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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卓青正找随行军医查验林襄那瓶毒药,听闻出了事,赶紧返回筵席。
园子里满满当当,站满了人,都卫司的人与苍西将士剑拔弩张,两相不知对峙了多久。
她拨开众人近前,一名亲卫上前附声耳语,把来龙去脉快速说了一遍。
刀疤脸抱刀于一侧立着,见顾卓青露了面,垂眸沉思片刻,硬着头皮上前一抱拳,道:“都卫司副指挥使王值见过顾将军,都卫司依法办案,冒犯了。”
裴峥避嫌都卫司的人隐于一棵大树后,林襄于裴峥身后探出半颗脑袋:“你这上峰一脸凶相,果然相由心生。都卫司那种地方呆久了,你会不会也凶相毕露?”
裴峥偏头,用一种煞是无辜的目光看着她,说:“鄙人就是凶邪之物,还用近墨者黑?”
“……”林襄被他突然的回眸,险些糊了一脸他随风飘扬的头发丝,“夭寿了,真有自知之明。”
顾卓青目光在王值脸上停留片刻,而后快速于现场扫了一圈。
桌子被人挪动过了,与士卒筵席区隔着一段距离,这一角位于背风之处,幽静又不受打扰。
现场狼藉一片,地上躺着几具尸体,皆是脑瓜被开了瓢,一地破碎碗盏,看样子这几个人是被碗盏砸死的,砸中了要害。
顾卓青还在凌乱的现场看到一些扇牌,很明显,这一桌的人是为了玩叶子戏才把这桌子搬来此处的。
一帮拉弓射箭的糙老爷们玩这种斯文的叶子戏,也真是见了鬼了。
打人的是几个喝高的小士卒,从眉眼到脖颈通红一片,红得很不正常,像刚从沸锅里捞出来的虾米,也不知道是喝了多少酒,站都站不稳,烂泥一般被其他将士扶着。
都卫司里一个眉目极为普通,放人堆里注意不到,就算跳出来,也不会能给人多大印象的这么一个人站了出来,看其腰牌,大小也是个头领。
他用刀鞘一指地上尸体:“将军,这位大人乃朝廷命官,我朝律例,杀害朝廷命官者,乃谋逆犯上。”
此人说完,一挥手:“将案犯通通拿下!”
都卫司的人听令上前要带走那几个虾米士卒。
“且慢。”扶着一士卒的大胡子将士突然出声道。
一都卫司的人“唰”地拔刀出鞘:“扰乱执法者,视为同伙,一起拿下!”
“放肆!”大胡子陡然怒了,断然喝道,“谁敢胡乱拿人,问问你爷爷手里这把刀同不同意!”
方才那个带头跳出来的小头领紧跟着一拔刀:“干什么?天子脚下,难道平西侯府要造反吗?”
红口白牙一口黑锅当头砸下,苍西将士瞬间起逆了,现场一阵骚动。
顾卓青带回来的这些亲兵,哪个不是打仗冲锋在前线卖命的,刀尖舔血的铁血男儿,被指造反?
他娘的,还有没有天理了!
那大胡子将士眉目一立,上前就要讨说法,被顾卓青喝退:“退下!”
“将军!”大胡子提溜着那小卒的后衣领,展示给顾卓青看,“咱们的人都喝成啥样了,立都立不稳,哪有那精神头砸人脑袋,这其中许是有什么误会。”
他猛地摇那人事不省的兄弟:“柱子,醒醒,快和大帅解释清楚,你他娘的快醒醒!”
名叫柱子的那小卒虽然眼睛半睁着,可眼神里一片混沌。
大胡子转而对顾卓青急道:“大帅,柱子是我同乡,家中尚有老母亲盼着他出息了荣归故里,他为人我最了解,除了杀贼寇,平日里连只鸡都不忍杀,他怎么会杀人。”
都卫司那小头领冷笑道:“上阵杀敌的将士不敢杀人,这不是笑话么!”
他抬眼看向顾卓青,阴阳怪气道:“平西侯府好威风呐,下官第一次知道在这么多双眼睛的见证下,居然还可以指鹿为马颠倒黑白,顾将军威风显赫,莫不是连治下一个小卒都敢仗着陛下恩宠藐视王法吗!”
刀疤脸立在一侧一直没说话,脸上表情不甚分明,他身为都卫司这一伙人里的最大头领,仿佛置身事外,由着属下吆五喝六的耍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旁人才是那个最大的官。
“你说什么!”那大胡子将士爆喝道,“你有什么冲我来,剑指我们将军是何居心!”
他蓦地拔刀,上前就要揍那口不择言的王八羔子,被林仲安揪住后衣领拽了回去。
“怎么?”都卫司那小头领继续挑衅道,“平西侯府难道要当着这么多朝臣大人的面杀了下官不成?有种你就过来,没种别吓唬人!”
他在故意激怒苍西将士。
林仲安于夜色中与顾卓青对上视线,冲她暗暗摇了摇头。
顾卓青垂眸沉思,迅速将事情捋了一遍。
事发之后下人第一时间找她汇报,她片刻功夫没耽搁就赶到了现场,而这时,都卫司的人黑压压一片已经到了现场。
比她来得都快?
且不说,死的那几个人究竟是不是士卒所杀,这么短的时间内,都卫司就冲进来拿人,这事若说没有预谋,就解释不通了。
顾卓青心思急转,瞬间反应过来了,都卫司这是准备大做文章,一旦顾府有所动作,无论是拒不交人,还是苍西儿郎被激怒亮刀动手,估计立马会被扣上谋逆的罪名。
谋逆这个屎盆子一旦扣在头上,就有嘴说不清了,不光那几个士卒死罪难逃,西平侯府直接会受到弹劾。
若她猜得没错,都卫司的人还有一大部分人没进来,就守在顾府门外守株待兔,说不定已经把顾府包抄了。
林伯的意思是要告诉她不要轻举妄动,不能上他们的当。
顾卓青抬起眸子冲林仲安极细微地点了一下头。
都卫司那小头领还在咄咄逼人:“下官一直闻名顾将军治军严明,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嘛,明目张胆做出此等违法乱纪之事,今日敢杀朝臣,他日还不反天了。”
反天,天是谁?造反吗?
此人一句接一句在给平西侯府扣屎盆子。
裴峥低声对齐明道:“回头跟踪此人,查查他是谁的人。”
林襄被都卫司那小头领气到磨牙:“满嘴喷粪的玩意,都卫司没一个好东西!”
上一世,都卫司撤抄林府,搜出许多子虚乌有的“罪证”,难保不是贼喊捉贼,“罪证”出自于都卫司的手笔。
裴峥无辜中箭,轻咳一声,凑近嘀咕道:“诶,不能一棍子打死,说不定也有例外。”
林襄睁着一双大眼睛,瞧着眼前这个自称凶邪之物的都卫司都事,心里猜想:“指不定上一世抄家之时,也有这货的一份功劳!”
心陡然似被豁开个窟窿,她当即提腿重重踩了他一脚。
裴峥本意是把自己这朵小白莲从那些黑墨里摘出来,不料,事与愿违,撞枪口上了。
“哎哟,斯文呢?”裴峥以一个金鸡独立的风骚姿势,乍乍呼呼道,“小姑娘家家的,怎么一言不合就打人,当心嫁不出去……”
林襄不听王八念经,气鼓鼓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