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赔礼(若是他能立个什么功,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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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嫁娶不须啼

    怀愫

    陶英红眼睛瞪得有铜铃大,张口结舌:“你,你是给三儿提亲?”

    卫夫人乐呵呵一点头:“难不成我还别的儿子?”说着拉住陶英红的手,“陶家妹子!万没想到咱们还能有这缘分!”陶英红怔在原地,反是卫夫人把她拉进正堂,按着她坐下。

    “原来我是有这个想头,可也不敢提,不知道三儿是个什么意思,万一他不长进,倒耽误了阿宝。”

    “这回可是他自个儿提的,说想讨阿宝回去当娘子。”

    “你瞧这多好!咱们两家是十来年的老邻居了,彼此知根知底的。我什么脾气你最知道,家里那些人原来就相熟,阿宝真要肯点头,婆婆妯娌小姑子处得那还不跟亲娘亲姐妹一样。”

    “咱们家三儿原来是有些懒怠,可他昨天那劲头,你是没瞧见。”

    卫夫人笑得见牙不见眼,儿子可算是开窍了,先成家后立业。过得一年当上爹,那不就样样都齐全了。“阿宝嫁进来,那跟我女儿一样,要是三儿有什么不好,我头一个不饶他!”卫夫人又扯住陶英红的袖子,“阿宝了进门,想在哪儿住就在哪儿住,咱们三儿就当是林家的儿子,那也没什么不成的!”

    她昨天一听儿子来求,就让丫环把卫老爷从小妾屋里喊过来。

    夫妻俩要不是为着儿子的事,都快一个月没在一块说上句整话了。

    卫老爷一听就点头:“林家倒是不错,我看大有还得升官,你是不知道,陛下隔几日就要宣召他一次。”

    虽是为太仆寺的事务,可陛下召见过林大有之后,神色都会松快些,谁排在林大有后头见陛下,都能得着几分好脸色。

    林大有莫明得了圣心,在朝中的人缘渐渐好了起来。陛下喜欢的人,底下人岂会不结交?也有想结儿女亲的,他们正好先下手为强。

    “大有又只有阿宝一个女儿。”卫老爷越想越觉得这门亲事好,可又摸着胡子道,“我怎么听说,林家是想要个倒插门的女婿,旁的好说,给人倒插门那可不成!”

    卫夫人白了他一眼:“三儿有个想娶的,你就烧高香罢。”但入赘这事儿,不能说死,住在女家可以,对外就说是因岳父无子才留下侍奉,别的可不成。

    儿子还要做官的,赘婿的名声可不好听。

    陶英红听她说了一箩筐,使唤王妈妈上茶:“姐姐先喝口茶,慢慢说,不着急。”

    卫夫人说得额上出汗,饮下一大盏凉茶,这才又道:“大有几回都没应裴家的亲事,不就是怕阿宝嫁出去受气么,说要招女婿进门,根上就是因为这条。咱们两家当亲家,还怕什么的?”

    陶英红愣是一个字也没捞着机会说,好不容易等她停下,这才道:“这事我说了也不算,还是得看姐夫跟阿宝怎么说。”

    “我知道~先特意上门跟你说,等有眉目了,再找官媒人上门来。”

    闹哄哄一场,陶英红把卫夫人送到大门边,这才松了口气。

    这么劈头盖脸的,把她都说惜了。

    卫家确也有好处,就像卫夫人说的,知根知底,又有多年情分在,不是盲婚哑嫁,阿宝在婆家也少受气。

    卫夫人这个婆婆不是那等小性儿,还爱折腾儿媳妇的,跟阿宝也处得来。

    但卫三确实不大着调,懒怠,不着家,光有张好看的脸有什么用?成亲之后,还不得事事让阿宝操心。

    陶英红虽不是阿宝的亲娘,却是一片娘心,哪愿意女儿受这种累。

    三儿那孩子,是什么时候起了这心思的?

    她到儿子屋里:“方才三儿他娘来了,要替三儿提亲。”

    韩征正在屋里看兵法,他字认的不多,看起来有些吃力,眼睛盯着书,耳朵虽听见了,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半晌才扭头,一脸震惊:“什么?”

    “是罢!”陶英红两手一摊,“你都不知道罢!”

    “那,那昨天那根钗,他是买给阿宝的?”韩征一骨碌站起来,“他从来也没说过呀?怪道那日听说裴家来提亲,他喝得大醉呢。”

    “还有这事?”陶英红想了想,“我先问问阿宝去。趁着你姨父没回来,先有个章程。”

    说完急匆匆去阿宝屋里。

    阿宝还没散学,今天听薛先生讲诗。

    阿宝还在学诗经中的诗,也不是篇篇都学,薛先生只捡要紧的讲。

    今天讲的不像首诗倒像个故事。薛先生笑:“好诗便当如此,我先讲,你慢慢记,要记牢。”

    阿宝现在已经学聪明了,并不是学每样东西,薛先生都会说这一句。可只要是她说了“记牢”或是“背下”的东西,那就一定有用。

    可今天这首诗,故事阿宝是记住了,就跟她在王府后巷口那小戏台上听的差不多,多情女子负心汉呗。

    戏台上可爱演这些了,回回底下都里三层外三层坐满了人。

    街坊中的大嫂大娘,一边抹泪一边骂,骂完了又抹泪。

    阿宝看得懂,但她更爱唱戏时卖的小糖人和炒蚕豆,有了这两样,她才能在小杌子上坐得定。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薛先生讲到这句,又深又缓。

    每一个女学生,她都会说这篇《氓》。

    说到此篇,她还会关上阁门,遣走丫鬟婆子,单给闺阁中的女儿们细讲这诗中深意。

    只要是她教过的女孩儿,这是必要背下来的。

    也曾因为这事,丢掉过一桩好差事,可下回依旧要说。

    薛先生知道燕草侍候过笔墨,也知道她识得字,因林家没有主母,也没有教养嬷嬷管束着姑娘。

    家里大大小小都听阿宝的,她便没把燕草支走。

    阿宝低头认那几个难写的字儿,目光一溜,就见燕草眼中微红。

    “你怎么了?”阿宝轻声问她。

    燕草从袖中抽出帕子,按了按眼睛,笑道:“无事,是小飞虫冲着我眼睛飞过来,痒痒的。”

    阿宝看她无事,才又转过头去,用笔杆子伸进又厚又密头发里挠挠痒,心里叹口气,又是一篇要全文背诵默写的。

    阿宝突发奇想,问薛先生:“国子监的学生要背书么?”

    薛灵芝已然知道裴家六郎来林家提亲的事,她本来也有这预感,要不然裴夫人怎会如此相托,听小学生这么问,笑道:“自然要背。”

    “每日要背四书、大经、大诰各一百字,还要解释文理,背不出或解释不出的,要打十板子。”

    阿宝微张着嘴,背不出来书,还要挨打?

    “除了背书,每日写一幅字。每月要写书义两道,经义两道,诏诰章表策论各两道……还有考勤,一日一次,满七百次方可升进最高堂。”

    阿宝听得头大,国子监这么苦啊,听说裴老六十二岁进了国子监读书,他十二岁就要写许多功课,可真是了不起。

    也不知道他读书挨没挨过打。

    这么一比,她上学还真是简单得多了。

    低头乖乖握住笔,学写那个还不大写得顺的“耽”字。

    一路背着那些之啊也的,回到院中,就见红姨在等她,她立时笑了:“红姨!怎么来我屋里?不开饭么?”

    “我有正经事儿要跟你说。”

    燕草一听,便退了出去。

    阿宝的肚子咕了一声,既然不能马上开饭,她打开点心匣子,吃起桃酥来。

    陶英红眼睛一扫,几个丫头退了出去,只有戥子没动。

    “你也出去。

    戥子鼓着脸,上回赶她是有人来提亲,这回难不成又有人来提亲了?磨磨蹭蹭拖着步子,想听半耳朵。

    阿宝同戥子想的一样:“怎么?又有人来提亲呀?”

    陶英红点点头:“是个熟人。”

    “熟人?”阿宝几口啃完一口桃酥,有点干巴,她自己倒了杯水,才刚喝下去一口,就听见红姨说。

    “卫三。”

    茶水喷了一裙子,阿宝弯着腰连声咳嗽,陶英红站起来拍她的背:“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毛躁!”

    半天阿宝才缓过来:“他是不是又作弄人?”小时候往她头上放小虫子,踩她脚后跟,长大了换了一个法子,用这个办法作弄她?

    “胡说!就是再不懂事的人,也不能拿亲事乱来。”陶英红抚着她的背,“卫家的好处,不必我说,你也知道,你认真想想。”

    阿宝想都没想,头摇得像波浪鼓似的:“不成不成不成。”

    不光她说不成,听到半耳朵的戥子大嚷一声:“绝不成!”

    戥子扭头杀回来,那个裴六郎,怎么着也还是块好肥肉罢。

    卫三哪一条比得上?阿宝要是真答应嫁了,她就是陪嫁丫环,那往后还得让她侍候卫三,给他捧茶端汤?

    那她就不干了!

    “你裹什么乱!”陶英红瞪了戥子一眼。

    戥子全然不怕:“红姨~卫三那个驴样,拖着不走,打着倒退的臭脾气,早晚得把……把咱们气死。”

    说到死字时,戥子咽了字,不说阿宝的名字。

    阿宝都摇头不肯了,陶英红也不再问,她等到林大有回来,把这事告诉了林大有。

    “卫家老三?”林大有胡子都皱了,“卫家老大倒是稳重,老二面是面了点,脾气就算他还成,老三……”

    想了半天,只有一条长得好,可好相貌却偏偏配了个懒性子。

    “他倒确能当个倒插门的,卫家不肯罢?”

    陶英红摇头:“只说往后能在咱们家住,旁的没说。”

    “不成,累着我阿宝。”林大有摇头拒了。

    陶英红再当恶人,把卫夫人请到家来:“阿宝就没那个想头,只怕还拿他当兄长呢。”

    卫夫人一看她眉眼高低,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得啦,也别瞒我,就是没瞧中咱们家三儿。”

    她倒也没生气,自己的儿子有多少斤两,她再清楚不过了。

    回去便把话原原本本告诉儿子:“人家乡下人家挑女婿,也得挑个能干的,眼里有活的,你呢?有哪一头啊?”

    一盆凉水把她的火热劲头给浇没了,怪就怪自己的儿子不争气。

    卫三心里明白,头回提亲,必是不成的。

    他只是想把自己塞进名单里,让阿宝跟林叔知道,还有他这么个人。

    这一条已经办成了,若是他能办成一件像样的差事,能立个什么功,是不是就看得见他了?

    卫三下了衙,跟着韩征去韩家,韩征自从知道他打阿宝的主意,看他便不那么顺眼。这人当朋友是绝好的,什么坏主意都能拿得出来。要是当妹夫,那韩征还是更偏裴六郎,把妹妹嫁给裴六,他放心些。

    “你跟我回去,可别想着要见阿宝啊。”一码归一码,以前就算了,如今不成。

    “我没想说什么,就是想跟她赔个不是。”卫三干脆站直了,给韩征作揖,“就赔不是,别的我什么也不会说。”

    看他难得容色肃然,韩征沉吟片刻,点头:“那成,就这一回。”

    “就这一回。”

    韩征把阿宝叫到园子里,阿宝还当哥哥有什么话要跟她说呢,还是戥子鬼精鬼精,一猜就着:“阿兄不会给卫三当说客罢?”

    那她就连阿兄的气一起生。

    到了凉亭,就见卫三在亭中,韩征远远站着。

    阿宝不由自主挺直了背,连戥子也一脸防备。

    “你要干什么?”

    卫三苦笑:“我提亲,不是想作弄你。”

    阿宝眼睛一圆,他连她说什么都知道?可每回作弄人,他都会这么说。

    “这回是真的。”他进前一步。

    连她想什么也知道?

    阿宝退后一步,咽了口唾沫:“你怎么这么虚啊?你是不是病了?”话说得像是连气儿都上不来的样子。

    再讨厌他,也不能让他在自己家里昏过去。

    “我给你赔不是,以后再也不叫你巴儿狗了。”说着双手抱拳,深深作揖。

    直起身来,转身便走,几步就穿过月洞门去。

    阿宝戥子面面相觑,还是戥子先反应过来,拉着阿宝的衣裳:“你赶紧转转身,看看他是不是往你身上扔小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