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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从延边到123言情府来的时候,这次李昭前往京城带的人和物就要多得多。
皇帝明显是考虑到了这一点,为了彰显自己对臣子的爱重,还特意派了一小队军士前来护送,这也算是不小的荣光了。
接替李昭职位的新知府是他原本的下官,与李昭的关系向来亲厚,因此在出发那天居然还弄出了一场全城空巷相送的阵仗。
虽说李昭在123言情府也是赚足了声名与成绩,但这样的架势还是让宋三才觉得有些虚伪。
等到马车驶远了,她一手掀起帘子心有余悸的看了眼远处乌压压的人群,一手按住有些活泼过头的陶陶,小声冲李昭说道:“怎地他弄出这样的阵仗你也不阻止,万一在皇上面前被参个劳民伤财可如何是好?”
李昭闲适的歪在马车内的软垫上,手中捧着一折公文细细的看着,嘴上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后解释道:“若是从前自然不敢如此,可如今这样倒是甚合我意。今天这出戏,可不就是为了京中的陛下和诸位大人演的么。”
这戏做足了,有些人的忌惮才会更重些。
宋三才不太明白官场上的那一套,但看李昭那样子并不是得意忘形的模样,是以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她伸手拍了拍陶陶正准备往嘴里放的小爪子,嘴上数落道:“陶陶,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手不许往嘴里放,多脏啊!你这个姐姐反而应该学学兀兀,成天跟患了多动症似的,下次再这样可就真打你了!”
陶陶不高兴的撇撇嘴,马车里晃荡不稳,她有些害怕跌倒,只好手脚并用的爬到一旁的父亲身边,和妹妹一左一右倚在了李昭身上。
李昭低头,用手轻轻抚了抚自家女儿的头顶,温声道:“怎么,陶陶也想来一起看书?”
陶陶摇头:“父亲陪我玩。”
李昭故意逗她:“陶陶想要玩什么呢?可是父亲若是只陪你一个人玩,岂不是冷落了妹妹?”
陶陶瞅了眼一旁的妹妹,只见她面前摆着一本书,却压根没有要看的意思,一副老神在在神游天外的样子,便开口道:“兀兀也来一起玩!”
说完还伸长了小手,不怀好意的拽了拽妹妹的长辫子。兀兀掀起眼皮子朝她看了一眼,声音细细的:“不了姐姐,兀兀想看书。”
陶陶被噎住了,你根本没有看好么!而且你要是在车上看书一定会被母亲教育对眼睛不好的!
但看兀兀那姿态便是不太乐意动的,陶陶便只好委委屈屈的看向自家父亲,希望能获得支援。
李昭将手中的公文拍了拍,遗憾的说道:“那便可惜了,父亲又想陪兀兀,又想陪陶陶,陶陶你说该如何是好呢?”
陶陶毕竟还是个小孩子,一问之下傻了眼,干脆又手脚并用的挪回了自家老娘身边去了。
她揪住宋三才的衣襟,努力的站稳小身子,看那样子是想站起来扒到小窗前去看一看车窗外的风景。
宋三才只得一边无奈的扶住她一边说道:“你就可劲儿的折腾吧,一会儿晕车了可就有你好受的。”
事实证明,宋三才确实长了一张乌鸦嘴。
不过晕车的不是陶陶,却是她自己。
可能是这几年长期的养尊处优没挪窝,这马车还没驶多久,宋三才就开始吐得七晕八素起来。
这种状态自然不可能再继续照顾两个小的,李昭皱着眉头喊了奶娘来将陶陶和兀兀抱走,一边轻轻抚着宋三才的背。
等到把早上吃的东西都吐完了,宋三才这才缓过些劲来,只听李昭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徐徐响起:“这是怎么了?从前也没见这个样子。”
宋三才摆摆手:“应该只是许久没坐车不适应,过两日应该就好了。”
李昭拿着帕子替她擦了擦嘴,倒也没嫌弃,将人揽进怀里轻轻的拍着,“再忍一会儿吧,到了驿馆唤个大夫来看看。”
这种时候人总是最脆弱的,鉴于李昭素日里的小洁癖,宋三才要说完全没感动那是假的,她也不想动,缩在他怀里“嗯”了一声,便将眼睛闭上养神了。
好不容易到了驿馆,唤来的大夫把了片刻的脉,居然道出了一个好消息:“尊夫人这应当是有喜了!”
宋三才愣了愣,明显是没想到这时候居然来了一个孩子。她有些难以置信的抚上了自己的小腹,心中五味陈杂。
倒是李昭十分高兴的样子,给了那大夫不少赏银,这才走回了宋三才身边,“这孩子倒是个皮的,看来如今咱们倒不能快马赶路了,马车颠簸,不如咱们改走水路,等到了北方旱地再换车马慢行。”
说着他又摇摇头,似乎有些不满意,“只是不知夫人这样是否会晕船晕得更厉害……”
这样的碎碎念让头疼了一天的宋三才有些脑仁疼,她伸手止住了李昭的话,有气无力的说道:“换水路吧,晕啊吐啊的也比这颠簸强。”
李昭听到这话无不从命,当即兴奋的出去重新安排行程。
宋三才看着他出门的背影,心中倒是挺理解他的喜悦的。如今李昭已经差不多到了而立的年纪,膝下却依然空虚,虽说有陶陶和兀兀两个可人疼的丫头,但到底对于古人而言有个儿子才算真正的后继有人。只是可不能因为这个孩子忽略了陶陶和兀兀的感受才是。
她侧头冲一旁的方慧茹问道:“陶陶和兀兀呢?”
方慧茹连忙道:“两个姐儿没出过这样的远门,路上累着了,不过刚才倒是听奶娘说哭着要母亲,不肯睡觉呢。”
宋三才一听心都揪起来了,赶紧让方慧茹把两个小家伙领过来。
不一会儿,陶陶就牵着兀兀眼泪汪汪的出现在门口,似乎仍有些害怕。
宋三才有些好笑,冲她招了招手:“怎么不过来?”
陶陶如获大赦,连忙牵着妹妹跨过门槛,跌跌撞撞的往里跑,方慧茹赶紧接住她小炮弹似的身子,紧张的说道:“我的小姑奶奶,这时候可不能往你母亲身上乱撞!”
陶陶一听这话,小嘴又开始瘪起来,变成了一个小泪包。
只听小泪包说道:“娘亲你是不是快死了?”
“咳咳……”宋三才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哭笑不得的问道:“怎么可能,你听谁说的?”
陶陶听明白了宋三才的语气,看来母亲是没什么要紧事的。于是她松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的依偎了过来。
宋三才看她那样子也不好再问,用眼神制止了想上前将陶陶抱开的方慧茹,另一手拉过同样脸色苍白的兀兀,将两个孩子抱在怀中好生安抚了一番,这才让她们安心的睡觉去了。
等陶陶和兀兀离开后,宋三才这才沉下脸,向方慧茹吩咐道:“好好查清楚究竟是谁在两位小姐面前乱嚼舌根。原本两个孩子之前还没有这么害怕的,怎么突然扯到了死不死的上边去了。”
方慧茹心中一凛,有些迟疑的问道:“若是查出来是两位小姐身边的人……”
宋三才打断她:“只是不知这人是有心还是无意。”她沉吟了片刻,又道:“若是这人是无心的也莫要太严苛了,也算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积积福,若是有意……先不急着处置吧,免得又吓着了孩子,但至少咱们心里要有个数,等到了京城视情况再行发落。”
方慧茹点点头:“我晓得了,夫人还是用过膳食后好好休息吧。这头几个月最是危险不过,明儿个还要赶路,怎么着也要养好精神才是。”
宋三才揉了揉额头,强忍住自己内心因为这事儿起的焦躁,问道:“这驿馆里有什么吃食?”
“恐怕比不得家里了,夫人随便用一些吧。”
出门在外也讲究不了那么多,宋三才正准备让她随便上一些清淡的小菜,就听李昭的声音从门边传来:“刚吩咐了这驿馆的厨房好生准备,夫人若是想吃什么尽管开口,若是他们没有便派人前去买来便是。”
宋三才也不客气的开口点了菜,而后待他走近靠在他怀里,声音略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在里头:“你说起吃食我倒是想起来了,咱们去一趟江陵府吧,离开这么多年了也没回去看一眼,十分想念江陵府那一带的麻糖呢。”
李昭听到她这话,神色间不禁也带出了几分怀念。他揉了揉宋三才散下的头发,感受到了手中如丝缎一般的光滑,笑着开口说道:“若是夫人想吃,那自然是无妨的。总归是要路过江陵府的,在那里停上一两天休整一番,顺便让夫人好好的解一解思乡之苦。”
宋三才大喜过望,抓住他的衣襟摇了摇:“你可要说话算话。”
李昭扶住她左右摇摆的身子,语气中是满满的无可奈何:“多大的人了,何况身上还揣了一个,小心着些!”
宋三才也觉得自己听到怀孕的消息之后突然就变得有些娇气,也不好意思再去闹李昭了,安静的靠在他怀里开始想着去了江陵府要买哪些东西。
第二日,一行人就从驿馆附近的一个码头换了水路。
好在内河的风浪不大,这船开得算是稳当,宋三才总算没有在马车上那么难受了。每天和两个女儿玩耍,打发时间倒也容易。
约莫过了大半个月,终于到达了江陵城。
江陵城却不见昔日的繁华。
虽然宋三才只是在李昭考府试之时来这里住过几日,但江陵府的府城江陵城算是宋三才到古代来之后见到的第一座大城。那时短短的惊鸿一瞥,却也让宋三才叹为观止。
而如今经过战火摧残的江陵城,不见当年的游人如织,车水马龙。码头上的挑夫、小贩零零星星的,声音也都是有气无力,看起来仿佛就像遭受重创的老人还没有恢复过精气神儿一般。
被李昭和丫鬟们小心护着的宋三才突然就有些怨恨起陇西王来。或许他只是想从皇帝手中保住自己的人生,却不知他是否知道自己的行为给黎民百姓究竟带来了什么。宋三才很自私,她并不是悲天悯人,只是看着也算是她在古代的故土的江陵府变成如今这幅模样而思及自身罢了。
如今她可以在这里无病呻、吟,但只要一想到若是有一天战争的苦果真的加诸在了自己和身边的人的身上,她就有些不寒而栗。
而她的枕边人李昭,日后说不定也要做出类似的行径。
宋三才放慢了脚步,也没有刚下船那份想要买麻糖的迫切心情,而是缓缓的开始环顾四周。
这偌大的江陵码头,就连乞丐也多了起来。
其中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妪微微蜷缩着身子,残破的衣衫早就看不出颜色,整个人不住的发抖,头也不抬一下,面前的钱碗却是空空荡荡的。
宋三才思忖了片刻,冲秋兰吩咐道:“你去拿些干粮给那老妪看着她吃下吧。”
秋兰有些不解,小声冲宋三才道:“夫人何不直接给她两个铜板也方便些?”
宋三才摇头:“你看其它乞丐碗里好歹有些铜板,而这老妪碗里却什么也没有,若是直接给了钱,恐怕我们走了就会被立马抢走吧。”
其它的乞丐好歹也是男儿,不论是否老幼,想从一个老婆婆手中抢走什么都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人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哪还管什么道德与礼义廉耻。
秋兰明白过来,她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可置信,连连点头,然后跑回船上拿了些干粮递给那老妪。果然一旁的其它乞丐便开始虎视眈眈起来,不过见秋兰并没有马上离去,也没敢放肆的围上来。
那老妪似乎因为上了年纪而有些动作迟缓,她颤抖着接过了秋兰手中的干粮,也没向她道谢,三两下便果断塞入嘴里,这才含糊不清的冲秋兰磕头:“谢谢姑娘善心,多谢……”
秋兰心善,让这么大年纪的老人家给自己行礼有些不安。她赶紧侧身避开,冲那老妪说:“要谢就谢我家夫人吧。”
那老妪抬起头来正准备向宋三才这边行礼,却在见着了人之后猛然瞪大了自己那双浑浊的双眼,眼都不眨的盯着宋三才那边看,似乎是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秋兰正准备斥她怎地如此无礼,却听见那老妪喉咙中发出了些含糊的声响,那声音跟破锣似的,听着扎耳。
“宋……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