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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风眠是村子里唯一考上秀才的书生,也是村子里,不,应该是十村八店唯一可能会考上状元的男子,他的家里人怎么可能让入赘到郑家。
哪怕一个郎有情,妹有意,两人怀揣着最好的心事,遇到这些盘根错节的事情,最终也只能生生的错过。
她嫁给别人,而他一门心思的读书,愿不坠青云之志,最后娶个候门小姐或者是公主。
两个人就这样搁置下来,直到半路上杀出一个陈东西,而彼时郑水灵已经十五岁了,到了十六岁若是再不成亲,县大人就要上门随便指一门亲事,到那时候阿猫阿狗也得接受。为了避免这种悲剧的事情发生,郑水灵就和见过三次面的陈东西仓促地结为夫妻。
陈东西无父无母也无兄弟姐妹,可以做上门女婿,谁知道好景不长,陈东西就原形毕露,好吃懒做贪得无厌也就算了,竟还和到她家走亲戚的表妹给搞在了一起,甚至还跑到他们家去做了上门女婿。
“老爹好些了吗?”李风眠把柴地上一卸,又手脚麻利地垛成一堆。他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父亲病得早,家里人口多,哥哥一天到晚在外面忙碌,他除了读书,也会帮衬着两个姐姐做一些粗使的活儿。
郑水灵坐在灶上心情低落地说道:“没有,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要不,我到柳树村把姓陈从那村子给抓回来给老爹赔礼道歉。”李晏风眠手里的柴火一扔愤愤地说道。也不知道那孙子心里想什么,他水灵妹子这么好的一个人,知书达礼,温婉娴淑,冰雪聪明,别说是十村八店,哪怕县里头的小姐也比不上,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不说,竟被那孙子始乱终弃了。
“找肯定是要找回来的,不过不是赔礼道歉,而是和离。”水灵忍着泪说道:“他若无情我便休,但是,我得等爹身体好一点儿再去办这事。”
说完,抹了一把泪,点了火,开始熬药,火光映着她的泪痕竟是我见犹怜。李风眠见了心下一痛撇过脸去。
“你要是和离了,县里头就得给你指派相公了。”李风眠担忧地望着她:“到时候你怎么办?”
是啊,过完年,她就十六了,十六岁若是没有夫君,被人笑话事小,再指派一个夫君,跟某个不认识的人过一辈子,她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不过,这现在也不是她能考虑的事情,她要考虑的是爹的病情。
“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吧。”她收起伤心问:“风眠,你身上有银子么?”
“有,你要多少。”
“二十文吧。”水灵想了想说道:“我想买点肉给爹补补身子。”
“好。”李风眠看了外面的天说:“这天气差得很,要不我去帮你买肉吧。”
水灵摇了摇头:“今个儿太晚了,你去了镇上也没有什么好肉,不如去冯家买一点儿骨头给爹熬汤喝。”
好是好,李晏有点犹豫:“可是他家的肉太不新鲜价格也高,还是去镇上买肉比较好,不如找封缜,让他架牛车跑一趟莱县。”
灵水村是个穷村,没有正经的肉铺,平日都是在冯家卖猪头肉,可是冯家人做生意不实诚,给的猪头肉都是隔夜的不新鲜,而且猪下水还要收钱,实在是个太坑太黑的一个商家。
如果要买上好的猪头肉,还得赶早集到十里之外的莱县柳家铺子,那里是十村八店的人赶集的汇集地,百姓们的吃穿住都是从柳家铺子采购回来的。灵水村离莱县来回走路一个时辰左右,坐牛车半个时辰左右,如果要采购新鲜的物资,四更就得从家里出发,去晚了,好的东西都被人抢购一空。
村子里几十户人家,只有封家有牛车。
封家住离她家四栋房子之外的小巷子里,封家也穷,封缜是家里唯一的独子,一个没有什么主见的老娘,常年卧病在家的爹,还好他是个脑子活泛,有点邪门歪道的男子,俊秀的外表,吊儿郎当的样子十分得村子里小姑娘的欢喜。平日里不务正业,时不时得到镇上去倒腾一点活计,没有发什么大财,却添了一样让全村人眼红的交通工具——牛车,每隔几日就能吃上一顿肉的家庭。
封缜邪气是邪气,却不是一个坏人,也很乐于助人。也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主,村子里的人要用他的牛车逛一趟集市,必须给个三瓜两子,不然,都别想坐他的牛车出村,毕竟他也是靠这工具钱养活了一家人。但是水灵除外,可能是从小玩到大的关系,他从来都没有收过水灵的钱,甚至经常拉她到县里去外。
“不行。”水灵望着小炉火想也不想的拒绝。他倒是不想给钱,她现在实在是穷得没有钱。
“你是不是担心钱。”李风眠一眼看透了他的心思:“没关系,我去跟封缜说,咱们从小一块儿玩到大,这点人情面子还是要给的。”
水灵笑笑说:“这不是人情面子的事,他们家也不容易,我们坐他的车,他收钱是应该的,他若不收钱我反而不好意思。只是这事根本没有必要麻烦他。”
“行,听你的。”李风眠想了想答道,心里却有别的计较。近几日,封缜一直缠着他学识字,好像是封缜那小子好像在镇上谋了一份差事,每个月能拿到一钱银子薪水,唯一的要求就是员工能认识几个字,不然连菜谱都不认识如何去跑堂。
封缜也不是不识字,他小的时候也在石头山上过几天学,只是几天,他太皮了,也太贪玩了,根本无心向学。在一次带着同学集体逃课去看沿河开拔捉鱼,被水灵告到柳夫子那里,柳夫子打了他一顿手板子,把他遣回了家。年深日久,那几个字早就还给了柳夫子,现在能写自己的名字已经很了不起了。
李风眠望着水灵那张清丽的脸说道:“水灵妹妹,明日我再给你送点粮食过来吧。”
“粮食。”水灵皱了一下眉摇头:“不必了,你们家也不富裕,也有好几张嘴要养活,我就跟爹两个人还能过得去。而且我挖了一篮子木耳,明日让封缜帮我带到酒楼去换几个银钱,够我和爹十天半个月的用度。”
“水灵妹妹你可能不知道,我中了秀才,而且还是禀生,公家每月给我们家发一袋粮食,今年我哥农庄上的收成尚可,我拿一些给你们家。”
其实这话谎言的成分居多,李月眠是中了秀才,公家也的确每月给发一袋粮食,但是他们家人口多,父母兄弟姐妹加起来六个人,今年收成又很差,现在年关将近,老天爷也发威,风霜雨雪交替着轮换,分不清楚春夏秋冬的季节,地里的长的那点东西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年轻力壮的男人也不能像往年那样进山狩猎,那些粮食能支撑到过年就不错了,哪还有多余的粮食来接济别人,不过是李风眠心疼水灵罢了。
可他只是个书生,手不提肩不扛,除了认识几个字,真的一无是处。
水灵听了这话一愣,她知道李风眠今年去考了秀才,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竟还是禀生,原来那个坐在窗前默默读书的李二哥已是这样一个优秀的人。
庆国制度:读书人先须参加“童试”,参加者无论年龄大小皆称“儒童”或“童生”。录取“入学”后称为“生员”,又名“序生”,俗称“秀才”。秀才分三等,成绩最好的称“禀生”,由公家按月发给粮食;其次称“增生”,不供给粮食,而且禀生”和“增生”是有一定名额的;能在几百名读书人中脱颖而出是十分不容易。
她真是又欣慰又难过,可他们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了。现在她更是高攀不起了。罢了,还是把那些痴心妄想丢在风里烟消云散吧。
“真的不必。”水灵坚持:“以后要是没有,我再去找你。”
李风眠知道她是个倔强的女子,也就不好意思坚持,他们从小一块儿长大,虽然情深缘浅,可是总希望两个人真心在一起,那时有陈东西,他只好把心里的情愫放在心底,现在那个东西走了,他的心反而又升起希望,今年他已经是秀才了,明年若是能进举人,那么他就可以跟哥哥提一提这件事情。
他永远无条件的对她,却永不会嘲笑她,不像某些人。
“你这些木耳放了一天了,我怕买不到好价钱。”封缜一脸嫌弃地把木耳丢回篮子里,那痞里痞气的表情真让水灵头痛。
“我知道,能买多少算多少吧。”
封缜抬起头笑,他模样俊美,笑容里夹着一丝邪气,魅惑动人让人心跳:“你就不怕我贪了。”
“你。”水灵白了他一眼拖长了声音说道:“听说你谋了一份好差事,哪还在乎我这点边边角,再说了,你拿一点回扣算什么,平日里我欠你还少了么。”
这话倒让脸皮厚的封缜不好意思:“你这话说得就外生了,我们是在一个村长大的,又是同窗,我不帮你我帮谁。”
听他这么一说,水灵倒想起什么来抿嘴一笑:封公子,来,这是什么字。说着,拿树枝往地上一划。
封缜看了半天没认出来,他望了水灵一眼:“要不,你再写一遍。”
郑水灵抿着嘴又写了遍,封缜还是没认出来,皱着眉高深地说了一句:“字写得太差,没有李风眠写得好看。”
水灵气倒,不认识就不认识,还敢鸡蛋里挑骨头,她抄起小棍朝他手臂上打了过去:“封缜,你真是几个字读到狗肚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