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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风徐徐,池塘内荷花绽放,垂落的花苞似豆蔻的少女低头俯身的姿态,优雅而婉约。大片大片的荷叶接连成一片,翠绿如荫,衬得那亭亭玉立的白莲越发娇艳美丽。
端木弘坐在石桌旁,出神的盯着满池的白莲,神色似有几分恍惚。身后伺候的侍女低垂着头默默不语,心中却有些纳闷。自陛下免了王爷的早朝,王爷这几天除了去镇南王府拜访老镇南王以外,就呆在王府里什么都不做,时不时的就发呆。哦,不对,还有一件事,王爷几天前莫名其妙的把后院那些个莺莺燕燕都驱散出王府了。
她们不是从前在大梁时卫亲王府的下人,但也知道这位王爷很是风流。那些个女人也不是从前在大梁时候卫亲王府的姬妾,自从天下大统后,陛下就给赐了王爷一座新府邸。那些个姬妾,都是朝中显贵送来的。王爷平常根本就没有理会,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本来天下划归一统后,陛下就给王爷划分了封地,就是从前的大梁。只是王爷一直没有迁居去自己的封地,反倒是在这京中驻足。不过看样子,应该很快就要走了。
“你们说…”
端木弘突然开口了,似乎在对身后的丫鬟说话,又似乎在喃喃自语。
两个侍女对视一眼,正莫名其妙,倾耳倾听,却没想到他又低低叹了一口气,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挥了挥手。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
两个侍女正待退下,端木弘又开口唤住她们。
“等等。”
他已经转过了身,看着两人,神色有些纠结。
这两个侍女长得都很俏丽,是沈青萱体谅端木弘初来京城恐有不习惯,从宫里精心挑选出来专门伺候他的。一个叫做雪丝,一个叫做雨霜,两人都是聪明的妙人儿,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定然是有心事。雪丝稍微大胆一点,就问:“王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端木弘睨了她一眼,又颇为郁闷的叹了口气。
“你们说,这王府是不是太过清冷了?”他收好折扇,在手中拍打着。“当初在大梁,我就嫌那些个女人整天吵吵闹闹的,烦死了。可这突然都走光了,好像又了无生趣了。”
雪丝和雨霜对视一眼,心中了然。敢情她们的主子是寂寞了啊。青丝不由得在心中腹诽,那能怪得了谁?先前朝中那些官员送来了那么多貌美如花的姬妾,您收是收了,可也没见你去看一眼啊。如今倒好,二话不说就全给赶走了,得罪了一大帮朝臣不说,如今又觉得这王府没人气了。我的爷啊,您这是自作自受啊。
当然,这话也只能在心里说,表面上还是恭敬从容的。
雨霜道:“王爷可是有什么想法?”
端木弘瞅了她一眼,笑了。
“还是你聪明。”
雨霜面上没有被表扬的欣喜,而是低着头,等待他的吩咐。
端木弘似乎脸色好了些,重新打开折扇摇晃着。
“本王若是给你们娶个王妃来,你们觉得如何?”
雪丝和雨霜对视一眼,齐齐道:“王爷心安,奴婢自是心悦。”
端木弘心情颇好,又似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再次叹了口气。将折扇放在石桌上,端着茶杯轻啄一口。
“只是可惜,人家好想不太愿意。”他颇为头疼的喃喃自语,“小七不是说她对我情根深种吗?怎么都不愿意见我?”
他说得小声,但足以让两个丫鬟听清楚了。雪丝和雨霜再次对视了一眼,最后由雪丝试探道:“难道王爷已经有意中人了?”
“意中人?”
端木弘怔了怔,一时之间倒是有些错愕和茫然。
“对啊。”
雨霜点头,端木弘为人随和,也没什么脾气。一般情况下只要下人不犯错,他是不会疾言厉色的。而且也没有因为出身高贵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看不起低贱的下人。她们作为近身伺候的,端木弘更是没拿她们当外人,因此久而久之,她们也就少了些拘谨,变得大胆了些。
“王爷您口中说的‘她’,不知是哪位王孙闺秀?”
主子没脾气,但是她们还是要谨守丫鬟的本分,不能太过逾越。
“她…”
端木弘还没说完,雪丝突然一拍手,眉眼熠熠,兴奋道:“奴婢知道了,肯定是镇南王府的小郡主。”
端木弘有些讶异,挑眉笑道:“你整日不出门,怎么就知道了?”
雪丝笑嘻嘻道:“奴婢听说前些日子镇南王府的小郡主病了,太医都束手无策,最后还惊动了皇后娘娘,才得以让郡主醒过来。而这几天,王爷您天天往镇南王府里跑,回来后就闷闷不乐。”她露出暧昧的神色,“依奴婢看啊,王爷您去镇南王府拜访老镇南王是假,探美是真吧?”
“雪丝,不可无礼。”
雨霜沉稳些,见她说话这么没大没小的,立即低喝了一声。
雪丝吐了吐舌头,眼神却是亮晶晶的。
端木弘倒是没有斥责,而是笑道:“小丫头很聪明。”
雪丝更加神采奕奕,“这么说奴婢猜对了?王爷您去镇南王府,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端木弘摇着折扇,摇头叹息道:“可惜那位美人挺有脾气,躲着不见本王。本王便是有心求娶佳人,也无可奈何啊。”
“那有什么难的?”雪丝出着主意,“王爷您是天潢贵胄,身份最贵。您日后的妻子,也必定出自王孙显赫之家。王爷您大概不知道,这镇南王府的小郡主不但是老镇南王的掌上明珠,而且在京还颇有才气啊。”
“哦?”端木弘来了兴致,本来他是想去打听打听凤倾瑶的事迹的,只是才来京城不久,这样那样的事儿给耽搁了,凤倾瑶又病了这么些日子,倒是耽搁了下来,此时便问道:“来,坐下,给本王好好说说。”
“这…”
雪丝和雨霜都有些犹豫,虽然端木弘随和,平时也没什么架子,经常和她们下人也不分主仆你我。但是她们好歹是下人,怎能与主子平起平坐?
端木弘一眼就看穿了她们的顾虑,摆了摆手。
“本王让你们坐你们就坐,怕什么?”
“是。”
两人忙乖巧的坐下来。
“说说。”端木弘收好折扇,很谦虚的向两个丫鬟取经道:“那个小郡主有什么才名?”
“不知王爷可否知道三年前的‘京都七绝’?”这次开口的是雨霜。
当年‘京都七绝’名满大昭,端木弘隐隐听说过,却不是很了解。毕竟彼时大昭保守,几个闺阁小姐,即便是才气动惊华。那些酸儒书生和腐朽的老大臣,终究觉得女子妇德为重,不宜才气过高。是以京都七绝的名声,具体来说也只在京城流传得比较响而已。而且这几年发生的事太多了,昔日的京都七绝都死了三个,而京城发生的事却一件比一件新鲜,早就盖过了当年不过一群未曾出嫁的豆蔻女子不足以那些老学究赞同并未推广的美名了。
“难不成,这小郡主也是七绝之一?”
“正是。”
雪丝显得有些兴奋,“说道这七绝啊,就要说起咱们的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可是当年的七绝之首呢,又才貌双全。哎对了,当年这七绝的始源地,就是在镇南王府。”
“对。”雨霜脸上也露出笑容,“镇南王府的小郡主也是其中之一,据说郡主的琴声悦耳动听,连皇后娘娘听了都夸赞余音缭绕,三日不绝呢。”
“是吗?”
端木弘想起那晚轩辕逸亲自到西戎贺喜沈青萱诞下龙凤胎,王清羽一曲琴音,让她情不自禁的出口提起凤倾瑶。他的这个妹妹,他自然是了解的。平时看着温和随意,实际上眼光极高。若是能得她的肯定,那定然非同寻常。
“当然了。”
雪丝又接过话,“不过这郡主生性喜静,据说又向来性子仁善单纯,不爱出门,好多人都对她印象不深。倒是咱们皇后娘娘,早年在大昭的时候,待郡主亲如姐妹呢。后来…”
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皇宫里的事,不是她们这些丫鬟可以随意置喙的。端木弘却已经明白,那个时候沈青萱还是秋明月,是荣亲王府的世子妃。后来被逼无奈去了大昭,自顾不暇,哪里还会与这个小郡主有什么联系?
他用折扇瞧着头,道:“你们说,她为什么不见本王?”
雨霜笑道:“王爷,郡主是大家闺秀,自然是不能见外男的。况且如今郡主正在病中,也不好见您。”她顿了顿,又试探道:“要不然您等过几天郡主好了再说?或者您若是真的对郡主有意,大可以进宫请皇上下旨赐婚嘛。您是皇后娘娘的兄长,郡主又和皇后娘娘情同姐妹。你二人喜结连理,皇后娘娘定然是乐见其成的。”
端木弘笑了笑,没有说话。要娶凤倾瑶其实也很简单,但是如果那丫头不同意的话,老镇南王只怕是会进宫跪求收回圣旨。到时候他下不来台倒是小事,伤了那小丫头的话,小七不把他给活剥了才怪。
“行了,你们先下去吧,本王再想想。”
“是。”
雪丝和雨霜默默的退了下去。
端木弘以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想起这两日他去镇南王府,有意无意询问过凤倾瑶的病情。老镇南王是个人精,很快就看出了他的来意。倒是没有刻意刁难,但就是不让他去看凤倾瑶。就连他以小七的名义带着一大堆补品说要去探病,结果那小丫头脾气倒是硬,连让他踏入她院子的机会都不给,直接以男女收受不清为由把他给打发了。
虽然以前大昭民风是挺保守的,但他是以君命的名义去的,就算不能见到她本人,隔着屏风总该可以吧。想不到那丫头看着柔柔弱弱的,心性倒是极为刚硬固执。要是换了一般的闺秀千金,得到他主动青睐,只怕早就喜上眉梢盛装打扮殷切等待了。更别说对他心存爱慕的那些女人,更是日日盼着爬上他的床才好。
凤倾瑶,这丫头秉性纯善,单纯却又刚硬。不似一般闺秀那般虚荣和肤浅,自尊自爱,恪守清白节操,而且还是一个骄傲的女子。
若说最开始对她只是一时兴趣和怜惜,那么现在他倒真对她有几分欣赏和心动了。
只是若贸然求了赐婚圣旨,就怕那丫头会恨他。
该怎么办呢?
端木弘站起来,颇有些烦躁。想要进宫求个主意,但是想想小七如今怀着身子,需要静养。这些个事儿,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为好。再说他一个大男人,若是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追不到手,也太没面子了。
对了,以前小七说过什么话来着?
哦,烈女怕缠郎。
嗯,就这么办。
她不见他是吗?那他去见她不就得了?
打定主意,端木弘露出一个狐狸般的狡诈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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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空,寂静的房间却燃着灯火,窗纸上映出影影绰绰的窈窕丽影。身影单薄瘦弱,似有几分病态,又生出几分孤寂落寞来,让人看了忍不住怜惜心疼。
“小姐。”
绿竹拿着披风走上来,“你正在病重,莫要吹了风感染寒气,夜了,早些休息吧。”
凤倾瑶有些郁郁寡欢,“我睡不着。”
她拢了拢衣襟,抬头看天上星辰月色,神态又显出几分惆怅。
“绿竹。”
“嗯?”
凤倾瑶咬了咬唇,终是低声问:“这几天卫亲王天天来吗?”
“是的小姐。”绿竹点头,“皇后娘娘担心郡主,如今又身怀六甲不宜出宫,便托卫亲王前来探视小姐的病情。”绿竹说到这儿顿了顿,有些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才试探道:“小姐,你为什么不见卫亲王呢?奴婢觉得,卫亲王对你很是关心,每天都带着很多上好的补品来看你。”
凤倾瑶抿着唇不说话,眼神里却有无限的落寞和哀伤。
“小姐。”绿竹毕竟跟着她久了,对她的心思多少也能猜测出几分,于是斟酌道:“你是不是对卫亲王…”
“不是。”
还未说完,凤倾瑶立即否决,语气有些急切,倒像是在刻意掩饰什么。
“没有,我没有对他有什么想…”
刚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眼见绿竹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后又似明白了什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更是心烦气躁又羞涩尴尬,脸颊蓦的升起两团红晕。怕绿竹看出来,立即将头转过窗口。这一转头,就对上一张不知何时突然出现的笑脸。
“没有什么?”
那人手执白玉扇,一脸的慵懒和风流,青衣缓带玉冠华发,眉眼五官均是精致得似精心雕琢的艺术品。站在月下,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仙人。
凤倾瑶先是一吓,而后又是一呆,然后就听绿竹惊呼。
“卫亲王,你——”
她蓦然回神,而后就见端木弘轻轻笑着,手指凌空一点,绿竹立即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绿竹。”
凤倾瑶一惊,连忙蹲下来摇着她轻声呼唤。
“你怎么了?快醒醒啊。”
“放心,她没事。”端木弘已经飘了进来,“我只是点了她的昏睡穴,天亮她就会自动醒来。”
凤倾瑶回头看着他,见到他突如其来时的喜悦和震惊早已经被疑问和不解代替。她没有站起来,也没有唤起他人进来,更没有因有男子闯入自己的闺房而愤怒惊怕。而是冷着一张脸,淡淡的睨着他。
“王爷出身皇家,身份尊贵,自是学习礼教礼法的,怎的今日却做这翻窗之事?传出去不怕被人误会为盗贼吗?”
端木弘怔了怔,没想到这看起来柔弱单纯的小丫头竟然也会用犀利凌厉的语气跟他说话。他笑了笑,对她伸出手去。
“你打算就这么跟我说话?起来吧。”
凤倾瑶看了那只手一眼,洁白如雪,根根手指袖长,纹理清晰可见,没有任何的茧或者伤口,莹润如玉。
她撇开头,默默的站了起来,并且退开了几步。
“王爷夜闯小女子闺房,是为何事?”
端木弘看着她后退的动作,微微蹙了蹙眉,没有半点尴尬的收回手,扬眉道:“当然是看郡主你啊。怎么说你也是小七的好姐妹,她如今怀着身孕不便来看你,托付本王代责,那本王自然不能辜负了她的信任才是。”
凤倾瑶又后退了两步,“皇后娘娘关切倾瑶,倾瑶铭记于心。只是王爷虽然身负皇命,但也应该知道男女之防。倾瑶听说王爷日日都来探访,心中十分感激。但这于夜中私闯女儿闺阁之事,还望王爷莫要再续。若是被传了出去,对王爷和对小女子的名声都不好。”
看她明明心底紧张惊惶,却故作端庄镇定的模样,端木弘觉得有趣极了,突然便升起了几分调戏之意。他身影一闪,凤倾瑶一惊之下就要后退,却被他率先揽住了腰扣在怀里。
“你——”
凤倾瑶抬头瞪着他,正好对上他垂下来看他的眼神。那眼睛似冰雪初凝,似玉山横黛,流转着醉人的芬芳与风流,似要忘尽她的灵魂,看透前世今生。
脸颊腾的升起火红的云,心跳也开始不规律的跳动起来,再不能维持方才的镇定,结结巴巴道:“放…放开我…”她伸手去推,却被他抓住了手。
“名声不好?”
他一挑眉,眼角斜斜流泻春光满地,侍女台上烛光摇曳,照得他眼底清光隐隐,似笑又似温柔如涟漪的水泽。
“你很介意这个?”
手被他握在掌心,扯不出来,他说话的时候呼吸又喷在她脸上,熏得她连耳根子都红了。长这么大,从未与男子这般亲密接触。哪怕是那夜在皇宫小亭,她受惊差点坠湖,他救了她将她抱在怀里,也没有这般的紧密。本来就穿得极为单薄的她,隔着衣衫,几乎都能感受到他胸膛灼热的温度,这让她更是脸颊火烧如苹果。
“当…当然介意。”她呼吸有些急促,努力将自己要说的话说完。“任何女子都在意。”
“是吗?”
端木弘没有放开她,再次拥着她柔软无骨的身子,那一夜突如其来的心悸刹那重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飘入鼻端,醉人而令人心驰神往,让人忍不住想要再次靠近,捕捉那样的温情和美好。
“那么…”
对她的推拒有些不满,他更加拥紧她。
“我娶你就是了。”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有些愕然。虽然早就有这个决定,但是以前他并不是十分在意,更多的倒像是完成一个必须完成的人生任务。然而一惊之后却没有半点的后悔,心里甚至隐隐松了口气。随后又有几分紧张,害怕被她拒绝。
他自嘲的笑笑,什么时候他居然也会害怕从女子口中吐出拒绝的话了?这可真不像他处处风流却又片叶不沾身的形象。
凤倾瑶浑身一震,几乎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连心跳都停止了片刻。心里刹那间涌出的狂喜立即被羞愤和屈辱覆盖。她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猛然推开他。自己也因惯性而后退,再加上久病多时身体虚弱,这一退踩到了裙摆,立即就往地上倒去。
“啊——”
端木弘冷不防被她这么一推,本来怀揣着期待的心就是一冷。抬头却见她如风般坠落,心中一紧,下意识伸手去抱她。再次将她拥入怀中,方才冷却的心口又似被什么填满,又酸又柔又有些不知名的情绪混合在一起,搅得他有些不是滋味,又想将她更深的揽入自己怀里。但这念头一起,想起她刚才毫不犹豫的推拒,他立即又冷了脸,放开了她。
“抱歉,是本王无状了。”他收了折扇,脸上的笑意也一点点消失,声音漠然而冷淡。“方才唐突了郡主,是本王不对,还望郡主莫怪。夜深了,本王也该回去了,郡主好好休息吧。”
他说完就转身欲走。
凤倾瑶见他突然改变的语气,怔了怔,又听得这番疏离冷漠的话,仿佛刚才那般亲密以至于聆听彼此心跳的相拥并未发生过。她呆呆的看着他冷漠的眼神,心口忽然有些疼,脸色也立时一白。见他要走,下意识想唤住他,但又觉得这样做不对。死死的咬着唇,一股委屈的情绪涌了出来,逼到眼角,缓缓化作泪水怔怔流了下来。
端木弘刚转身,看见她哭,愣了愣,转身的动作也跟着一顿,有点反应不过来她这突然哭是什么意思。不过看见她苍白着脸站在原地,身上的披风因刚才那一番纠缠也已经滑落了下来,露出里面的单衣睡袍,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材。脖子上的肌肤白如雪如瓷,似一碰就碎。窗外的风吹进来,她冷得瑟瑟发抖。眼角不停的有泪水涌出,她不没有哭出来,只是默默的流泪。
然而这样一幅场景,更是看得端木弘心里又痛又怜,想上去抱着她好好安慰一番,但是又怕她再像刚才那样推开他,便有些犯难起来。
“你…你怎么了?哭什么?”
凤倾瑶却忽然转身,擦了一把眼泪,声音还带着哽咽和沙哑。
“你走吧。”
端木弘心里又是一堵,她就那么不想见到他?
都说恋爱中的人是白痴,这话说得果然不假。
凤倾瑶那口气分明就是在赌气,这个时候男人就应该好言好语的哄劝,何尝不能抱得美人归?可是端木弘虽然有着风流之名,但他王府那些女人他还真没一个看得上的。就算偶尔得了他的眷顾多看两眼,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这么哭哭啼啼的惹他生厌?所以他还真是没有安慰女子哭的经验。
他今日好心来看她,却被她连番拒绝。他的骄傲他的自尊也不允许他再继续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但看她肩膀不停的颤抖,明显是受了委屈伤心至极,他又有些不忍。叹了口气便走过去,“喂,别哭了。”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女孩子,犹豫着伸出手方才她肩膀上,感觉她身子一僵,却没有再躲。他松了口气,心里莫名的又涌现出一丝喜悦。干脆走到她身边,从怀里掏出一张干净的帕子递给她。
“擦擦吧,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凤倾瑶也不知道是不是哭够了还是不想在他面前丢脸,这时候也不客气了,直接从他手中抢过帕子,一边擦拭泪水一边道:“你就是欺负我了。”
端木弘眼前一亮,因听出她口气里有几分撒娇的味道。刚才因她拒绝而冷却的心立时一暖,忙温言哄劝。
“好好好,都是我不好,行了吧?别哭了,你看你这么一哭,脸也花了,一点都不美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再加上如今有些多愁善感如今又对他颇有好感芳心暗许的凤倾瑶,听了这话立时一怔。擦眼泪的动作也停了停,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眼底的情绪。
“卫亲王阅美无数,倾瑶蒲柳之姿,自然入不得王爷的眼。”
端木弘一怔,这语气…怎么听着这么…酸?
他一挑眉,眼神里多了几分笑意,凑近她。
“哎,你这是…在吃醋?”
凤倾瑶身子一怔,立即转过身去。
“才、才没有。”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此刻她已经没有排斥端木弘的接近,反倒是能镇定的与他对话起来。
端木弘自然听出她这话是口是心非,笑得更加灿烂。
“瑶瑶。”他忽然开口,她又是一怔。他犹豫了会儿,终是握住了她的柔荑。她下意识想要躲,他却用力握紧。转过她的身子,她躲不过,便低着头不看她。
“你—”
“我以后都这般唤你好不好?”
端木弘看着她一脸小女儿羞态,觉得十分可爱,语气也不由自主的温柔了下来。
“我…”
凤倾瑶眼神闪躲,灯光下如雪的肌肤晕开红云,白里透红,更像那池塘里盛放的白莲。端木弘看的一呆,心跳还是加快。
“瑶瑶。”他有些动情的低唤,“我娶你做我的王妃好不好?”
他端木弘发誓,此时说这话绝对是出自真心。这一刻,他是真心想要娶她,好好呵护她。
凤倾瑶明显一震,心头刹那间涌上喜悦,险些就要答应。然而电光火石之间,绿竹的话涌现脑海。他风流之名天下皆知,他王府里美人如云千娇百媚,他花心且无情。
恍如一盆冷水冲下来,脸上的红晕也刹那间消失殆尽,雪一般的白。
“王爷说笑了。”
她退开一步,抬头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冷静。
“夜深了,王爷快些离开吧,不然真的惊动了旁人,未免流言侮耳,倾瑶就只有以死证明清白了。”
端木弘有些气闷,这丫头明明对他有情,又非要用这么冷漠的口气跟他说话。这是伤他呢还是伤她自己?他却不气馁,重新握住她的双肩,察觉她要挣脱,他冷下声来。
“你再动我就喊人了,到时候看你就非嫁给我不可了。”
果然,凤倾瑶立即就不动了。
端木弘却更加气结,这丫头就那么不想嫁给他?这么想着,脸色就是一沉。
“你——”
自相识起,他就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凤倾瑶从未见过他这般铁青着脸沉怒的模样,一时之间有些惊怕。下意识的想要后退。
察觉到她的意图,端木弘心里更是怒火腾腾。一把拉过她,鬼使神差的低头就吻住了她的红唇。
凤倾瑶瞪大了眼睛,推拒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心也停止了跳动。
端木弘也是一怔,然而随即就被她唇上温软的芬芳吸引而迷醉。二十多年生命,风流只是表象,从未与女子这般亲密接触的他,也从不知道原来女子唇这般轻柔甜蜜。他情不自禁的更加拥紧了她,更深一步的探取她口中的蜜汁。
凤倾瑶猛然回过神来,惊慌之下就要去推他。他却紧紧的抱着她,趁机撬开了她的唇齿,攻城略地。
她的味道清晰而醉人,身上的淡淡幽香随着这样的接近一寸不落的扑入鼻端,将他的心也一寸寸软化。他将她更深的拥紧,温柔而膜拜的汲取她的所有。
凤倾瑶觉得自己快死了,肺部的呼吸已经被他吸干,再加上病体虚弱,很快就浑身虚软的倒在了他身上。他单手拖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脸颊,品尝着这二十余年来最为美味的滋味。
直到凤倾瑶快要窒息了,才放开她。她连忙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脸色通红如火,眼波迷醉荡漾如春水。衣衫也有些凌乱,纠缠间露出颈项白皙的肌肤,如雪如玉,又被那摇曳的烛火烘出胭脂的色彩来。这样一副情动的模样,更是看得端木弘心旌摇曳心荡神驰,险些就有些控制不住。
而凤倾瑶此刻已经回过神来,想起刚才发生了什么,惊得浑身一颤。她此刻还靠在端木弘怀里,这一颤端木弘立即就察觉了。
“怎么了?冷吗?”
他一开口,连声音都是沙哑的。他却顾不得,怜惜的将她拥入怀里。
“瑶…”
凤倾瑶却似受惊般连忙推开他,瞪大着眼睛。
“你,我…我们…”她颤抖的指着端木弘,眼睛里有被轻薄的愤怒又有自己没有反抗反而顺从的羞耻和委屈,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话,眼泪又涌出了眼眶。
端木弘被她推得一怔,见她又哭了起来,连忙又去哄。
“瑶瑶,怎么了?”
“站住。”凤倾瑶却又连连后退,身子抵到了化妆桌,退无可退了,她连忙大吼。
“你别过来。”
端木弘只好站住不动,“瑶瑶,你——”
“你出去。”凤倾瑶背过身去,“你走,快走。”
端木弘这个时候怎么能走?但又不能靠近,有些焦急道:“瑶瑶,你生气了?”
凤倾瑶肩膀耸动,却不说话。
端木弘心道不好,连忙走过去,果然见她满脸的泪痕,抿着唇不说话,只眼神里露出无限哀怨和委屈。
端木弘看得心都揪了起来,又慌又乱的抱住她,又是指责又是心疼道:“别哭,对不起,我混蛋,别哭好吗?”他边骂着自己又边伸手去给她擦拭泪水。
他不安慰还好,一出口凤倾瑶更是委屈得哭出声来。
“为什么欺负我啊?呜呜呜,你不是有很多姬妾吗?还来招惹我,你这个坏人,坏人…”委屈和酸楚齐齐涌了出来,泪水越流越多,凤倾瑶边哭边伸手捶打他,自己都没发觉还被他抱在怀里。
端木弘倒是听得一愣一愣的,姬妾?
他眼神里浮现奇异的光,又有些欣喜,笑道:“还说不是吃醋,不然干嘛介意我府中的姬妾?”
凤倾瑶捶打的手一顿,怔愣愣的看着他。
“你真的有姬妾?”
似一直藏在心中不愿去面对去触碰的伤疤,此刻得到了证实,就像那伤口重新裂开再撒上盐,痛得她几乎不能呼吸,眼泪怔怔的落下,她已经忘记了言语。
端木弘被她眼底涌出莫大的哀伤和绝望给怔住了,她的眼泪滴在他手上,灼烫进心里,他也跟着呼吸一滞,抱着她的手都颤抖了一下。然而下一刻,他就紧紧将她涌入怀里。用有些急切却又不乏温柔的声音道:“没有,那些女人都被我赶出去了,我没有其他姬妾。你不知道吗?那些人都是朝中大臣送给我的,我看都没有看一眼。”
瞧着她这样子,似风一吹就要倒了。他要是再不解释清楚,只怕她会更受刺激。
“瑶瑶,你若是嫁给我,我以后定不再纳第二人,好不好?”
最后三个字,他问得异常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
凤倾瑶原本知道他有姬妾,心中已然痛至绝望,又闻得他先前那一番话,一瞬间有些不可置信随后又涌上惊喜。此时又见他语气温柔眼神恳切,她刷的红了脸,别过脸去,眼神娇羞而喜悦。
“我、你,时间不早了,你还是快走吧。要是被人发现了,你就走不了了。”
“你在担心我?”
端木弘笑了,双手把着她的双肩,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道:“你现在不答应我没关系,反正你迟早都是我的王妃。”他看了看天色,的确已经很晚了。
“好了,你休息吧,我要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他转身,看到倒在地上的绿竹,蹲下来,解开了她的穴道。
绿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瞬间还有些甚至模糊,还未完全想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就看到端木弘放大的俊脸。她先是一愣,电光火石间这张脸和晕迷前那张脸重合。她慢慢的睁大了眼睛,张开嘴就要叫。
端木弘伸手一点,她立即不能说话了。
“绿竹。”
凤倾瑶急急的走过来,“你对她做了什么?”
“放心,你的丫鬟,我自然不会伤她的。”端木弘看了她一眼,又回头看着绿竹。
“你听着,我可以给你解穴,但是你不能叫,听见没?不然你家小姐的清白就毁了。要是明白并且答应,就渣渣眼睛。”
绿竹立即眨眼。
端木弘满意的点点头,伸手解了她的穴道。她立即就站了起来,走到凤倾瑶身边,下意识将她护在身后。
“卫亲王,您…您怎么…”
当真是一对可爱的主仆,端木弘摇了摇头。
“记住,今晚的事不许说出去。不然你这个丫鬟护主不力让人给翻进了你家小姐的香闺,你家王爷第一个就要追究你的责任,明白?”
绿竹怔了怔,在他的眼神下连连点头。
“知、知道。”
端木弘很满意她的识相,又对她身后的凤倾瑶微微一笑。
“瑶瑶,我走了。”
说完身影一闪,转眼就消失在窗外。
绿竹瞪大了眼睛,“小、小姐。卫亲王,他、他方才叫你…叫你…”
她慢慢转身,不可置信的看着凤倾瑶。凤倾瑶脸色一红,怕她看清自己红肿的唇,连忙转过身向床榻走去。
“他最是风流纨绔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有些慌乱,生怕绿竹还要再问,连忙道:“好了,我累了,你下去吧,明日再说。”说完她立即放下了帷幔,躺了下来。
绿竹心里藏着一肚子的疑问,不过也知道此刻不宜多问,只能福了福身。
“是。”然后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凤倾瑶透过薄薄的纱帐看到她的身影消失,才微微松了口气。然而想起方才那旖旎情迷的一幕,她脸色又立即红了起来。眼神娇怯而羞涩,隐隐又泛动着喜悦。
他说要娶她,还说已经驱散了王府里所有的姬妾,并且承诺他以后只她一人。
她立即用被子蒙上脸,在心里不停的骂自己。
凤倾瑶,你完蛋了。被人轻薄了居然还高兴,听了那些肉麻的话居然还那么激动喜悦。你从小学的那些女戒女德去哪儿了?你是大家闺秀啊,父王眼中最乖巧的女儿,怎么能半夜跟一个男子私会,还拉拉扯扯的?传出去,你名声全毁了,只能三尺白绫了结此生了。
她用手按着跳动的心口,不停的在心里道:“停下来,不准跳,不准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心跳慢慢恢复了正常的规律。她松了口气,脸颊却仍旧有着胭脂般的红晕,黑暗下她眼神晶亮若星子。手指下意识的扶上自己的唇瓣,似乎还能感受那人的温度。想起方才的场景,她又羞得把自己埋在了被子里。
不准想,不许想,忘记,快忘记。
凤倾瑶还在纠结与喜悦情郎的铮铮誓言的时候,端木弘已经用绝顶轻功飞出了镇南王府。
他回头,看着月色下门匾上的几个大字,想起方才那般怀中轻软的身子甜蜜的芳唇,只觉得过往那二十余年都白活了。
瑶瑶。
嗯,似乎叫着挺顺口的。
再次望了望门匾,心里下了个决定,嘴角便露出了自信而欣悦的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