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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将堕胎药拿在手里,沉雪也松了口气。
虽然她对虞妃如今的境遇也很是不忍,可到底沈如烟在她心里才是第一位的。
她叹了口气,上前拿起帕子为沈如烟擦着眼泪:“主子也莫要担心,人未经历生死时,便总是将生死看得太轻甚至置之度外,总要亲身经历过,才能明白生命可贵,虞妃娘娘……总会想通的。”
沈如烟红着眼眶,摇了摇头:“虞姐姐素来便是个通透的,若非当真没了生志,她不会这样决绝。”
是她以己度人,自己看重性命,便以为旁人都如她一般,却从未想过旁人心里怎么想,又期望过什么样的生活。
便是一同住了快一年之久,她却从未从她表面的笑容下看到她早已凉透的内心。
若细想想,后宫的女人消遣也就那几样,请安、皇帝、不时的宴会,在这迥异的后宫还有那要命的传统,要时时提心吊胆,担心怀孕,担心没命,日复一日,七年之久……
她从未体会过,却隐约能明白虞妃的绝望和孤独了。
若有个孩子,好歹还有希望,日子也不会那样千篇一律,穷极无聊,并不是谁都有柔妃那样的好运气的。
沈如烟心疼虞妃,也有些害怕。
连虞妃这样豁达的人都尚且如此,那自己呢,如今时日不长尚且不显,若她当真也有了这七年无望,她还能守住如今的本心吗?
她第一次怀疑起自己选择进宫的决定到底对是不对,她只想要荣华,想要权势,可这其间掺杂和需要背负的东西,她当真能够承受吗?
*
因为后宫近来喜事颇多,又是暮春之初,所以在上巳节这日,本就热闹的时候,皇后想了想,在湖边办了一场宴会。
临水饮宴,也算应对时节了。
上巳节又称女儿节,自来便是姑娘家喜爱的时节,所以嫔妃们都很是高兴,到底都是从姑娘过来的,年纪又普遍不大,所以这日的宴会很是热闹。
日色西斜,月上梢头,湖边灯火通明。
眼下的时间算得很晚了,可宴席依旧一排排摆着,其上坐满了衣着华丽,尽态极妍的嫔妃们,文气些的吟诗作对,好动些的以丝箭射雁,玩得好不痛快。
赵玉楼听着热闹,便也来瞧了瞧,只是他眼神扫过玩闹的人群,却皱了皱眉:“沈婕妤呢?”
一旁正为他斟酒的玥贵妃顿了顿,笑回道:“沈婕妤染了风寒,身子不爽利,便没来。”
“染了风寒?怎得没人来报?”这两日政务多,他便没进后宫。
“皇上日理万机,不过小小风寒,若专程报上一回,反倒耽误您的事了。”
赵玉楼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贵妃如今倒越发会做朕的主了。”
玥贵妃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皇上说的哪里话,您是一国之君,更是臣妾夫君,哪有做您的主这道理?”
“一国之君不假,可若说夫君,贵妃恐是逾越了。”赵玉楼淡淡开口。
若严格论起来,当真只有皇后才有资格唤他一声夫君。
赵玉楼向来不爱搭理皇后,玥贵妃不想他竟宁愿拿皇后出来堵她,当下脸色便有些难看。
沉默片刻,她强自撑起笑意:“皇上说的是,臣妾……逾越了。”
赵玉楼“嗯”了一声,又道:“贵妃日后切记谨守本分,可莫要叫人说家学渊源,不守规矩。”
这简直是明晃晃的敲打了。
玥贵妃白了脸色:“皇上训诫,臣妾谨记,臣妾与父亲一向以君为尊,不敢有任何逾越本分之举,望皇上明鉴。”
“那最好。”赵玉楼点了点头,又看了眼玩得正好的嫔妃们,心里只觉得吵闹,便径自离开了。
“恭送皇上——”
玥贵妃看着他的背影,眼中的情意与感伤任谁都看得分明,却只有另一个主角分毫不觉,又或许他觉察到了,却不愿意回应。
经了这一遭,玥贵妃也没了兴致,向皇后行礼后也缓缓离开了。
余光瞧见她黯然神伤的脸,皇后放下茶盏,摇了摇头:“何苦来的。”喜欢谁不好喜欢皇帝,这不是上赶着找虐?
她敛下心神,颇有兴趣地看起了嫔妃们玩乐。
而这边,刘安小心地看了眼又使脾气不叫下边人跟着的赵玉楼,试探道:“皇上,可要摆驾长春宫?”
“嗯。”
刘安放心点头,他瞧着方向也是。
长春宫。
沉雪端着一碗药进来,坐在床边扶沈如烟起身:“主子,喝药了。”
沈如烟就着她的手坐起身,皱着眉头缓缓喝起了药。
寒冬都熬过去了,却在初春生起病,还来势汹汹,不过踢了一回被子,谁知就这样严重。
喝完药,沉雪又探了探她的额头,不由又皱起眉头,语气担忧:“还是没退下去,沉香,你快再请季太医来一趟。”
沉香应声,忙离开了。
沈如烟头昏昏沉沉,这时候只想睡,她拂开沉雪的手,又躺下了:“你也出去吧,我再睡会儿。”
沉雪知她睡觉时不喜有人守在一旁,便为她掖好被子,轻声开口:“奴婢就在外头,主子有什么吩咐叫奴婢便是。”
沈如烟大抵没听进去,已经沉沉睡着了。
她本就头脑昏沉,很是有些雷打不动的意思,不想再醒来时,却只见漫天火光。
愣怔片刻后,她感觉到自己是热醒的没错,却并非身子发热,而是被这滔天火势烧醒的。
茫然过后,她那迷糊昏沉的脑子总算反应过来自己眼下的处境,面上涌出慌乱惊恐之色,听到外头隐隐约约的救火声,她不敢完全放下心,勉力撑起身子,想要下床自救。
只是发热的身子实在没力气,她没挣扎片刻,只堪堪撑到下床,便失了力般直直倒在了地上,脸上不知是吓出的冷汗还是被热的,直往下掉,她微微撑起身子,看着越烧越近的火,脸上有绝望之色闪过。
她莫不是就止于此了?
沈如烟皱起眉头,伏在地上喘了几口气,歇息几瞬,便又强撑起身子站起身。
烧死可不好看,她才不要被烧死。
外头,因着上巳节大多人都出去了的原因,仅剩的也是些偷懒耍滑的,直到西侧殿火光渐起,隐隐有些控制不住时才被发觉。
“走水了——”
一众人急忙奔走救火,心里庆幸主子们都去湖边赴宴了,否则今日这事,可有他们好果子吃了。
不过话说回来,若主子们都在,也不会火势这么大才被发现了。
忽地,有人愣了下:“我们主子发热,应是没去赴宴的……”
说这话的正是西侧殿的小河子,他平素管着后殿,讨不到主子跟前的好,对主子的事也不甚了解。
他话一出口,剩下两个西侧殿的宫女太监面面相觑,不由心下发虚,又都怕得很,忙不迭救火。
赵玉楼匆匆走到长春宫时,便见一片火光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