看出它的真假?看来…这块玉佩确实有外人看不出来的玄机。”
门口的几个南疆人目光也紧紧盯着骆谨言,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善。
骆一警惕地看着四周,右手悄然抚上了剑柄。
大厅里一时间有些寂静,就连靠在堪布剌身边的两个美人儿也十分安静,一动也不敢动。
唯独骆谨言的神色依然平淡无波,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那块暖玉。
半晌,堪布剌终于冷笑了一声道:“好!东西落到骆大公子手里,算我倒霉。实话告诉你也无妨,那根本就不是萧家的传家玉,而是昔年我古河部族长的信物。只要得到这块玉佩,我成为古河部下一任族长就是铁板钉钉的事。”
骆谨言轻笑了一声,眼中却多了几分厉色,“堪布剌,你是否以为骆某是傻子?”
“骆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骆谨言道:“若是古河部首领的信物,怎么会只有你一个人来?我记得…古河族长膝下有七子,还是说他们都已经臣服于你,并不想争什么族长之位?若是如此……你又怎么会来?”
如果没人争族长之位,那这所谓的信物根本就不重要,又或者古河部可以光明正大的上书朝廷请求朝廷与萧家交涉,堪布剌犯不着千里迢迢跑到上雍来。
堪布剌脸色微沉,紧紧地盯着骆谨言道:“这些事情原本跟骆家无关,骆大公子何不行个方便?”
“我若说不呢?”骆谨言问道。
堪布剌冷声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此时的堪布剌,与前些日子在茶楼里拦住骆君摇那个好色之徒俨然是两个人。
他目光狠厉地盯着骆谨言,眼中隐隐泛着杀意。
骆谨言不疾不徐地站起身来,道:“见识一下倒也无妨,我也想知道南疆人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秘术,让阁下如此信心满满觉得自己能够在上雍肆意妄为之后全身而退。”
堪布剌道:“能不能全身而退我不知道,但对付骆大公子至少绰绰有余。”
“哦?”骆谨言挑眉一笑,“有古河部未来族长,甚至是……南疆未来的盟首作陪,倒也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