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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将她笼罩。
说完这句话后,李昭将头抬起,直视着她的眼睛。
他漂亮的眼睛里有太多情绪,宋三才一时有些魔怔,忘了挣脱。
李昭到底还是个古人,再出格一些的事也做不出了,对视良久,烛火爆出一声“噼啪”,宋三才才从这种魔怔的状态种惊醒。
复而大怒:老子英明一世,居然被一个毛都没长全的高中生给壁咚了!
然而她的火还没发出来,李昭就伸出手顺着她的面颊轮廓细细划过,沿着肩颈、手臂,然而是手掌。
他轻轻的牵起了她的手。
不复刚才的调笑与淡然,手指微微颤抖。
而后背过身,带着她向后院走去。
宋三才本欲挣脱,突然看到了李昭如玉的耳朵,上面已经泛起了微微的红色,不知怎么,甩手的动作就再也做不出了。
今夜的月亮皎洁如银盘,柔和的光辉温柔的抚摸着人间。天气温暖湿润,不时有夜虫在草丛中窃窃私语,呢喃着情话。
李昭将她带到了后院的中,面前是一盆黑糊糊的东西。
宋三才蹲下身,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李昭笑着撩起衣袍,低身将上面的黑布接了开来。
说来也巧,他刚揭之时,那朵枝头的花苞便缓缓的抖动了一下。
宋三才对植物并不了解,根本认不出这是什么花,但此情此景,也有些明白过来了。
她捂着嘴小声惊呼了一声:“这是……昙花?”
只在黑夜中绽放的月下美人,绝美却转瞬。
作为一个对园艺一无所知的现代人,她哪里曾见过这韦驮花绽放的美丽,只觉得新奇极了。
李昭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昙花一现,只为韦陀,这朵月下美人,宋姐姐可还喜欢?”
饶是宋三才对花草不太了解,却也知道这昙花似乎不是在初春绽放,她好奇的看向了李昭。
李昭却只为微微一笑,并没有解释,安静的和宋三才一起盯着那朵微微颤动的花蕾。
在这样漆黑的夜色中,洁白的花瓣一朵一朵从微胖的花蕾中挣脱、绽放,一位无暇如玉的美人逐渐伸展出她曼妙的身姿,在深夜的微风中轻轻舞动。
那样强烈的颜色对比,让她显得圣洁无比。
自然的鬼斧神工,无论何时都是让人惊叹的,宋三才看得几乎恨不得将这盆昙花给捧回去。
昙花从绽放到凋零殆尽,也不过一两个时辰的功夫,宋三才还没来得及细细与这位月下美人神交一番,她便已枯萎。
一旁的李昭轻轻说道:“这般美景,宋姐姐可还喜欢?”
“喜欢得紧。”宋三才感叹一声:“这般美人,只让人恨不得据为己有。”
李昭笑笑:“这有何难,宋姐姐尽管拿去就是。”
宋三才摇头:“我这人,向来只喜爱美好之物,她既已凋谢,我恐怕没有哪个闲情逸致照顾着等她的下一次花期,还是莫要害了性命为好。这花虽好,还是需要适合的惜花之人。”
语毕,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李昭。
李昭微怔,突然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笑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话题与之前风马牛不相及。
“宋姐姐,珮娘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
宋三才本与他一同向门外走去,闻言转身,不解的看着他。
刚才的好气氛一下子就消散了去。
李昭轻声道:“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宋三才看着他日趋成熟的脸庞,突然发现,如今的李昭似乎越来越陌生,那个被她按在腿上抽打还想反咬她一口却不得的孩子早已随着光阴越走越远。
她一向是心肠冷硬的人,就连当初老道士的死,都没有流一滴眼泪。
宋三才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那又怎样?”
李昭浅笑,他早就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很多事情,其实平日里行事有些肆意疯癫的宋三才看得比谁都清楚。
宋三才想了想,这孩子是自己拉扯大的,又身覆龙气,万一真做了什么要不得的事,一个不成那是要掉脑袋的,毕竟还是有些不舍。
她踟蹰了会,还是开口缓和了语气:“我帮不上你什么忙,你……好自为之。凡事要量力而行。”
她没有什么天地君亲的思想,哪怕知道李昭可能会行那大逆不道之事,却也只是平淡的嘱咐了句。生死有命,天道恒长,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选择,而每个选择也必然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说完,她转身正欲离开,却听李昭在身后说道:“宋姐姐想到哪里去了?昭只是想问问宋姐姐,若是有一天你发现,这身边的人和事,都不是你用双眼看到的,又当如何?”
宋三才扬起嘴角:“我是个相师,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只是有一点,”李昭的声音凉凉的从身后传来:“今日宋姐姐究竟见了谁,还望勿要告诉尊师兄。”
宋三才的背影僵了僵,脚下的动作更快了几分。
这,应该算是不欢而散吧。
宋三才坐在回去的马车上,依然在想李昭之前的话。
她伸出手撩开帘子的一角,想问秉德些话,最终还是什么也问出。
京城的暗涌并没有影响到宋半仙的生活,庄铭替她推掉了所有的邀请。
三年一度的春闱如约而至。
宋三才听说,李昭的好友谢庭之高中状元。
信马游街之时,尚未娶亲的状元郎面如冠玉,眉如远山,引得京城多少少女掷果怀春。
果然,前途似锦的状元郎承蒙皇帝亲自赐婚,娶到了当朝郡主。夫妻郎才女貌,琴瑟和鸣。而后御笔一挥,成为翰林清贵。。
传言,状元郎的面子就是大,在婚宴的戏台上表演的都不是寻常戏子,而是被文人们捧上了天的京城第一美人——珮娘。
有人说,那天珮娘的舞当真是好看到了极致,是那种从来没有见过的美,无法形容。
漫天的红色中,滴答滴答的舞步,仿佛踏进了人的心里。
元鼎十八年年末,洋洋洒洒的大雪从天翩然而降。
已经许久没见李昭的宋三才开始浑身难受。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不就是当初在安陆时她欲对李昭见死不救之时的感觉么。
宋三才浑身一寒,原来她以为的绑定解除只是错觉。
趁着自己力气尚足,宋三才赶紧带上辟芷,前往了李昭的家中。
然而拍了半天的门,却完全没有人来应声。
宋三才无奈,只能发挥自己很久没有使用过的技能——爬墙。
好不容易翻了进去,却发现宅内寂静无声,带着冬日特有的萧条,连点儿人气都没有。
宋三才推开卧室的门,发现李昭正躺在床上,面色酡红,气息急促,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无比。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都可以烙葱油饼了。
宋三才皱眉,赶紧跑去开了门,吩咐辟芷去唤大夫来。
过了好一会儿,辟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来了来了!姑娘,大夫来了!”
那白胡子的老大夫几乎是被辟芷给拽进来的,气喘吁吁的看得宋三才差点以为他会先李昭一步断气。
那老头一边喘气一边给李昭看病,末了才埋怨道:“烧成这样,你们才请大夫,别成了个傻子再来怨人。”
辟芷急道:“大夫你就别说风凉话了,赶紧看看吧。”说着面带焦急的往李昭那边看。
老头个子不大,脾气挺大,眼睛一瞪:“瞅啥瞅?你是大夫我是大夫?我写好药方赶紧抓药去。”
……
一番忙碌后,李昭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蹙着的眉毛也终于平复了下来,整个人陷入了宁静的睡眠中。
宋三才对辟芷吩咐道:“他这里不能没人照顾,你先回府里知会师兄一声。”
辟芷应是离开后,宋三才冲着李昭的睡颜发起呆来。
从年初到年末,上次的不欢而散后他们几乎有大半年没见了,李昭明显消瘦不少。
脸颊上稚气的娃娃肥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棱角分明的五官和轮廓。
宋三才看着,情不自禁的就伸出手来,贴着他的面颊细细摩挲。
真好看啊,而且触感又滑又细腻。
说实话,李昭这小子长得真是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哪哪儿都符合她宋三才的审美观。
她在内心感叹着,真希望把这张皮撕下来披到自己的身上。
或许是感受到了宋半仙的非分之想,又或许是脸上的手太过恼人,李昭发出了一声不安的嘤咛。
他皱了皱眉头,而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