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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人(探花郎求娶马伕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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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嫁娶不须啼

    怀愫

    裴三夫人请官媒之前,先送了封信到国子监去。

    问明儿子的意思,可否再次提亲。

    虽信上只有一句话,可裴观一看便知母亲想问的是什么。

    第一次不成,又求第二次,这第二次若还不成,是不是还有第三次?一次两次能瞒得住人,次数多了,总会被传扬出去的。

    母亲这是怕外头传言不好听。

    裴观都已经向祖父说过不惧声名,立时挥笔落墨,派陈长胜当日就将信送回去。

    裴夫人接信看过,把信纸往案上一摆,陈妈妈问:“观哥儿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说一切由母亲作主。”当官才几天呢?倒会打官腔了!

    既然儿子不惧人言,她便派官媒再登林家门。

    林大有好容易在家呆一天,正散着衣裳在屋里乘凉呢,小厮跑进正房禀报说官媒人来了,立时系上袍带,换了鞋子出来。

    朱娘子在前厅等候,眼见个黑汉子大步迈出来,人还没到眼前,黑影子瞅着便唬人,她咽了口唾沫。

    这爹长得这样子,女儿得是什么样?才会叫裴家这般看中呢。

    但她上回没把事办成,这回得更仔细,把裴家千般殷情说给林大有听:“如今哥儿出了孝,眼看姑娘也快及笄了,两家要碰头要相看正合适。”

    原来是没出孝,急着相看名声不好听。如今出了孝,在哪约着见一见,彼此看看长相脾性。既是男家上赶着求亲,那就是女家相看他,点了头再结亲。

    朱娘子估摸着林大人没见过探花郎,这要是见过,还不赶紧搂家里去。

    “裴家六郎是正经科举出身,殿试第三,如今在国子监当博士……”

    谁知林大有一挥手:“不必你说,我都知道,见过许多回了。”

    那小子人聪明,浑身上下的心窍加起来恐怕有八百多个,他要是真喜欢阿宝,往后能护着阿宝待她好,那倒没毛病。

    可阿宝这孩子,怎么好像没长这根筋呢?

    也许去了装家一趙,她就能开穿?

    林大有搓着手:“这事儿不急,我还得仔细思量思量。”意思就是得问问女儿愿意不愿意。

    你们家不急,装家急死了!

    越是这样,朱娘子就越是好奇,什么样的天仙呀?叫裴探花求娶两回,这回要是还不成,裴夫人说还有下回。

    三顾茅庐,诸葛亮都能请出卧龙岗了。

    林大人女儿又不是诸葛亮,狗熊精还能生出嫦娥女?

    头回裴夫人让她来提亲,京城里还没有流传那句刻薄话,“马伕女不识字”。

    如今传得全城都知道了,裴家又上门再求。

    裴三夫人把她叫去时,她万想不到让她再求林氏女。

    朱娘子以多年说媒的经验来看,似这样一求再求,非要求到的亲事,要么图财,要么图貌。

    图财?那不能够,林家的家底约莫也是裴三夫人一根小手指头。

    那就是图相貌了,朱娘子压根想不出来,探花郎都已经生得那般模样,林家姑娘还当真是个天仙不成?

    朱娘子放下礼回去,这事她在肚里搁了几个月,一句都没敢吐露出去。

    旁人见她四样礼出门,空着手回来:“朱娘子,又说成一桩?”

    朱娘子笑了笑:“还没回音呢。”

    “就你这张嘴,还有说不成的媒?”朱娘子可是京城里数得上号的官媒,比她嘴巧的,没她规矩体面,比她规矩体面的又没她会择人家。

    她死了男人才当起官媒,这几年下来,不光养活了女儿,还在京城给自己挣下半间小院。

    听见邻居这么问,朱娘子心道,可不就真有嘛,天底下最该说成的媒,她没说成。

    朱娘子只笑一声便进屋去,她七八岁的小女儿迎上来,给朱娘子送了一碗放凉的绿豆汤:“娘?怎么样?这回成了没有?”

    朱娘子摇摇头:“不知。”她去了两回,连林家姑娘的面都没见着。

    小女孩儿也好奇:“怕不是个仙女儿?”说着给她娘揉起肩来,“我往后也跟娘一样当官媒罢。”又能养活自个儿,进出又有体面。

    朱娘子看女儿一眼:“又胡说了,哪有未嫁的姑娘替人说媒的。”

    小女孩儿撇撇嘴到灶上催饭去了,自从有了半边小院,娘雇了个婆子煮饭洗衣,她日常去帮忙。

    婆子问她:“今儿带没带点心回来?”

    说成了亲事,男女双方皆会送些点心还有肉菜,今天朱娘子出门穿的是最体面的衣裳,必是去高门说亲,怎会没有赏?

    小女孩摇摇头:“没有,都第二回了,我看这回也不成。”

    婆子好奇,往小女孩嘴里塞了块红烧肉,小姑娘吃得满嘴肉汁儿,把探花郎求娶马伕女的新鲜事儿,告诉了婆子。

    裴观回到国子监中,隔日就让青书将陆仲豫请来。

    “陛下传召我。”

    陆仲豫也知必有这一遭,问他:“如何?”

    “极好。”

    那份奏疏落的是祭酒宋述礼的名字,可陛下却跳过宋述礼,宣了裴观进宫。

    这消息一出,国子监上下议论纷纷。

    自裴观任职开始,身边慢慢围有一干学子,先是讲经史,而后他也会说些政见。这些学生听闻裴博士的奏疏竟落了祭酒的名字,都替他打报不平。

    本来裴博士点了探花,便不该屈就在此讲学,他不仅踏实授业解惑,还想出这样的法子,让监生们能另谋出路。

    裴观的奏疏,在呈送之前,早已经口口相传了。

    国子监的监生们,若是十年苦读还未能榜上有名的,便会被退监。

    三年才一次科举,十年是三次,就算加开恩科也多不了几次。除了国子监的学生,还各州府县的学生们进京赶考,取士如过独木桥。

    若是陛下能采纳裴博士的建言,监生们便有另一条路可走。

    就算科举不中,也可以去六部历事。干满三个月等主官考评,考评又分为上中下三等。上等可登入吏部备选为官,中等可再继续历练或为吏,下等重回国子监继续读书。

    不再是三年一次的机会。

    国子监上中下共有七堂,能进率性堂的菁英才多少人?更多的是那些多年都取不中的,要不然也不会有十年科考不成,就要退监的学规了。

    千里读书只为官,裴观这奏折怎会不引人称赞?

    裴观人进了宫,陆仲豫在国子监替他打圆场,说宋祭酒落名是一片高义,是怕落了裴观的名字,送不到御前。

    既安抚了学子,又定了宋述礼的心。

    “话我替你传出去了,宋祭酒那儿你还得再找补找补。”

    “我知道,陛下说会将此事交给我,隔几日就有上谕传来,到时再说正好。”

    “这回可不是一顿豆腐就能好的?怎么也得请我尝尝你们裴家的官府菜。”陆仲豫往摇椅上一躺。

    “行,请你吃,吃之前先干活。”裴观把他罗列的学生名单给陆仲豫看,“这是我早就选好的人,人名去处你都看看。”

    选监生去六部,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往里塞的,要看平日考核,再加考一次,两次的评分综合择优。

    “你想真考还是……假考?”陆仲豫的意思是要不要给他们透透题。裴观看他一眼,眉头大皱:“若是连这些题目都答不出来,那也不必去六部。”

    他们科举考试时吃了多少苦头?这跟科举比起来已经好得太多。

    他再想往六部塞自己的学生,也不能丢脸。

    当然要选能办事,会办事的。

    陆仲豫扫过名单,又扫过题目,觉得也没什么要添减的,把单子一放,问他:“怎么样?难得回城一趟,有没有想法子见见林家姑娘去?”

    裴观又皱眉:“慎言。”

    陆仲豫拿眼睛翻他:“裴子慕,这可就没劲了,我替你想了个好法子。”

    “你既不备讲义,也不批改功课,尽想这些了?”

    “拿你当朋友才为你解忧,要靠你自己,说不准林家姑娘孩子都满月了,你还没开口呢。”

    听到孩子两个字,裴观敛眉,他子女缘份薄。

    陆仲豫就是见不得他这又想知道,又偏偏口硬不来问的死样子。

    “得,就当我是日行一善。今岁必有秋猎。”陆仲豫摇着扇子,说着冲裴观挤挤眼,“我记得你来原来骑射不错,也拿过前三,不如在林家姑娘面前显显身手?”

    国子监中有一片小校场,监生们都要练骑射功夫,只是这一项,分数高的人不多。本来也只有大家豪族才能养得起马。

    裴观大病一场,醒后也想过是不是庄周梦蝶。

    待到他心口麻痹,疼过一场,才知那不是梦境。

    这些日子心疼的症状倒好了些,可三年食素,身体底子确实不如从前了。

    跑马射箭……

    他记得今年确实是有秋猎的,陛下每岁都会往南郊祭天地,之后再去武岗秋猎。除了武将跟随,也有文臣学士,写诗流传。

    上辈子这时,他与她刚完婚。

    她这么爱骑马,也没能带她去猎场上看看热闹。

    是了,那会儿他祖父过世,她姨母重病,谁也没闲心去秋猎。

    后来就更没有过那闲心,两辈子了,还是头回有功夫去访一访山水。

    “也好。”

    裴观立时再写一封信,送回家去,让母亲将他的骑装弓箭送来。

    一日送了两封信回来,裴夫人一看就明白了,她以手撑头,已然无话可说:“小满,把公子的骑装和弓箭收拾出来,给他送去。”

    裴珠在家苦思了几日,又问荼白:“你在外头守着,听没听见我们说什么?”

    荼白笑着摇头:“姑娘吃醉了,倒在林姑娘怀里,你们俩凑头说些什么,我可没听着。”

    裴珠想了又想,终于想起来一句,阿宝仿佛说了句“他看着太弱”。

    哥哥被嫌弃,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裴珠想起这一句,又想笑又忧愁,半天还是坐在画桌前,笑了出来。

    裴观在国子监中苦练骑射,还不知京城慢慢传出流言。

    人人皆道,太仆寺少卿林大人的女儿貌比天仙,虽目不识丁,也让裴探花几番求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