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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西面张从宾的事情就够石敬瑭喝上几壶的,北面进攻魏州的军队又发生了哗变。还没和范延光接触上,昭信节度使白奉进和义成节度使符彦饶就因为军纪问题,在窝里内讧了。
自唐末起,天下大乱,不但节度使骄横,他们手底下的那些将士也都被惯得不轻。除了喜欢时不时给自己换个领导,他们还很喜欢银子。尽管朝廷严禁士兵抢掠百姓,但是有的士兵白天不敢干,晚上趁着月黑风高还是想顶风作案,去干他几票。
当时白奉进和符彦饶驻扎在滑州,是符彦饶的管辖之地。有天晚上,五个士兵摸黑抢了好几户百姓,被抓到送到了白奉进的牙帐。一支能长久作战部队必须具备铁一样的纪律,白奉进直接下令,按照军法处理,全部斩杀,以肃军纪。
依照军法,白奉进做得没错。但是,军法之外还别有洞天。这五人中,只有三人是他的部下,另外两人是符彦饶的部下。白奉进一时忘了。
俗语,打狗还得看主人。符彦饶很恼火,因为白奉进杀他的部下之前,居然没跟他打招呼,他觉得自己很没面子。白奉进执行完军法,这才发觉事有不妥,赶紧亲自到符彦饶军营里道歉。
“你管教自己人就好了,凭什么把我的人也杀了,你的手伸得也太长了吧,不知道这里是我的地盘么!”符彦饶满脸怒气。
“大家都是为朝廷打工,什么你的人我的人?只要是朝廷的士兵,犯了法就要按军法处理。我诚心来道歉,你却数落我,难道你想跟范延光一起造反么!”白奉进本来是想好好道个歉,结果却被数落一顿,这个暴脾气啊,直接就火气蹿了上来,拂衣而起,走了出去。
符彦饶也是气得脸色发紫,一语不发。本来这是两个大将之间的口角,但是符彦饶帐下的亲兵却趁机大声鼓噪,一看自己的老大已经和白奉进闹翻,于是主动帮老大出气,直接把白奉进抓起来砍了头,符彦饶竟然也没阻止。
白奉进的亲随骑兵一看不好,赶紧跑回自己的军营召集自己的弟兄,于是双方剑拔弩张,打了起来。
这时,奉国右厢都指挥使卢顺密率兵出营,他厉声呵斥:“符公擅杀白公,一定是跟魏州有通谋,这里离天子行宫只有区区几百里,我们将士的家属都在汴梁,你们不想着如何报效国家,却在这里帮着作乱,是想自求灭族么?!”
说完,卢顺密便手持长刀,连杀数人。大家见此,不敢再轻举妄动,跟随卢顺密一起活捉了符彦饶,押到汴梁送给石敬瑭处置。
由于白奉进是节度使,符彦饶没有权力随便杀节度使,还险些酿成暴乱,石敬瑭下令将符彦饶处死。
藩镇相继叛乱,派出的四个将帅一个被杀另一个叛变,石敬瑭头都大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当过宋高宗赵构的老师,本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宗旨意识,在战略上采取“敌进我退,敌打我跑”的方针,没错,他又准备逃跑啦!
此时,京师治安总管刘知远拦住了他,“皇上不必担心,这些乱党只不过是群耗子,成不了什么大气候。想当年我们在晋阳的时候,跟唐军作战,险象环生,几度都几乎陷入死地,可是现在您不还是照样活得好好的,君临天下?难道现在比当初太原围城时更难么?叛军不可怕,可怕的是畏敌情绪。现在我们手握劲兵,只要守着京师,汴梁没问题,人心自安,乱党就不难平定了。”
刘知远确实是个人才,话说如果当初李从珂日日醉酒悲歌的时候,身边也能有这样一位臣子鼓励他,是不是就没有后晋什么事情了?
魏州前线哗变的消息,传到副指挥使杨光远军中,部下想拥戴他当皇帝,毕竟这货有叛变的前科啊。杨光远此时心如明镜,自己几斤几两,自己还是有数的。不过“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他决定,好好利用这个契机,声色十足地做一场talkshow。
只见他登上舞台,站到聚光灯中央,不慌不忙地清了清嗓子,义正严词,用标准的普通话一字一顿地说道:“诸位,天子的位置,何人能坐上,那老天是自有定数的。怎么能像是大家伙在集市上贩卖东西一样,说谁是天子谁就是呢?!我当时在晋安寨投降契丹是迫不得已,你们不要以为我是个轻浮的小人。今天如果再犯当年之错,我就真的是反贼了。所以绝对不可能,咱大伙还是老老实实为咱皇上卖力吧!”部下这才作罢。
看来,五代时期,只要有梦想,谁都可以成为顶流的戏精和演说家。
石敬瑭听说此事后,对于杨光远更是越加宠信。既然范延光已有反心,断不可再用,便升杨光远为魏博行府节度使,掌六州之兵。
不久,战局突然发生了重大转折:范延光的主力在渡过黄河时受到杨光远军队的猛烈攻击,被打得一败涂地,死伤大半,其余残兵败将逃回魏州。张从宾在汜水也被杜重威军队战败,他的万余人马全军覆没,张从宾一人逃走,在骑马渡黄河时也被淹死。
孙锐被晋军打得大败而归,好不容易逃回魏州,范延光一看这情形,顿时就坐不住了,“老子赢了一切都好说,这一输石敬瑭肯定不能放过我啊。”
想来想去,范延光决定找个垫背的替死鬼,他把孙锐给卖了,下令将孙锐砍头,并用他的人头做投名状,向石敬瑭递交了降表。
一看局势逆转,转败为胜,石敬瑭立刻又神气起来,两嘬小胡子翘得老高了:哼!你说打就打,你说停就停,你还害得老子两次想要卷铺盖跑路,丢死个人了,老子岂能饶你?
只见石敬瑭小眼一瞪,胡子一吹,“传朕的旨意,不接受范延光的投降,命杨光远继续攻打魏州。”
话说这魏州城经过了好几代人的修建,非常坚固,就如同当年的太原城。这杨光远是玩命得打呀打呀,打了一年也没打下来。
自恃功高的杨光远兵权在握,他觉得自己拳头硬了,就有了话语权,不需要再精通吏理,也不需要巴结旁人了。于是,他就摆足了谱,时不时干预一下朝政,只要是侵犯自己利益的旨意,他都会上奏相顶。
为了稳住和笼络杨光远,石敬瑭也曲意顺从,还与他结为秦晋之好,把自己女儿嫁给了杨光远的长子,还给他的另一个儿子也升了官。一时间杨光远恩宠殊荣,冠绝当时。
石敬瑭有点后悔自己当时没有接受范延光的投降,这打来打去的劳民伤财,最后决定放下面子,派人去招降范延光,并且承诺给他丹书铁券,保他不死。虽然这玩意在五代没什么用,但是一直作为道具,在皇帝们“画大饼”时候隆重出场。
想要睡觉正好有人递来了枕头,这时候的范延光也扛不住了,被围攻了一年多后,魏州城内的粮食基本上也吃完了。范延光先是装模作样地跟手下们认真商量了一番,然后扭扭捏捏地走出城门,接受招安,交出了魏博的兵权。石敬瑭把他调到了京师,给了他一个闲职官,不用出勤打卡上班,月月都可以领工资的那种。
至此,这场虎头蛇尾的叛乱,历时一年零三个月,正式宣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