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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骁坐在对面喝豆浆,目光全数落在纪瓷身上。
阳光透过玻璃洒进室内,将女孩秀美的五官凸显清晰,光线照耀处,几乎能看清她颊边的小小茸毛,乌黑卷翘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说话间时不时会弯起唇角。
笑容纯净而耀眼。
和昨晚那副敏感担忧的样子,判若两人。
霍骁忽地想起昨天晚上。女孩牵着他的手,昂起头,恳求他不要把她丢下时的模样。那么无助、恐惧、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会被人抛弃。
他心脏一缩,看向纪瓷的眼光里多了几分怜爱和疼惜。
下一秒,他又诧异自己的举动,不经意地将视线移开,轻拢外套,想去外面抽根烟,透透气。
“霍骁。”纪瓷看他要走,下意识地喊他的全名。
说完后又发现不对劲,连忙转移话题,把手机递给他,“你的手机。”
霍骁接过来,跟着坐下了。手机被放在桌上,他没问李泉刚才跟她说了什么,而是问:“小孩,胆子大了啊,你刚叫我什么?”
没糊弄过去,纪瓷躲开目光,嘴硬道:“你听错了。”
“没礼貌。”话虽如此,霍骁却笑了,“昨天说你还有两个星期才满十八,算起来,我比你整整大了九岁,怎么着得叫声哥吧?”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纪瓷想起杨樱来A市的这些天里,也一直叫他“三哥”来着,付燃和顾成禹当然也不例外。
但她私心里是不想跟别人叫一样的,可选择的称呼并不多,总不过都是围着“哥哥”这个词打转。
纠结半晌还是觉得害羞,她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昨晚的事,还没来得及谢谢你。”
“嗯?”霍骁勾唇笑了下,饶有兴致地瞧着她,“谢谢谁。”
伎俩被识破,纪瓷垂下头,舌尖低在下齿处磨蹭了会。
想感谢的心情驱使着,她总算跨过心里那道坎,飞快地把那两个字滑过去,“谢谢哥哥。”
原本只是逗她,当真的听见那两个字的时候。
霍骁轻眯了眯眼,眼底滑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很快如常。
他准备再说点什么,桌上的手机突然亮起。
纪瓷等他离开之后,靠在椅背上舒了口气。她抚住胸口处越跳越快的心脏,觉得再这样下去,那些心思迟早会被霍骁看穿的。
五分钟的时间里,纪瓷食不知味地喝了两口粥。
霍骁接完电话回来,看起来是有事匆匆要走的样子,“下午可以到周边逛逛,附近有几个景点还不错,挺适合小姑娘的。”
“嗯。”纪瓷忽然有点舍不得,还想继续和他说点什么,“我下午要去市场买点特产,要给你...”
她用指尖掐了下自己,屏住呼吸,攒足精神问:“...要给哥哥你带吗?”
霍骁抬眸看向她,纪瓷被那目光看得心虚,忍不住垂眸。
末了,听见他笑着说:“自己好好玩吧,不用想着给哥哥带特产。”
纪瓷红着耳根点头。
直到霍骁身影消失在大门边,她才后知后觉地翘了下唇角。
*
中午吃完饭,纪瓷就出了门。
她按照导航顺利找到中心市场,根据便签上记好的,挑了几样A市特产。回来的时候,经过人头攒动的情人坝。
纪瓷站在十字路口边发了会呆,接着又去顾成禹上次买水的便利店,买了个冰淇淋。出来的时候,情人坝的桥岸边,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地喝彩。
她停下脚步,站在灯杆旁往对面望去。
应该是有人在那里表白成功了。人群簇拥的中心,一个男孩怀里抱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正把对面的女孩子揽在身边,好友亲朋在身侧欢呼,到处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声。
大抵是被这种热烈的幸福感传染了。
纪瓷盯着脚尖看了会,最终还是忍不住,往情人坝那边走。
她站在月老庙旁边的那颗榕树下,背对着刚才表白成功的情侣,虔诚地许了一个心愿。
红丝带被景区的工作人员帮忙挂上。
纪瓷双手合十,看着属于自己的那一条丝带,闭上眼,重复了一遍上面写的话,“希望他事事平安,每天都能开心,也能...”
有一点点喜欢她。
她不贪心,只要一点点就好。
*
五号一早,纪瓷和顾成禹在付燃的陪同下顺利返程。
霍骁不是跟他们同一班车回津市,听付燃说他还有事要办。
回来后,纪瓷专心地投入学业中。学校和培训班两边跑,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这样平静而枯燥的日子独自经历了很多年,她并不觉得乏味。
只是偶尔闲暇间隙,会忽然想起在A市的那些日子,想起霍骁。
这些心思纪瓷向来隐藏的很深,却会在无人发觉的时候,渗入到生活的某个角落里,使得她最近练习都有些心不在焉。
纪瓷已经忙碌整整两周了。带课教授因为她上次课程中开小猜,这周周末得去培训班加课,恰好是在她十八岁生日这天。
周日一早,纪瓷起了个早床。
到培训楼的时候才早上七点,宁蕊已经在楼门口等她了。
纪瓷看见她惊讶了一瞬:“你今天怎么也来这么早。”
“那是。”宁蕊语气有些骄傲,“为了给我心爱的女人过生日,当然得早点来。”
她把一个用丝带扎好的盒子塞到纪瓷怀里,“呐,生日快乐。”
“谢谢。”纪瓷忍不住眼角笑意,“现在能拆吗?”
“你的礼物你自己做主。”宁蕊揽过她的肩膀,和她一起往楼上走,“怎么样,今儿生日打算怎么过啊?要不要晚上爷给你去津市最好的酒店摆一桌。”
纪瓷弯唇,拍了拍琴盒,“心领了,不过,我今天得和教授一起过生日。”
“今天是周末欸!他还不放过你啊,晚上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吗?”宁蕊为她鸣不平。
纪瓷想了想:“吃饭算不算?”
“......”
宁蕊陪纪瓷练习到中午,被母上大人的一通电话叫走了。
临走前还叮嘱她,如果晚上没人陪,可以给她打电话。
纪瓷答应下来,在她离开后,闷头继续在练习室练习。一直到晚上,教授盯着她把艺考要用的一首练习曲彻底练熟后,训练才总算结束。
收拾完东西出门时,已经过了八点半。
昨晚记谱子睡得晚,手机忘了充电,现在因为电量不足早已自动关机。纪瓷只好转回去,在培训室把手机充上电,等了一会,屏幕重新亮起。
有几条未读消息进来,还有几通未接电话。
都是来自同一个人——
纪成远:我和你妈在外应酬赶不回来,你抽空去学校接一下你弟。
纪成远:他今天补课,六点左右放学。
糟了。
纪瓷立刻关上手机,抱了书包下楼。
在路边拦了辆车,却不知道是该先去学校还是回家,她随便说了个位置,在车里给纪睿打电话。
“嘟——”
忙音响了上十下,都没有人接通。
纪瓷蹙紧眉头,急得手心都出汗了。
在拨到第五次的时候,纪成远的电话打了过来。
“你怎么才接电话,干嘛去了?你弟弟人呢?!”
劈头盖脸的责问,纪睿显然是还没到家。
纪瓷:“我现在去找。”
说完,她没功夫听纪成远的各种质问,挂了电话。
“师傅,改道去十一中。”
“好嘞。”
计程车扬起路面的尘土,刺耳的刹车音消失殆尽。
纪瓷下车往学校里看,除了篮球场上的几片落叶和纸屑,一个人影都没有。她不死心,冲学校里喊了两声,回声被绛红的墙体打还回来,心不可抑制地沉了下去。
校门口的门卫问她的来历,纪瓷简短解释了番。
门卫看她实在着急,也没说重话,“现在哪还有人呐,早走光了。”
纪瓷蹲在地上,开始翻纪睿其他的联系方式。
□□、同学的电话,能找到的方式都找了,纪睿的电话仍然打不通。
纪成远一个又一个的电话打过来,纪瓷继续和纪睿联系。
忙乱间,她无意接通了来自陈馥芳的电话。
她还没开口,陈馥芳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似乎像松了一口气一般。
“小瓷啊,你弟弟刚刚回来了。”
“扑通——”
纪瓷仿佛听见心跳归位的声音。
陈馥芳在那头说:“他手机没电了,所以接不到电话,身上没带现金,司机也没去接他,他自己走回来的,你别担心了啊...”
“...你跟她说什么,我看她就是存心的!”纪成远不知怎么夺过了电话,对着纪瓷耳边大声吼,“你现在马上给我回来!”
“嘟。”电话挂断。
纪瓷蹲在地上,眼泪瞬间从眼眶滚落,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画面好像突然和四年前重合,十四岁的纪瓷也是这样,像心脏的血液被一丝丝抽干后又重新输上了血,不安、愧疚,以及失而复得的欣慰在此刻交织。
推开家门的时候,纪瓷做足了心理准备。
纪成远的骂声让整座房子回声震荡,陈馥芳在一旁垂着头不敢插言,纪老太太护着纪睿,仇人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值得欣慰的是,她比十四岁那年还是成长了不少。
纪成远的那些话,纪瓷只听了十分之一,剩余的时间里,她都在观察纪睿。
虽然他仍旧一言不发,可那双眸子也在看着她。
视线相触间,纪睿愣了一下,极不适应地躲开她的目光。
顶着张面无表情的脸让纪成远骂了一会,纪瓷一直没吭声。直到纪成远终于累了,拿起茶杯喝了口水,她才终于开口:“您说了那么多,意思是这件事,全都得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