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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最后一段,说“前几个月于中收拾了蔡珽而被罚没了尚方宝剑”是错误的,按照章节,应该是两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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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五十二年的上半年很快地过去了。除了康熙的六十大寿和于中攻入缅甸之外,无论是庙堂之上,还是江湖之间,都没有什么太大的事情发生。虽然在此期间,康熙又下令组建了一个“西海水师”,并以年羹尧为水师提督,赐“扬威将军”名号,可是,由于依然要受到南海水师的制约,这个所谓的西海水师除了实力比先前有所增强之外,也只能说是换汤不换药,年羹尧除了多了一些好听的名头,并没有得到什么实际的好处。虽然这位年大将军对此事十分不满,可是,以他的资格,自然还远远不够跟朝廷、跟康熙去讨价还价。
……
“皇上刚刚下旨,封了于中一等襄远候爵位,并且还下旨,以马德为江南总督期间,劳苦功高,为国尽心尽力,晋升为三等候爵,并依然留任江南总督……”
北京郊区,畅春园北约一里处,即为圆明园。这个园林在康熙四十八年,被赐给了四阿哥胤禛。康熙每次去畅春园避暑,胤禛前往伴驾的时候,都是住在这里。
“襄远候?……嗯,辟地有德曰襄;甲胄有劳曰襄;因事有功曰襄;执心克刚曰襄;协赞有成曰襄;威德服远曰襄。于中的这个‘襄’字,可谓名至实归!”邬思道似乎并没有听出胤禛话中求教的意思,反而似乎对于中的爵号起了兴趣。
“邬先生……”胤禛略带些不满地看了邬思道一眼,想了想,终于没有继续追问。邬思道如果有话,自然会说出来,就像前不久的那一次……理藩院奉圣命追查有人向日本私售火器一事,结果,查来查去,居然查到了刚刚被调往湖南任道台的戴铎头上,并且,绕了一个圈子之后,又查出年羹尧手下的一个中军在一年多以前也曾经在大阪出现过,而根据淡马锡的出入境记录,一年多以前,那个姓柴的中军确实曾经奉军令回国公干……如果,戴铎和年羹尧两人只是其中一个出了问题,他自然可以借口是两人私自的行为,称此事与他无干。可是,偏偏这回是两个人一起被查出来了,而且,两个人还都是他的藩邸门人,所以,此事的矛头自然也直直地指向了他这个雍郡王。向日本私售火器?康熙在两年前就曾经下令要严格控制火器的使用和制造,并且还专门派了老八胤禩前往奉天主管那里的火器制造事宜,如今却有人向日本私售……这种事,他就算是贵为郡王,也绝对担待不起。所以,当时的他,急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本想趁着年羹尧在京的时候把这家伙叫到府里好生询问一下,可是,邬思道却突然出面告诉他,要冷静,要表现的与平时没有什么两样,绝不能有任何的焦急表现,更加不要搭理年羹尧。结果,果如其人所料,这事居然就这么安安稳稳的过去了。虽然戴铎在此事之后因为一些失误被贬去广西做了县令,可是,年羹尧却还是升了官,虽然实际上也没有升多少,可事情最后却停在那里没有再往后发展。理藩院也似乎停止了对此事的追查。
“皇上隔了这么长的时间才给于中晋升爵位,并让马德仍居原位,四爷,您可知此中蹊跷?”胤禛果然没有料错,等了一会儿之后,邬思道终于开口了。
“皇阿玛是想看看朝中有没有人选能够替代这两个人……”胤禛答道。
“呵呵,四爷,您弄错了!”邬思道微微笑了一下,摇头说道。
“哦?那皇阿玛是什么意思?总不成是因为他老人家要过大寿,这才把事情给拖后了吧?”胤禛反问道。
“因为过寿而延误,这是明面儿上的理由;看看朝中有无其他人选能替代于、马二人,这是私底下的理由……不过,四爷,这两条,其实都不是皇上的真实打算!”邬思道伸出一根手指,微微地摇动。
“都不是?”胤禛疑惑起来,“那皇阿玛他老人家是什么心思?”
“朝廷上是没有什么秘密的。明面儿上,私底下,这两条理由其实朝中许多人都知道,尤其是私底下的那条理由,恐怕有不少官员听说了之后都十分眼热!”邬思道轻轻抚摸着手里的拐棍儿,“可是,四爷,你可知道?……为什么朝中的大臣们明明知道这些理由,可实际上却没有多少人出面向皇上谏言,让于、马二人,尤其是马德离位他任呢?难道……他们不愿意去做那江南总督?这可是天底下最大的肥缺了!”
“这……他们……”邬思道的话让胤禛脑中灵光一闪,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他却总是抓不到其中的要点。
“因为人人都知道,江南三省,是马德的地盘儿。马德不愿意,便是皇上换了别人去那里,也未必能坐得稳总督的位子!浙江去商之事,便是前车之鉴!”邬思道沉声说道。
“既然如此,那皇阿玛为什么还要传出这个‘换人’的讯号?”胤禛的脸也沉了下来。在地方上的影响力居然比皇帝还要大,而且那里还是大清最为富庶的江南三省……想到这里,他的心里隐隐冒出了一股怒火,但是,在这股怒火冒出来的同时,他也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压力直直的朝他压迫了过来。
“皇上恐怕是想看看,朝廷上的诸位大臣对于中,尤其对马德是什么态度……若是当时朝中大臣对马德群起而攻,哪怕只是有一个重臣出面,江南总督的位子恐怕也要换人。可是,这种情况偏偏就是没有……”邬思道摇头叹道。他似乎也和康熙一样,对那些大臣们的表现感到极为失望。
“邬先生,你当时为什么不说?主忧臣辱!若是你提前告诉我,我一定会亲自出面向皇阿玛进谏,又岂会让他老人家如此难过?”胤禛猛地站了起来,挥舞着拳头大声说道。
“四爷,您不行。您是皇子,皇上怎么可能拿你当替死鬼?而且,皇上若是允了您所请,您日后恐怕再难有奋起之时了。”邬思道连连摇头说道。
“怎么会?”胤禛一愣。为皇帝分忧应该是立了功才对,居然还会成为替死鬼?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在他的心里绕了一圈,他就反应了过来。为什么立了功反而会成为替死鬼?因为,皇帝需要的就是替死鬼,而把自己送上门去,这才是功劳所在!
“江南三省官员并没有多少是于中的亲信,所以,只要皇上下旨换人,则马德必然难以续任。可是,无论是谁做了江南总督,只要不是马德,则江南有九成以上的可能会乱成一团。不过,造成这个结果的原因当然不会是,也不能是因为皇上的任人不明,而是因为新任的江南总督处置失当,有负圣望……四爷,江南三省是什么地方?那里若是真的乱了,那可就是要掉脑袋的罪啊。”邬思道伸出手掌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脖子,苦笑着摇头说道。费迪南、于中、马德诸人,费迪南和于中虽然也很厉害,可是,对康熙来说并不难对付。如今,费迪南已经被闲置,康熙如果想动于中也十分容易,因为康熙一直在轮换着于中身边的将领,所以,除了身边的几千亲兵之外,于中不可能鼓动其他将领跟他造反,只要康熙一声令下,那位振远大将军就只会成为光棍一条。可是,马德不一样。换下马德不难,关键是朝廷如何才能应付得了换下马德之后极有可能会出现的乱局,要知道,马德和那个叫莫睛的,除了跟许多大商家有着联系之外,自身的手上也掌控着无比巨大的资财,这笔资财一旦动用,后果难料。而邬思道其实也并不赞同康熙这个寻找替死鬼去换下马德的主意。就算能够将责任推到别人的身上,把朝廷的责任撇清,乱局也肯定会出现的。以马德等人的手段,就算国库里有钱,又能撑得住几时?而且,有了这么一个找替死鬼的打算,却非得等着朝臣们自己送上门去,这又是一种患得患失、犹豫不决的表现。更加显得有些让人哭笑不得。所以,邬思道觉得,康熙已经老了,老的缺少了勇气,老的开始缺少决断的勇气。
“那我们该怎么办?”朝廷面临的形势让胤禛突然觉得一阵泄气,一向自命刚强的他却突然有了一种无力感。
“暗渡陈仓!釜底抽薪!”邬思道眼皮一翻,轻轻地说道。
“此话怎讲?”胤禛急忙追问道。
“这几年来,邬某一直苦思如何才对应对于中、马德、费迪南等人。可是,越是想得多,我越觉得此数人其势之大,简直就是让人望而生畏。”邬思道长舒了一口气,看着胤禛疑问的面孔,话音一转,“不过,有道是万物生克,此数人能力虽强,势力虽大,却也并非无懈可击。而且,这些破绽,反而就是他们自己造成的。”
“哦?先生快快讲来……”有破绽就好!胤禛在心里暗暗叫了起来。
“四爷,您可知江北江南的那些纺织厂?”邬思道问道。
“这个我自然知道!”胤禛答道。十年来,随着几样先进的纺织工具的应用,让那些有钱人就像是干柴碰上了烈火,一时间,纺织厂开的遍地都是。而且,这些厂在创造了大量税收的同时,还使得不少老百姓有了另外一个务工的去处,可以在农闲的时候去赚点儿外块儿。不过,胤禛虽然也很认同这种事物,可是,大量的纺织厂造成更大量的百姓无法再利用织机为自己谋生活,也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那些纺织厂的原料是些什么东西?”邬思道并没有心情去关心胤禛对纺织厂的看法,又继续问道。
“棉、麻、羊毛……”胤禛随口答完,立即就是猛得一抬头,“先生,你的意思是控制这些原料?”
“非也!”邬思道神秘一笑,“四爷,你如果控制了这些原料,只会让那些纺织厂关门歇业,那些开厂子的东家顶多就是损失一两年的收入,可是,那些工人可就倒霉了。那么多的厂子,那么多的工人,再加上他们的家属亲戚……这可是会造成民怨的。”
“那先生之意是……”胤禛又皱起眉来。
“四爷,大清起于满洲!如今的满洲是什么样子?”邬思道又笑眯眯地问道。
“满洲?……那里自然是好!”胤禛不明白邬思道是什么意思,只能笼统的答道。满洲人少、地多、钱多,当然好!
“于中、马德、费迪南皆起于满洲。之所以能被皇上启用,究其原因,也是因为他们将各自在满洲的辖区治理的一片丰饶。当年的满洲虽不能说处处荒芜,却也强不了多少。可如今呢?那里的有钱人恐怕尤要胜于关内的许多省份……而且,满洲的商家还跟蒙古的那些王公贵族联系紧密!您想想,若是这些人突然动了心念想要入关做生意,以他们的实力,再加上还控制着几乎整个草原上的羊毛生产,关内的那些人难道还能跟他们一比高下不成?”邬思道微笑着说道。
“着呀!着呀……先生,你这一招,真的是釜底抽薪呀!”胤禛的心气儿又提了起来,兴奋的在房内走来走去。什么叫山明水复疑无路?这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于中和马德他们恐怕想不到,他们当初的发迹之地,竟也是今日他们的致命之处吧?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妙极,妙极!
“虽然关外的那些人跟费迪南、于中、马德交情不浅,可是,利益当面,未必就会卖什么面子。若是这其中朝廷再插上一手,到时候,关外一系必然可形成另一股巨大的势力,而且,只要引导得当,这股势力也只会永远听命于皇家。而如此一来,又何惧于马德等人?”邬思道微笑着说道。纺织厂是这些年来那些商人最赚钱,也是从事的人最多的行业,只要控制了这个行业的主导权,再加上满洲商人和朝廷的财力,就算有乱子发生,朝廷也应当完全可以应付。
“先生之谋果然不凡。我马上想个办法,把此事上禀皇阿玛!”胤禛很兴奋。自从从江南回来之后,虽然一直默默的协助张廷玉、施世纶等人主持整顿吏治的事情。只是,由于康熙不想把事闹得太过轰轰烈烈,所以,他也不好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再加上不久前康熙过寿的时候,他得到消息,老八似乎和老九、老十两人又凑到了一起,这也让他感到十分郁闷。可现在不一样了,如果能解决于中、马德这几个大患,并且还能让朝廷掌控大批资产,在康熙的心目中,他的地位肯定会上升一大截。到时候,谁还能跟他争?
……
“主子……”胤禛兴冲冲的告别邬思道,转回自己的房间,正想着该当如何向康熙禀报邬思道的这个办法的时候,高福儿又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
“什么事?”胤禛今天的心情极佳,所以,对高福儿的打扰并没有感到不高兴。
“主子,您快去吧。皇上刚才在烟波致爽斋被气倒了……”高福儿喘着粗气,急急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