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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不就是让我来当恶人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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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嫁娶不须啼

    怀愫

    阿宝听说大房二房的人回来了,也立时往裴三夫人屋中去。

    裴三夫人见了她,紧紧攥住她的手:“怎么样?”阿宝伸手轻抚婆婆的背:“娘莫要急,六郎信上不是写了,奏折递上去之后,咱们只要安心等着就是。”

    信上说至多三五日,他就回来了。

    到今天这才第二日。

    裴三夫人先是怔住,跟着落泪,再说不出话来。她也知道三五日,她每天都念叨着这三五日,可要是三五日儿子还回不来呢?

    “娘,有陈长胜盯着呢,若有消息,他立时就送信来了。”

    阿宝一面说,一面使眼色给小满,小满赶紧奉上了安神汤,又在炉中燃起安神香。

    裴三夫人哪里喝得下,尽力灌上两口,她连日都没吃什么东西,整个人憔悴了许多。此时汤药下肚,眼皮缓缓阖上,没一会儿就昏昏欲睡。

    阿宝替她掖上被子,等她睡实了,这才走出正房。

    就见裴珠裹着斗蓬在廊下与小丫头说着什么。

    “怎么了?”阿宝迈步过去,见那小丫头满面是泪,裴珠正在宽慰她。

    小丫头见了阿宝,行了个全礼。

    裴珠道:“你先回去罢。”

    等人走了,她这才告诉阿宝:“那是六姐姐身边的丫头。”

    裴珂裴瑶的夫家,才刚听闻些风声,就来裴家退亲。

    先是裴珂,她的夫家就在京城,裴家的男人刚被带走,退亲的帖子就送到裴府门上。两家是姻亲,不说雪中送炭,却不该在此时落井下石。

    跟着,裴瑶的夫家也不知从哪儿得着了信,也许是那两家私下里商议过,干脆一道将亲事退了。

    本来五房就没功名在身,但五房管着家,女儿的嫁妆总少不了,面子里子该得有一样。如今面子里子都没了,万一要是沾上了《正气集》案,那娶进门也难安心。

    “昨日两家都请了官媒人,一起上门来退亲要庚帖。”若说两家没商议过,又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这等大事,大伯母也不敢答应。”老太太是万事不管的,可又不能任由那两个官媒闹腾。

    她们来时只怕收了重金,说什么也不肯走。

    两个官媒人就坐在偏厅里,生生坐了一下午。徐氏派儿媳妇出面陪着,就这么陪了一下午。

    这些阿宝并不知情,闻言眉毛竖起:“就由得她们撒野?怎不赶出去!”

    裴珠直摇头:“老太太不发话,大伯母不能作这个主,真要赶出去,那往后……”往后还怎么说亲事,传出去名声又会有多难听。

    裴珠又叹又泪:“如此大辱……”

    “那六妹妹八妹妹的意思呢?”

    “我去瞧过一回,六姐姐的意思是干脆退亲,这门亲事不能再结了。”她这才托到裴珠,写了封信给她嫡母,将这些事都写在信上,希望裴珠能想办法,把信送回老家去。

    阿宝点了点头:“六妹妹有骨气,八妹妹呢?”

    “八妹哪曾受过这种气,她还没主意只知道哭,六姐姐正照顾她呢。”

    这会儿退亲的帖子就压在大房案前,谁也顾不上这两姐妹。

    裴瑶身边的丫头,去大房打探过一回,大房哪有人理会她。又来三房,想着好歹要在裴珠这里打听些消息。

    裴珠方才宽慰那个丫头:“我此时走不开,等得了闲就去看你们姑娘,让她们莫要忧虑太过,只要大伯他们回来了,事情总还有转机的。”

    明明裴珂裴瑶并没一点错处,偏偏先遭罪的却是她们。

    二人正说着,那小丫头去又复返:“七姑娘,那……那两个官媒人又来了!”

    没一会儿大房派刘妈妈过来,看看三夫人是不是醒着,若醒着就请她到堂前去,先把那两个媒人打发走。

    徐氏病倒在床,万医婆正在替她诊脉。二伯母宋氏又不肯揽事上身,一听说裴三夫人吃了药刚睡下,刘妈妈也没了主意:“这……这可怎么好。”

    总不能由得媒人再在裴家花厅里坐到晚上罢?偏偏又是五房的姻亲,吹不得打不得,只得好声好气的把人请出去。

    阿宝眉心一蹙,问刘妈妈:“真就一个人也没有?”

    刘妈妈便是上回拿着燕窝到留云山房“规训”阿宝的老妈妈,听见阿宝这么问,面有惭色。

    她来时已经得了吩咐,对阿宝道:“大少夫人说,若是三夫人不便,就请六少夫人一道去理事。”

    王氏只不过是隔房的嫂子,家里妹妹们的婚事,她管不了,可也不能真的没人出去支应。

    “行。”阿宝说完便要跟上,裴珠一把拉住她。

    冲她轻轻摇头,没人出这个头,不是家里真的无人,是没人敢担这个责任。

    阿宝拍拍她的胳膊:“不怕,哪能真由得人欺负家里姐妹。”

    王氏就在花厅外头等着,看见刘妈妈身后的阿宝,她大松口气,迎上来唤道:“六弟妹,你可算来了。”

    她生怕阿宝因为之前那些事心生芥蒂,不肯过来。

    王氏看阿宝来了,也满心愧疚。公公婆婆训诫阿宝的事,她自然知道,阿宝还肯在这时伸手,真是大气。

    “人呢?”

    “在里头呢,昨儿就来过了,我……我昨日就已经陪了半天。”好赖话都说尽了,两人就是不肯走。

    王氏是临危受命,对这两个官媒人,除了哄着捧着,一句重话也不敢说,还得好茶好饭的伺候着。

    阿宝张望一眼,见那两个媒人桌前摆着一应点心瓜子,还有一壶好茶,她皱皱眉头。

    “来人,去把果子都撤了,把炭盆也撤了,再给她们续一壶茶。”

    这个天,她们俩这是跑裴家来消寒了。

    王氏是大家出身,最重闺训,这辈子与人也没红过脸。这些官媒上门,虽是来找事儿的,她也样样照顾周到。

    听阿宝说把茶水炭盆都撤了,她一时怔住:“六弟妹,这怎么成?”

    “这怎么不成?”阿宝反问她,“她们上门来难道不是来找事的?”“虽是如此,可……”

    阿宝深吸口气:“大嫂请我来,不就是让我来当恶人的么?”

    王氏脸涨得通红,虽是这个意思,可这么说出来到底难听:“六弟妹莫怪。”

    婆婆让她当陪客,她陪了一下午,事情没办成不说,今儿婆婆病倒,瘟神又上门来,她是实在没办法了。

    “既然让我当恶人,我要做什么,大嫂别管。”阿宝看她一眼,“我保管经了这回,她们轻易不敢再上门。”

    王氏心里记挂着丈夫和婆婆,后院还有孩子要管,哪还有功夫一下午一下午的坐陪。

    她思来想去,重重点头:“好!不管六弟妹干什么,咱们都一起承担罢。”

    闻言,阿宝眉梢微挑。王氏平日里立在大伯母身后,话不肯多说一句,路不肯多走一步,没想到还是个有担当的。

    人是好人,只是性子软了些。

    “碰上了无赖,就得用无赖的办法!”

    下人们已经把里头的炭盆撤了出来,说是给她们添炭,直到屋子冷下来也没再把炭盆送进去。跟着果子点心也撤了出来,桌上就只留热茶。

    两个媒人婆坐着冻手冻脚,只好不断喝热茶暖身子,半壶茶下肚,就急着要去出恭。

    可里里外外的丫头婆子都撤走了。她们俩要去如厕,又无人带路。

    正手牵手要去找茅房,阿宝抬脚迈进去。

    婆子介绍:“这是我们六少夫人。”

    两个媒人心里都有一本媒人帐,听见排行便互望一眼,这就是探花郎的媳妇?让朱娘子上门三回求娶的林家女儿?

    阿宝往上首一坐,捧起茶盏就说一声:“请。”

    两人哪里还饮得进茶,可六少夫人请了,她们又不能不作势喝一口。

    “退亲的帖子家里长辈已经瞧见了,两位妹妹并无半点错处,没有缘由就无端退亲,便是去告官,咱们也不怕。”

    双方退亲自来都是好商好量,这般上门,不就是欺裴家卷入了《正气集》案,想赶紧甩脱。

    “六少夫人这话……”

    媒人刚要说话,被阿宝截住了话头:“我没空跟你扯闲篇,也别说那等虚词。”

    “退亲,依礼该怎么来就怎么来,不是上门坐着要回了庚帖就算完的。”

    “两个妹妹受此委屈,就算了?你们不如回去问问,要怎么补偿我们。”

    无端退亲,聘礼是要留给女家当赔礼的。

    对方一字未提,不就是欺负裴家此时焦头烂额,无暇顾及么。

    媒人脸色一僵,听这意思,光赔了聘礼还不够?

    “这……”

    “你们回去商量好了再来,没个准主意也别再登门了。”

    看二人脸色涨得通红,也不知是不是憋的。

    阿宝并想看她们出丑,只是小惩大诫而已,干脆起身离开。

    从她进屋,到她出屋送客,总共用了半盏茶。

    王氏怔住了,眼见阿宝出了花厅,急急跟在她身后:“这怎么成?可没说允他们退亲啊。”

    “这样的亲事还不退?还留着干什么?”阿宝只觉得荒唐,换成是她,十桩亲都退了!

    王氏唬得脸色煞白,这痛快是痛快了,可万一五房不想退亲怎么办?

    “我要怎么报给公爹?”婆婆病倒了,这事自然要报给公公。

    “就这么报,大伯虽则……”虽则迂腐些,可也绝不会让人欺上门来。

    “大嫂放心罢,大伯此时是无暇他顾,等回过神来绝计不会答应的。”

    裴玠明果然大怒,他刚回家来先吩咐管事去帐房取银票。

    又从库中寻出两对古董花瓶,两幅用八宝玉石镶嵌的象牙屏风,一幅仙人玩乐古画,一张金徽玉轸断纹琴。

    备下这四样礼,让管事走一遭:“些许薄礼,还请崔大人笑纳。”底下还压着几张大额的银票。

    这事一办完,听到裴家女儿被无故退亲,立时写信给两家定亲时的证婚人。

    将两家这几日的行为说给证婚人听:“裴家女儿岂可受此大辱,这亲不结也罢。她们父亲那里,我自会写信告知。”

    待听说王氏请阿宝去助阵,赶走了两个媒人。

    裴玠明半晌都不开口,他有心想称赞六郎媳妇此事做得对,办的硬气漂亮,没叫人欺到门前还无力还手。

    又怕夸她一句,往后愈加的无法无天。

    好半天才勉强点头:“到是个能支门户的。”

    一家子还是得有个不讲体面的人。

    王氏低头听着公爹训话,婆母徐氏病着,阿宝没进二门的事,她一个字也未向公公吐露。不能前脚别人才帮了她的忙,她后脚就揭阿宝的短儿。

    裴玠明到底还是知道了,他方才还不情不愿的夸过,这会儿先惊后怒:“真是任性妄为,胆大包天!”

    六郎怎么,怎么就娶了这么个媳妇!

    阿宝可不管大房二房的人如何说她,她还有更任性妄为的事要办,回去对燕草道:“你把我那件男装收拾出来,明儿,我要出门。”

    燕草戥子一句也不多问,连青书松烟如今也事事听凭阿宝的调派。

    第二天天刚亮,阿宝便又换上了男装,从南门悄悄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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