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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语第一次见到顾淮是在她升大四那年的暑假。
那天傍晚她被堵在偏僻的巷子里,看到范金和几名流里流气的男人比比划划,只觉得心情烦躁无比。
她和母亲的关系最近改善很多,母亲意识到她不再是曾经可以掌控的孩子,努力适应新的相处方式。
只是左母的一些观念还是很难改变。
比如在左语高中期间,左母严厉禁止她早恋,眼见她快大学毕业了又转而认为她是个老姑娘,焦急的安排相亲。
相亲对象范金也是她的小学同学,两家家长都认识。
小学时范金长得又高又胖,特爱欺负其他同学,而左语是班长,隔三差五把范金举报到老师那里,两人整个小学近乎水火不容。
这样的相亲左语本以为是走个过场,见个面就一拍两散。
约会结束后两个人同路回家,范金以走近路的名义领她走进这条偏僻小巷,居然让她见识一场拙劣的闹剧。
从三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忽然从人迹罕至的小巷子里冒出来起,左语就止不住冷笑。
范金跟英雄似得打倒三个男人,威风凛凛的回来。
“小语,你没事吧。”范金摸着嘴角的伤口呲牙,另一只手去抓左语。
左语厌恶地甩开,“范金,是你傻还是在当我傻?这条小路附近的人家都拆迁搬家了,躲在这里打劫等着喝西北风吗?”
说完左语转身就走,如果不是刚刚这几个人堵住巷子,她早就想走了。
没走两步身后又有人抓住左语的手腕,她想也没想,回身一个巴掌,抽到刚刚打劫的黄毛青年脸上。
左语一惊,只见刚刚被范金打趴下的三个男人都站起来,和范金一起围向她。
“阿金,我就说你这招不管用,管她什么样的娘们,上过就是你的人。”黄毛青年被打了一巴掌,目光跟啐毒似得上下扫视左语。
范金轻哼道:“太多年没回来,都不知道这附近的人家拆迁了。”
左语挣脱不开,不断后退道:“范金,我们有话好好说,我妈还在家等着我,看不到我回来会出来找我的。”
“没事,我妈会向你妈好好解释。”范金已经走到左语面前半步,代替黄发男人抓住她。
“小语,从小学起我就喜欢你,这么多年我都没忘记你,我刚回来就和你相亲,不是命运的安排是什么?
如果你是第一次我们可以去附近的旅店,绝不会委屈你。”
范金一脸故作深情的模样,看得左语更加反胃。
其他几个男人还在那里起哄。
“我看这里好,不是说都搬走了么,叫天天不应啊。”
“来来来,直接给你俩铺件衣服,干脆洞房得了!”
左语同时被四个男人围住,其中范金还抓着她的一只手,她已经退到后背紧贴墙壁,根本找不到逃脱的机会。
正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要做坏事心虚的范金等人下意识转头寻着声音看去,左语当机立断,抬膝顶向范金的下身,趁他痛得松手时利用这个间隙冲出去。
“艹……快追啊!”范金身体蜷缩成虾米,双手捂住下面怒吼。
左语体力不好,奔跑间空气撕扯她的肺,四肢越来越软。
她不过占了一个出其不意,争取到的时间根本不足以跑出巷子。
转过拐角远远看到巷子口多了一辆撞到电线杆的黑色轿车,也许就是刚刚巨响的来源。
左语心知她就算拼尽全力跑到大道,也未必来得及求救。
耳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左语趁着追来的人转弯前躲进堆积在旁边的几个垃圾桶后。
附近人家搬走后垃圾桶也空置下来,许多其他地方用坏的垃圾桶被扔到这里,堆起来有八丨九个。
天色已经擦黑,左语蜷缩在垃圾桶堆成的视线死角。
空垃圾桶也不免满是酸臭的味道,又是炎炎夏季,左语剧烈运动后忍不住用力呼吸,躲在里面差点吐出来。
她看向范金追来的方向,蹲着身子小心向后退,想要躲进两个叠到一起的垃圾桶后面,全然没注意到身后同样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
直至一只微凉的手从后面伸过来捂住她的嘴,堵住她差点脱口而出的尖叫,她才知道有人先一步躲在这里。
遥远大道上的路灯根本不足以照亮这里,让左语心怀侥幸隐藏自己的地方也成功隐藏了另一个人。
范金他们已经追了过来,走路还有些一瘸一拐的范金刚好经过垃圾桶外。
“怎么不见了,跑这么快?”
“去巷子口找找。”
左语瞪眼看着范金离开,却因身后的人不光没办法放松,反而吓出冒出一头冷汗。
完了……前有狼后有虎。
身后的人缓缓靠近,以半抱着的姿势拥住左语,贴近她的耳朵用很轻的气声说话。
“你好,你也在躲人?”
左语从声音分辨出是个男人,语气带着小心翼翼,仿佛期盼她是同病相怜的伙伴,她因惊恐而窜上后脊的酥麻感瞬间散了大半,有些不合时宜的放心许多。
她缓缓点头,用嘴唇去顶住对方的掌心,示意男人松开让她说话。
捂住她的手稍稍用力,捏的她脸颊生疼,男人迟疑几秒。
“我松手你不要喊,会把他们引来。”
左语当然不敢喊,范金等人发现找不见人已经从巷子口又回来。
至少身后这个男人好像可以沟通,她用力点头,终于换来男人松开手。
不过男人的手却转到她的脖子,修长五指刚好把她的脖子掐住大半,力道不轻不重。
左语怀疑,她要是敢喊,恐怕声带刚刚震动,男人就会掐死她。
“你……在躲谁?”她学着男人同样用很低的气声问。
“他们。”男人模棱两可地答,在范金等人快靠近垃圾桶时抱住左语向里拖。
左语心惊胆战,生怕男人发出一点声响惊动范金,幸好男人力气很大,非常轻松的带她到贴墙的角落。
而她也从被男人在后面拥着的姿势转为两人并排贴墙坐好,这样她一抬头就可以看到男人的侧脸。
她下意识抬头,昏暗中只能分辨出男人高挺鼻梁延至下颚完美的弧度,与电影画面中的明星侧脸也不逞多让。
砰的一声打断左语的思绪,原来是范金等人来来回回找不到人,气的一脚踹向垃圾桶。
在范进等人骂咧咧的声音中,左语不自觉向男人靠了靠,意识到这点她有些尴尬,转头看向男人忽然发现他并不是在看范金,而是另一个方向。
男人眉心紧蹙,警惕的望着某处,左语能清晰感受到他衣服下绷紧的肌肉,也许那个方向就有男人要躲的人。
可是……左语疑惑地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去,明明那里没有人啊。
范金站在不远处已经开始拨打电话,左语心中暗骂他们怎么还不快点离开。
许是身边有人陪伴,左语没那么紧张,
她苦恼地嘟囔:“你躲得人已经走了,也不知道范金他们什么时候走。”
范金好似认定了左语跑不远,打电话向左母旁敲侧击确定左语还没联系她,立刻挂断电话。
“分头找。”范金挥了挥手,四个人分散开。
其中范金正巧向垃圾桶这里走来。
左语躲无可躲,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向后蜷缩时余光察觉到身旁的男人居然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下意识转头,与男人黑灿灿的眼眸撞到一起。
“你说,他们走了?”
这句话男人虽然刻意压低,但是没有用近乎无声的气音,立刻引起范金的注意。
范金伸手挥开垃圾桶,左语弓起身子准备要逃,却被男人用力按住肩膀。
“你说,他们走了?”男人又重复问了一遍,声音更大,带着极其轻微的颤抖。
范金已经扒开垃圾桶将两个人暴露出来,
“别多管闲事!”他警告男人,伸手要抓左语。
左语无法逃跑,气地尖叫:“走了走了!你看的那里不是没有人了吗!问什么问!快松开我啊!”
砰——
左语震惊地看到男人攥住范金的手指一掰一拽,手指折成恐怖弧度的范金失去平衡,痛哼扑倒的同时,男人又抬手按住他的后脑砸向地面。
一切说慢实快,其实不过是一秒左右的时间,范金的脸被按到地上时痛苦的喊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来,鼻子爆出鲜血在地上蔓延开。
男人的另一只手始终按着左语的肩膀,处理掉范金,他靠近左语,用更加颤抖的声音问。
“那里,有人吗?”他抬手指着另一个方向。
其他分头找的三人被范金这面发出的动静吸引,看到范金趴在地上,都扑过来要对男人动手。
左语诡异的平静下来,按照男人手指的方向定睛细看。
“没有。”
男人一脚踹飞之前被左语扇过一巴掌的黄毛青年。
“那里呢?”男人又指了一个方向问。
“也没有。”
男人单手将范金另一个同伙按到垃圾桶里。
只剩最后一个同伙,是个身材干瘪的瘦子,瘦子十分乖觉,后退两步主动投降。
“我我我……我自己来。”
男人没有理会瘦子,靠近左语后将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压到她的肩膀上。
他好似鼓起很大勇气,深吸一口气,指着巷子口的黑色轿车。
“那……车上呢?”
明亮路灯下,车内一览无遗。
左语心中奇怪,还是如实回答。
“没有人。”
“原来是这样。”男人喃喃道,终于松开按住左语的手,“谢谢。”
他脚步有些踉跄的朝黑色轿车走去,路灯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左语看向昏迷的范金等人,又看眼努力往垃圾桶里钻的瘦子。
她莫名其妙地抓抓头发。
突如其来的转折委实难以理解,刚刚男人的紧张不似作伪,左语想象不出什么人能逼得男人躲起来,连对方离开都需要她帮忙确认。
走到巷子口的男人已经拉开车门上车,没事人似得倒车离开。
左语后知后觉地跑到路灯明亮的大道,回头望去,范金等人身影都隐藏在黑暗的巷子里。
她彻底放松下来,找到自己平安脱险的真实感。
无论那个男人多奇怪,总归救了她,不过这么奇怪的人,以后最好别再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