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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武军大将伍仕,此时正在殿上。
看见三皇子窘迫的样子,伍将军的心头泛起些微的快意。
因为他知道,镇西军的这车军械,是送给三皇子的,却也不是真要送给三皇子的。
镇西军大将史定边,是大皇子的亲舅舅。
大皇子的腿伤,总要有个说法。
这说法既然陛下给不了,那舅舅就亲自替外甥来要!
想着想着,伍仕的思路不禁飘回了半年前。
边军将领按例,每三年都要回朝面圣述职一次。林国的这个规矩,就是为了防止边军坐大不受控制。
半年前正是史定边进京的日子,伍仕当天正巧在宫禁值守。
史定边铁青着脸进了宫,不到半个时辰,又怒气冲冲地离了宫城。
当天晚上,就有镇西军的人暗中来访,邀请伍仕一叙。
“老伍啊,好久不见。”明华楼的包间里,史定边正一杯杯地灌着闷酒。
伍仕与史定边都是武官之后,二人从小在京城一起长大,倒也是打打闹闹着长起来的交情。
伍仕豪迈地喝了一杯,正想着怎么开导他,没成想史定边先开了口。
“帮我报了这个仇。”
把后代送到镇西军,五年内送份大大的军功。
不说他们的私交,单只史定边开出的这个价码,就让伍仕实在难以拒绝。
而史定边要他做的,无非就是由龙武军出面,把三皇子收兵甲的事情坐实。
这事儿严格来说,本来就是龙武军的分内之事。
更何况,要是能把老三趁机扳倒,一向亲近他的老四就有更大的机会了……
脑子里乱糟糟的事情一瞬间闪过,伍仕定了定神,更是作出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狠狠盯着三皇子。
三皇子看着气势汹汹的冷怀逸,身子轻轻颤了颤,突然磕到了御座前的台阶之上。
他的灵光一闪。
“儿臣的忠心日月可鉴,请父皇明察!”
他一咕噜伏跪在地,对着皇帝苦苦哀求起来。
皇帝捏着下巴的手指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更浓了起来。
这老三倒还不傻,知道在这个关头,摆正自己的态度才是最紧要的。
就算他们有再多的证据,信与不信,还不是朕一句话的事儿?
皇帝的手指对着丁无忌勾了勾,让他俯耳过来,轻声交代了一句。
不多时,丁无忌从外面拿了一封折子和一个方盒子过来,正准备双手将折子呈给皇帝。
皇帝看也不看,只一挥手:“你读给他们听便是。”
“臣史定边跪启陛下……”
随着丁无忌的话出口,站队三皇子的臣子们,背后的细汗却是出了一整层,止也止不住。
这是史定边的认罪札子!
“臣一时失察,致使左军平虏将军梁勇智私派校尉杨元忠伪作商队护送兵甲进京……”
“因其罪无可恕,臣已将梁勇智依军法从事!”
淡淡的腥臭在大殿中飘荡着,众臣这才醒悟过来,那盒子中装的,应该就是梁勇智的人头!
既然皇帝读了这封折子出来,那就说明他基本上取信了史定边的话。
三皇子与边军勾结,罪名恐怕是逃不掉了。
谢大学士的脊梁,微微塌了下去。
他们谢家,早已与三皇子牢牢地绑在了一起。
“老三,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皇帝的指尖轻敲了御案几下。
三皇子还能说什么呢?
唯有咬牙坚持而已。
“儿臣冤枉,请父皇明察!”
皇帝的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玩味。
“无忌,皇城司的调查,可有结果了?”
丁无忌乖巧地躬身:“禀陛下,半年前史定边进京述职的时候,正是带了梁勇智在身边。那几日,梁勇智曾经与三皇子府上的谋士曹丰饮酒。”
说到半年前这句的时候,伍仕突然打了个战。丁无忌的眼神,似乎有意无意地往他这边瞟了一眼。
好在皇帝没有发现他们的异样,只是点了点头,语气颇为和蔼:“老三呐,你府里的那个曹丰,对你倒是忠心耿耿。”
三皇子忽然全身战栗。
那曹丰,自从自己在府里避嫌开始,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看着三皇子瑟瑟发抖的样子,皇帝似乎感觉有些无趣,嫌弃地皱了皱眉:“罢了,无忌,你继续说吧。”
“是,陛下。”丁无忌的桃花眼弯了弯,“皇城司找到了那曹丰,跟他好好聊了聊。”
“所有的谋划,都是他一手做出来的。”
“此事,与三皇子殿下无关!”
无关二字说来轻巧,三皇子却如闻天籁。
他忽然全身一震,软软地趴伏在地,再无半点力气。
要知道,丁无忌的这番话,把在鬼门关里踏了半只脚的他,硬生生拉了回来!
至于到底是不是曹丰干的,他现在不想再去追究,也不能再去追究。
“老三,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皇帝的指尖,再次叩得御座当当作响。
只不过这次叩指的节奏,要比上次问话时快了三分。
三皇子心里一凛。
皇帝恐怕已经没有太多耐心了。
“父皇明察秋毫!”
皇帝这才重新勾起嘴角:“只是老三呐,你这次可是大大的失察。”
“是,儿臣知错,日后定会痛改前非……”三皇子牙关紧咬,不敢流露出丝毫不满。
皇帝搓了搓手:“拟旨。三皇子识人不明,着回府反思半年。”
“老三手里的那些差事,暂时都停一停。”
“梁勇智与曹丰,意图谋逆,本应夷三族。但朕今日新得了如此多的青年才俊,心情甚好,便破例赦免其族人,只取其父母妻儿吧。”
“镇西军史定边,犯失察之罪,免其镇西侯之位,贬为镇西伯。”
这句话一出,胡安道的眼睛便眯了起来。
侯爵降为伯爵,史定边犯的错,恐怕不只是失察这么简单。
不只是胡安道,朝堂上的那些老狐狸们,也纷纷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皇帝环视着朝堂内的众臣,玩味的笑容再现:“如此处置,众卿可有异议?”
胡安道连忙把头埋下去,如同驼鸟般一声不吭。
这位陛下,向来都是笑容越大,下手越狠。
看上去他现在正在气头上,胡安道是不敢多置一词的。
可没成想,倒真有愣头青敢跳出来,触皇帝的霉头。
“禀陛下,臣有事启奏,正是与镇西军一事有关!”冷怀逸抬头直视着皇帝,丝毫不收敛身上冷冽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