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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局既然主动的联系京州工程集团,自然是允许李文昊去见高建国的。
在外人看来,京州工程集团是前汉东省赵副省长五年前在京州市担任市长时期的政绩工程。
是当时赵市长重点打造的国企。
赵副省长今年刚刚升任省委副书记兼京州市市委书记,光明区警察局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只要牵扯到赵书记的事,就没有小事,自然不能真的让高建国自生自灭。
高建国就算死了,对方为了钱也会闹,事情也解决不了,还会越闹越大。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京州工程集团出钱,两边和解,不要闹到法院上去,也不要见报造成社会事件。
京州工程集团恶意优化员工,致使员工失去生计,负面情绪爆炸,失手打死了人,在国企优化的大背景下,是会被用来做文章的。
任何京州工程集团的丑事,最后都可能指向赵书记。
未必能真的对赵书记有什么影响,但肯定会弄点骚味出来,惹赵书记不快。
赵书记以后清算,能放过处事不当的光明分局的领导?
似乎,光明区警察局希望京州工程集团介入,最好赵书记也介入,合情合理。
然而,只有京州工程集团内部人员才知道,京州工程集团现在没钱了。
赵书记也压根没有任何批示,赵副省长升任京州市委书记后,似乎在和以往的关系做切割,和京州工程集团的关系变得很疏远了。
否则公司也不会对高建国的事情当做不存在。
有钱,还有关系,当然可以在关键时候要守护赵书记的面子。
没钱了,也许谁的面子都不好使,谁的关系也不顶用。
高层都准备b股套现2个亿分了跑路了,哪还管你什么赵书记。
而且,现在决定京州工程集团命运的已经不是赵书记,是政务院的老大。
赵书记现在似乎都得躲着京州工程集团,怕老大把京州工程集团这些年的失败归咎自己。
京州工程集团,那是赵市长干的,和我赵书记可没有关系。
赵市长那个时候干的很好啊,还上市了,肯定是后来的京州市的领导没有干好,我这也不干回到京州吗。
不就是甩锅嘛,谁还能不会呢?
李文昊是小喽啰,很多时候只能看个大概,更深的门道,他看不懂。
所以,这就是高建国这件事麻烦的地方,能处理,尽量处理,但是不能给钱。
这边给了钱,那么多优化的员工,有的是给钱的地方,公司承担不起,也会在未来激化矛盾。
如果不能处理,就不要管,看都不要看一眼,当做不存在,这何尝不是甩锅?
高建国一家的悲剧,那只是时代的一粒微尘,微不足道。
如果不是李文昊主动要处理这件事,其实这件事就这样的压在那里不管的。
公司会把自己当初对高建国的承诺当做不存在,反正高建国现在也没有想要公司为自己出手。
反正高建国现在自己都觉得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李文昊见到高建国后,高建国甚至主动的劝李文昊和公司不要白忙活了。
没用的,这是铁案,他已经主动认罪了,谁来了都没用。
他也不想陷入困难的公司在自己身上浪费精力,同时劝李文昊,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守护公司上。
如果公司实在过意不去,以后公司情况好转了,可以适当照顾一下他的父母妻儿。
见过高建国,再把这个事件梳理一遍,李文昊就知道,想要解决这件事,就得看天意。
至于天意是什么?
李文昊要去查卷宗!
而这,就非常需要陆亦可的关系了。
虽然李文昊没说,但你要查卷宗,肯定是觉得这案子有猫腻,这是不相信警察局的工作。
一般来说,警察局不可能让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的。
毕竟,这都已经快被做成铁案了。
所以,李文昊在翻卷宗时,旁边那个主要负责办理这件案子的警员程度脸色不是很好看。
这是他办的第一个案子。
他是高材生,警察局器重他,培养他,准备提拔他,否则命案哪会交给他一个新人来主办。
拿这个事实清楚,不需要动脑筋的轻松命案给他练手,顺便当他的进身之阶。
政法系在现在汉东省的政法口就是吃香。
现在,李文昊想要翻案,这不是打脸吗?
政法系学长打政法系学弟的脸?
关键是这位学长更加嫡系。
有这样的吗?
你在干这事时,有考虑过你们高老师的感受吗?
程度偷偷瞄了眼赵敏和陆亦可,脸色很难看。
他把他的顾虑跟局领导汇报。
他们局里的领导很开心。
赵书记真的插手了。
他能考上汉东政法大学,肯定不傻,瞬间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个小年轻能办这样的大案。
这个案子因为李文昊他们的到来,瞬间就变成了烫手山芋,不管结果如何,他可能都要背锅。
程度在心里长长的深呼吸了一口气。
“李文昊学长,这个案子,高建国与人斗殴,过失致人死亡,事实清楚,人证,物证俱在,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程度也是汉东政法大学政法系毕业的,是李文昊的学弟,今年毕业的,但不是高老师的学生。
李文昊他们那届之后,高老师就没有带本科生了。
所以,李文昊只是他的学长,不是他的师兄。
为了表示亲近,他当然也可以叫师兄。
两人一个系毕业,前后就差了4年,肯定有很多共同的老师。
政法大学又不会只有高老师一个老师。
很显然,此时程度并不想要和李文昊亲近,叫学长都很勉强。
程度现在只想让李文昊他们放弃,你要当炮灰我不拦着,我不想陪葬!
李文昊情商不高,没觉得程度的称呼有什么问题,也不在乎。
但旁边的赵敏和陆亦可都看出来了,程度对自己的学长没有丝毫尊敬。
“人命关天的事情没有小事,还是仔细点好。”
李文昊一边仔细翻看卷宗,一边面无表情的说道。
见此,程度欲言又止,看了看旁边的赵敏和陆亦可,最后愤然不语。
李文昊翻完卷宗,赵敏就忍不住好奇的开口。
“李哥,有问题吗?”
“卷宗没有问题。”
李文昊说完,赵敏有些失望,程度脸上的不屑一闪而过。
反倒是陆亦可,好奇的问了一声。
“李哥说的是卷宗没有问题?”
“亦可姐,这有什么区别吗?”
陆亦可看了眼程度,继续说道。
“可以没有区别,但也可以区别很大。”
听到陆亦可这么说,程度心里咯噔了一下,而李文昊脸上则是露出了笑容。
卷宗肯定是没有问题的,给人定罪的卷宗怎么可能会有问题,有问题法院和检察院都通过不了。
李文昊翻看卷宗,不是找茬,也不是找问题的,而是更清楚的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李哥,你和亦可姐在打什么哑谜啊,所以,到底是有问题还是没有问题?”
外表清纯好女孩,实则内心暴躁的飒爽骑士少女,此时再一次的像雌虎一样,双手叉腰,嘟噜着小嘴,娇俏的脸上全是不满。
“不但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
正常人打完架第二天死的概率很少,死者今年35岁,身体健康,并没有心血管方面的疾病。
而高建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根据高建国刚才的说法,他下手有分寸,只是教训教训死者。
死者离开时只是看起来痛苦,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死者的死就很蹊跷。”
“李哥,你的意思是,他杀嫁祸?”
陆亦可漂亮的大眼睛亮了起来。
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她也不便插手,但,她很好奇!
“有可能,卷宗上说,死者是秦省人,在京州打工,入赘了京州,但却不是孤家寡人,为什么他死后,出面的都是他老婆和他的邻居?”
“李文昊学长,你都说了,他是入赘的,他老婆跟我说,他老家看不起入赘的儿子,他和老家早就断了联系,他的死活已经和他们没有关系。”
这是一起命案,程度当然是认真调查了的。
卷宗没有问题,就说明,细节是可以被推敲的。
所以程度丝毫不担心李文昊的找茬。
在他看来,李文昊就是在找茬,没事找事。
“卷宗上的法医检测说,死者左右肋骨多处断裂,右胸肋骨伤情较重。
此外,死者肺部被断裂的肋骨戳伤,背后皮肤拖伤40x20厘米,肝部、左脚脚骨也都发现数厘米长的断裂。
小程,你难道不觉得,这些伤势过于激烈了吗?”
“周围很多围观群众都有人证,两人斗殴的场景确实激烈,也有拖拽,还使用了扁担,所以我不认为高建国说的他有分寸。”
“那么后脑骨的致命伤呢?”
“后脑骨的致命伤根据检测,也是扁担造成的,而且在高建国的扁担上,找到了死者的血液样本,高建国也没有否认。”
程度自信满满的说完,李文昊却极为认真的纠正了他的说法。
“小程,高建国不是没有否认,而是没有说话。”
“既然他没有做,为什么不说话?李文昊学长,你难道不觉得牵强吗?”
“我倒是能理解。”
李文昊叹息了一声。
“就像你说的,人证,物证,俱在,人证有,凶器有,凶器上的证据也没有问题,这个案子,小程你甚至可以做成无口供办案。”
李文昊说完,程度脸上的表情闪过一丝得意。
是的,根据案情,他甚至可以无口供把高建国定罪了。
但他还是认认真真的走完了所有的流程,给了高建国辩解的机会。
在李文昊翻阅卷宗前,警察局的领导和同事,哪个不夸他办事办的好?
“小程,你陪我去一趟泥潭村吧。”
程度脸色一黑,因为泥潭村是死者住的地方,京州市的城中村。
程度以为李文昊会放弃,没想到李文昊还咬着不放。
你叫我去,我就去吗?
“小程,你陪李经理去一趟吧。”
不只是路过,还是早就在门外的局长,此时微笑着走了进来。
“……”
程度很绝望。
与此同时。
京州市市委书记办公室。
此时,也在加班。
“赵书记,这是我根据您的意思写的文件,您看看有没有问题。”
“昨天通宵了,没睡觉,现在头痛的很,我就不看了,达康找重点念吧。”
“好的,赵书记。”
李达康随即认真的念了起来,都不需要看文件,口齿清晰,思路清楚,看的赵立春连连点头,一脸的宠爱和欣赏。
李达康念完,赵立春点了点头。
“写的不错,我们地方政府要积极的配合政务院处理好三角债,该还的钱,一定不能再拖欠,再拖会拖出大问题的。
多少优质企业因为三角债陷入困境啊,该倒掉的企业,绝对不能姑息,该放手的企业,也不要舍不得,不能拖着不放。
达康啊,现在改革进了深水区,我们更需要有放手一搏的勇气,不能有顾忌。
法无禁止则自由嘛。”
法无禁止则自由……
李达康心中深深记下了教诲。
赵立春这既是在总结,也是在教学。
“对了,达康,省委统一安排,省委组织部统筹组织,准备安排12名副厅级的年轻干部去鹰国学习,我点了你的名。”
“赵书记……”
看着李达康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赵立春安慰的笑道。
“我是舍不得达康的,留在我身边给我当秘书,太大材小用了,现在汉东省需要你这员改革闯将去外面闯一闯。”
“我也知道你的顾虑,金山县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想要让更多的百姓过上好日子,哪有那么容易的,组织上对你在金山做的事情是满意的。”
“蛰伏了这些年,你这把屠龙刀也该重新出鞘了。”
李达康脸上的担忧终于慢慢去掉了。
金山县的事情一直是他这些年的心病。
“感谢组织的培养,我一定不会辜负组织的信任!”
赵立春满意的点了点头。
“赵书记,刚才光明区警察局的局长给我打电话说,敏敏带着警备区陆副政委的女儿去重查‘高建国案’了。”
赵立春皱了皱眉头。
这是铁案,他们看过,还是汉东大学政法系办的铁案,翻不了,沾上就是一身骚。
“背后有老梁的影子吗?”
“应该没有,梁书记之前已经放弃了,应该是敏敏自己的想法,敏敏可能是想要替您分忧。”
“胡闹!”
赵立春虽然嘴上在说胡闹,脸上的表情却松了下来。
赵书记是一个很顾家的好父亲,对小儿子,小女儿,尤其宠爱。
“赵书记,需要我去让敏敏回来吗?”
“不用了,随她闹去吧。”
赵立春笑着道。
看着赵书记脸上的笑容,极为聪明的李达康明白了。
是啊,就是闹腾。
如果翻不了案,无关大局。
这个小亏,他们吃定了,闹也吃,不闹也吃,反正没差,谁让汉东省政法口是梁书记的主场呢。
只要赵书记不插手,就只是小亏。
但是,万一翻了案,那梁书记就难受了。
敏敏误打误撞,为赵书记破局了……
位子只有一个,梁书记和赵书记两个人争,梁书记年龄快到了,处处进攻,希望赵书记接招,忙中出错。
然赵书记虽然年轻,但却沉得住气,稳得住,只要不动,这些小亏其实无关大雅。
进攻的是梁书记,对梁书记来说,翻了案,那才是风暴……
只要赵书记不下场,现在该头疼的,也肯定是梁书记。
给赵书记挖的坑,成了进退两难的烫手山芋。
汉东省委大院。
梁书记正在锄地,他的旁边恭敬的站着一个长相儒雅帅气,一看就让人心生好感的中年人。
梁书记锄完地,接过中年人地上来的毛巾擦了擦汗。
“育良啊,你可是有一个好外甥女,一个好学生啊。”
“……”
高老师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