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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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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爹这么坚持,她也不好忤逆其意,只好先虚应着,以为等第二日爹爹醒过来就会忘记。谁知道第二日郑老爹还记得这件事情,一再催促她去请李家兄弟。

    她做好早饭,收拾好院子,快到晌午实在拖不过去,只好到隔壁去请李家兄弟。

    她希望李家兄弟不在家,这件事情她可以再拖一拖。她总觉得父亲要跟李家兄弟说不应该说的话,她的生活不能再起波澜了。不过回头想想,郑家和李家门对门面对面,能什么不应该发生的事要发生呢?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等到了李家,正在院子里忙碌的李家二姐李月一眼就看见她,连忙擦了擦手上的水走出来说:“水灵妹子,你怎么来了,赶紧进来避寒。”

    村子里的人都羡慕李家有一双好女儿和好儿子,大女儿李薇脾气风风火火,却是村子里的养蚕好手,二女儿李月性格温婉,洗衣做饭样样不落人后,三儿子李晏跟着爹种庄稼,还会一手好木工活儿,常常被十村八店请过去打家具,四儿子李风眠长相好,学问好,还是村子里,不,十村八店唯一的秀才。

    村子里时常在背后议论,李家有这样的好儿女怕是要鲤鱼跃龙门飞上天了。

    “不了。”水灵拘谨的笑:“我是来找李大哥和李二哥有事。”

    “哦,你来找阿晏和风眠啊,等等啊。”李月回头对着屋子里喊:“阿晏,风眠,有人找。”

    “哎呀,吵什么,风眠还在用功呢,吵着他了怎么办?”出来的是李家大姐,看见院子里的水灵立马没了好脸,眉头一皱腰一叉:“你来这儿干什么?”

    水灵温婉地叫了声:“大姐。”

    “谁是你大姐,别乱叫。”李薇横了他一眼:“就是你找阿晏他们,他们刚巧不在。”

    话刚落音,从背后传来惊喜的声音:“水灵你怎么来了?”

    李风眠先出来,跟在他背后便是一袭灰布粗衣,眼神谭如水,沉稳坚毅的男子,那便是李晏。

    李家兄弟长相都不差:李风眠隽永温和,清俊如一幅山水画,李晏英俊非凡,沉如平静的大海,动是如雪洒平原,十分具有男子气概,一双眼更像是能将人的灵魂吸进去一样,十村八店姑娘见他都要脸红心跳。

    望着他,郑水灵五味杂陈,自打她家出事以来才真是患难见真情,才能看出哪些人是真心,哪些人是假意。秦大夫三番两次伸出援助之手,李风眠前来帮衬,痞子封缜也会抽空前来关心一下。唯有这李晏却从来都没有露过面。

    她和李晏虽然同居一村,又是对门邻居,可是从小到大两人的交集十个指头数得过来,一来她是女孩子,又是读过书的女孩子,不像别的女孩子那样死皮赖脸地扑上去找他说话,二来李家大哥从来都不是个好接近的人物,他不爱说话,她不敢跟他说话,两人见面都是点头微笑,然后擦身而过,简直是比陌生人还陌生。

    这真是大型的打脸现场,李家大姐脸色更不好了,低低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进了屋。

    李晏迎上来:“灵儿进来坐吧,屋里这么冷。”

    水灵还是摇摇头:“不了,大哥二哥你们跟我去一趟吧,我爹找你们有点事。”

    李晏还没有答话,屋子里传来声如洪钟的声音:“去什么去,不准去。”一个满脸黝黑的中年汉子从里面走出来,他是李家一家之主李诚实,人长得不咋地,却生了两个出类拔萃的儿子,村子里的人都说,他们家祖坟冒了青烟。

    李诚实可不像他的名字,脾气也是村子里出了名的火爆,要不是家里的媳妇管着,就他这熊脾气不知道跟人杠了多少回。

    他阴着一张脸看都不看水灵,直接对儿女吩咐:“都进去。”

    “爹。”李风眠无奈地叫,李诚实圆眼一瞪:“进去。”

    “爹。”这回是李晏,爹爹身体不好之后,他算是个半个李家之主:“老爹肯定是找我们有急事,我们去去就回。”

    “现在躺在床上能有什么急事,人又没死。”这是李大娘的声音,别看她一副温和良善的模样,说话却十分刻毒。

    “就是。”李诚实应和一句。

    水灵的脸顿时雪白一片,要不是为了爹,她肯定拔腿就走。

    “爹娘。”现场的一双儿女齐齐地叫他。李诚实虽然是个脾气冲的糙汉子,但也知道这大过年的诅咒人家不太好,而且还是住在对门的邻居,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太伤感情了。

    “我爹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耽误两位哥哥一盏茶的工夫,他们就可以回来了。”水灵咬着牙解释着。

    这冰冷的天气里,寒风一吹更觉得冰寒刺骨,身体像掉进冰窟窿里,脚更是冷的打颤。想找个地方依靠一下,却发现四周空空如也无法依靠,只能咬着牙硬撑着。

    “爹,我们现在就去了。”心虚的李诚实沉默不语,李宴回头对李月说:“二姐,你去拿半袋米面,这些日子以来我都没有去看郑老爹,这回总不能空手而去。”

    “诶。”

    “不用了。”郑水灵赶紧阻止,眉目低垂着笑,笑容却丝毫未达眼底:“我们家不缺吃喝,而且爹病着也只能进一些流食,那米面放在我们家也吃不掉,不用麻烦了。”

    “现在吃不掉,过年总得吃,开年也得吃,我怕那半袋米面拿过去不够。”李晏坚持,他也是个拿了主意不更改的人,一般人很难左右他的想法,也猜不透他的想法:“郑老爹病了这么长时间,我都没有去看过他,这点米面都不够表达的歉意。”

    他的话总是冠冕堂皇得让人无言以对,此时李月已经将米面拿了出来,后面还跟着李玉娘,头发花白的李玉娘又是一副慈爱模样,想要拉水灵的手,水灵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水灵,刚刚是大娘不对。”

    不知怎么的,听了她刚刚的话,她心里很不舒服。哪怕是她道歉了,她也难以接受。

    “不了,大婶我要回家。”

    李玉娘回头瞪他李诚实一眼:“你是不是又给这孩子气受了。”

    人高马大的李老爹脖子一缩:“没有,没有。”

    郑水灵连忙说道:“跟李伯没关系,是爹还在家里等我呢?”

    “哦。”李玉娘点点头关切地问:“你爹的病好些了吗?”

    郑水灵强笑道:“今天有点好转。”

    “那就好,那就好。”李玉娘一脸放心:“缺什么到我家来拿啊?”说着把一袋米面放到李晏手中细细的嘱咐:“里面有几个鸡蛋,小心别碎了。”

    “是的,娘。”

    这世上还有温暖的人情。水灵动了动嘴想要拒绝,可又觉得那样显得自己太过矫情,只得一脸感激地说道:“谢谢李婶。”

    水灵坐在灶台边上望着鸡蛋发呆,她准备中午做个鸡蛋羹给爹补充一下营养。可是现在真的没有这个心情,李氏兄弟已经进去一炷香的时间了,她本来想进去听,但是爹吩咐过没事不要进去。

    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谈些什么,她的心比这灰蒙蒙的天还糟糕。

    只希望爹不要病糊涂了,说一些糊里糊涂的话让人家看笑话。

    听见“吱呀”的开门声,她跳了起来三并作两步跑到厨房门口,又觉得情绪不对,站了好一会儿若无其事地走出去。

    李氏兄弟正好从里面出去,看见她同时一愣。李宴还是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又说不上哪里怪。

    “妹子,我们回去了。”李风眠亲切地叫,眉宇之间尽是温柔缱绻,让人心思一动。

    “哦。”水灵茫然点点头,下意识地看了李月眠一眼,李月眠那双眼亮得惊人,他朝她微微的颌了一下首。

    “妹子。”李风眠想要对她说什么,却被身后的李宴拉了一下衣角:“这件事情我们还得回家跟父母从长计议。”

    “哦,对。”李风眠拍了一下脑袋冲着水灵傻笑:“你看我都乐糊涂了,妹子,我们现在回去了,明天我再给我送些柴来。还有,缸里的水别管了,我一早上就给你挑满了。”

    这,是不是殷勤得过分,水灵还想说些什么,李晏已经跟李月眠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水灵望着西厢房听见里面传来的隐隐的咳嗽声,心里的疑惑像水的涟漪一样渐渐扩大。可她也不敢问,爹的身体不好,怕问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候又惹得他老人家不高兴。

    自打那日起,李风眠就三天两头往她家跑,以前是三天来一次,现在是两天来三次,也不怕村子里的人说闲话。每每水灵拒绝的时候,李风眠就拿话敷衍她。

    “我们住对门,你又叫我一声哥,我来给你一点帮助,这是天经地义人之常情。我们正大光明清清白白的两个人,让那些人闲言碎语去。”

    这话真像读书人说的,说得人心服口服无言以对。

    逮个空,水灵问:“李大哥,我爹那天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正在替他家修凳子的李宴手顿了一下,望了一眼水灵,又低头哐啷地钉着钉子,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没什么,就让我们以后好好照顾你。”

    就这话,她怎么压根都不信呢?李风眠是个口风极紧的人,想从他嘴里掏出点话来,那简直难于登山。

    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她也没有那份闲情扒拉这些事,年关将至,她也要准备过年。

    天塌地陷,一年最后的日子总要舒坦的过去。

    自打那日,爹爹的病情的确逐渐在好转,甚至能进每天能进半碗米饭。爹的病好了,她的心情也好了,拿着封缜替她卖木耳的钱,思忖着再出去买一点骨头,再把昨天李晏送的萝卜掺进去炖个萝卜骨头汤,让爹好好补补身子。只要在新年伊始之际好好养着,说不准来年春爹的身体就好了。

    她抓了把米喂了鸡,鸡窝里的母鸡已经长得十分肥大,精气神十足,咯吱地啄着地上的小米,她本来想炖个鸡汤,毕竟再这样养下去也费米。可是现在把鸡宰了,过年就没有好菜上桌了。

    虽然过年没有几个亲朋好友上门,她家里又发生这样的丑事,有没有人上门来拜年还是问题。可毕竟是过年啊!桌上总不能连道像样的菜都没有吧。

    “爹,我去冯家买点肉骨头回来。”郑水灵对着西屋喊着。

    西屋传来郑老爹的咳嗽声,他一边咳一边说:“咳,行,少买一点儿,那家的肉不新鲜,费钱。”

    “好。”

    “还有,你改日抽空去看看柳夫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都快一个月都没有去看他了,这不像话。”可能是说得太多有点难受,郑老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今天做了点杏仁酥吗?你拎过去让柳夫子尝一下。”

    看来爹的病真的好了,甚至有经历开始管东管西的了。站在屋外的水灵听了心里高兴,也亏得她爹给她提了醒,丈夫跟人私奔,爹爹重病不起,这些日子她忙得焦头烂额,的确忘记去看柳夫子,那个把她当成自己孩子一样的老夫子。

    郑水灵懊恼地拍了一下额头说道:“那我今天就不去买骨头了,我先去看柳夫子。”

    郑老爹一听忍不住皱眉训:“你这孩子想一出是一出,年轻人做事情都没有个计划么。罢了,你先去看夫子吧。”

    郑水灵得令麻利准备食盒,顺便捞了一碗自己腌的咸菜带去夫子下饭。夫子每次吃她的东西,都说她做东西跟村子里其他姑娘做得不一样,甚至比酒楼里还味道,这一点让郑水灵颇为得意。

    她做东西当然不一样,在她还没有成亲之前,在爹还没有生病之前,她也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女,经常蹭封缜的牛车到镇上去看新奇,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聚味阁的老板。聚味阁跟福来居并为莱县两大特色:前者是做糕点出名,后者是做饭菜出名。

    郑水灵喜欢糕点,经常围着糕点铺子不肯离去,带银子时候,就各种糕点买一块也不吃,也不给封缜吃。气得封缜直骂她是小气鬼。她只得安慰他,我回去按着这个口味再给做。

    封缜白了她一眼:“得了吧,你做得能吃吗?”

    “哎呀。”水灵气的掐他:“怎么不能吃了,怎么不能吃了,你上次吃的绿豆糕不是我做的么?”

    封缜捂着手臂站在一旁继续吐槽:“得了吧,你做得绿豆糕那股子甜味能腻死人。”

    “那你还全部吃光了。”水灵做势又要打他,这次封缜闪躲的极快直接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