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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坤内心激荡,既惊又喜,他只是想留在京中寻找机遇,可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却比他更敢想,心更大。
他深深明白萧清晏这不是不切实际的空谈,而是真正将眼界放到了天下,是将整个天下的局势动向都纳入了谨慎的考量之后,才做出了这个大胆的设想。
不,不是设想,九郎说他已经在转移家产,这是已经开始践行了。
萧清晏暗自观察着每一个人的神情变化,斟酌着时机应该差不多了。
她掀衣,下跪,神情端肃。
“今夜过后清晏便年满十五,可以顶天立地,安家国,保社稷,领袖全族重振萧家,一雪数十年之耻,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云陵萧氏还是那个累世簪缨的世家之首,清流不绝,荣耀不衰。”
她望向家主萧坤,纳头深深叩拜,而后挺起了脊梁,锋芒毕露。
“萧氏第三十一世嫡孙,萧清晏,自请接手家主之位!”
十二年藏拙,规行矩步,她奉行“审慎”二字,戢鳞潜翼,不敢越雷池半步,只因那时她初来乍到,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她不敢也不能崭露头角,生恐引来杀身灭族之祸。
她隐藏自己,像海绵一样疯狂汲取着这里的一切知识,历史,朝局,政策,思想,人心,君子六艺五德四修八雅,她当学的学,一样不落。
学无涯,但她不是要像楷先生和父亲那样教书授业,做个隐居的学者。
现在她要走入尘世间,倾尽所学,用实践的方式去追寻自己的道。
首先她就必须用自己的能力说服族人,将家主的大权握在自己手中,整合全族的力量尽可能铺平前路。
一言蔽之,她萧清晏现在就是要光明正大地夺权,夺家主之权!
但人心复杂难测,她不能完全确定叔祖父是否会同意交出权力。
“哼,庶子狂妄!”萧培轻哼了一声。
萧予之含笑不语,看向萧清晏的眼睛里闪动着光芒。
萧予若仍像竹竿子似的直直杵在萧清晏身边,震惊,恼怒,还有些隐隐的羡慕。
他之所以总是看不惯萧清晏,正是误以为这孩子毫无血性,身为少主,却没有一点重振家族当有的胆魄,实在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可如今他再没了这种心情。
真正掌握着决定权的萧坤面沉如水,若有所思地看着萧清晏,他原本还疑惑,既然萧清晏藏拙了这么些年,为何不再继续装下去?
原来“他”近来所做的一切,震动人心,都是为了此刻。
萧坤压着嗓子,声音低沉极具威严:“如若我不肯呢?你才十五岁,从未有过哪个世家大族会让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担任家主,你威望不足,如何能让族人信服?”
萧清晏眼神坚定,蕴藏着风雨:“家主之位,我势在必得!”
言外之意,你若不肯给,我便抢,他们若不服,我便想办法让他们服!
屋中静寂了许久,静到针落可闻,就连萧予若都以为父亲这是不愿意交出家主之位。
是啊,握到手中的权力,谁又舍得轻易拱手他人?
孰料……
“好!”沉着脸的萧坤忽然大喝一声,掌心用力地拍在长几上,褶皱苍老的脸上激动得泛起红光:“若无这样的气魄决断,其他的一切都是妄想空谈!九郎,你,很好!萧家有你这样的子孙,叔祖父很欣慰!”
萧坤骤然起身,对萧培道:“兄长,我愿意将这个家主之位交给九郎,这个位子也本就是属于他的,九郎长大了,我也老了,是时候该让他接手了。”
萧清晏一颗心稳稳落下,她说的是真的,如果叔祖父不肯交权,那她就只能采取非常手段,难免会伤及至亲手足的情分。
现在和平交接,是她最想要的结果。
萧坤看向萧予之和萧予若:“你们的意思呢?可愿接受?”
两人异口同声:“是。”
可此时萧培最应该支持的萧培却开口:“家主之位岂可儿戏?就凭一小儿三言两语夸夸其谈,便将一族之重任交给他,岂非荒谬?”
“兄长……”
萧坤还想要劝,被萧培抬手打断:“如果他只是纸上谈兵呢?如果他做不到呢?如果他狂妄过头连累整个家族陷入灭顶之灾呢?”
萧培冷淡的视线移向萧清晏:“你怎么说?”
萧清晏了解祖父这只虚伪阴险的老狐狸,明明早已想将权力收回,却还要故意做出这副姿态。
他日如若叔祖父反悔,祖父也大可以说:当初是你们自己非要交出权力云云……
反正就是与他无关。
萧清晏抬手立誓:“如若我不能践行今日之言,便自请离开家族,断不会连累族人!”
“兄长,不至于如此。”
萧培没有理会萧坤的劝说,只对萧清晏说道:“口说无凭。”
萧清晏道:“那便立字为凭!”
萧培:“不可反悔。”
萧清晏:“君子一言,至死不悔!”
言出必行,萧清晏当场写下了一纸承诺书,洋洋洒洒,字字决绝,不给自己留丝毫退路。
承诺书交到萧坤手中,萧坤也很干脆,当下便命人取来了家主印信。
他是真的很欣赏萧清晏的能力,真心希望萧家能在这个侄孙后辈的手上重拾昔日的荣耀。
他将印信双手捧到萧清晏手中:“九郎,萧家交给你了!”
印信并不重,可入手的一瞬间,萧清晏却觉得掌心里沉甸甸下坠。
她重之又重地点头。
萧家家主之位的交接,通常都要在云陵老家召回各分支族人,举行一场正式的宗族仪式,但萧清晏拒绝了隆重的仪式,只请叔祖父书信通知各分支族人,令他们尽快返回云陵。
她道:“风云瞬息万变,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等母亲的丧礼过后,我扶灵回乡,祖父,叔祖父,你们悄悄南下,我会派人先一步去南郡做好安排。”
萧坤不解:“九郎,那你呢?”
萧清晏修长的凤眸中光影摇曳,忽明忽暗:“我还不能走,我们萧家在永江之南根基薄弱,既然决定南下立足,总要谋算到足够的资本,让那些南郡大族不敢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