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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马(阿宝点点头:“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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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嫁娶不须啼

    怀愫

    裴观听见她这称呼,觉着有哪儿不对。

    状元第一,榜眼第二,探花自然是第三。

    可天下第三聪明人,听上去像是嘲讽。

    再看她双目湛然的神,一脸真心实意,又没法让她不这么叫。

    阿宝把这办法牢牢记在心里,回去她就告诉红姨!

    她还拿着树枝继续画,左边院子全隔出去,开个大门,得添上门房,再砌个厨房,方便两边各自出入待客。

    靠围墙最近的花厅清出来,摆上八仙桌,小门一开,以后每餐饭都还能一块儿吃,她还能天天都看见红姨!

    宅子那么大,本就没住满,隔道墙也还是一家人。

    阿宝乐开了花,越想越觉得这是天下最好的办法。

    她仰起脸来,眼睛眉毛都在笑:“裴六,你想我怎么谢你呀?”

    裴观看她浑身上下都透着高兴,也跟着眉间一松:“举手之劳,不必谢我。”

    这其实是富贵人家分家用的办法,裴观料想她没见过,这才觉得是难事一桩。

    阿宝摇头,认真道:“对你可能是小事,但这事我烦恼了许多天,当然要好好谢你!”

    红姨的钱买不起好宅院,表哥死又不肯跟爹借钱,四邻左右还没有空屋,阿宝每天在心里绕几个来回。

    这些天她连羊肉都不敢碰了,就怕吃了上火,菊花凉茶天天都在喝,舌头尖还是发红。

    这下好了,夜里都能睡得舒心了。

    裴观确实不用她谢:“我没什么想要你谢的。”

    阿宝拧起眉毛,这人古里古怪,既然他不选,那怎么谢就看她自己:“那我知道了,我看着谢,你看着收罢。”

    “也好。”裴观想起母亲对她的评价,说她“是个爽利人”,确实如此。

    于是他问:“你们是不是迷路了?”

    阿宝嘴巴一抿,飞快看了眼大妞,大妞已经跟陆仲豫搭上话,手里还摘了一把野花,正低头跟他说些什么。

    她大方承认:“嗯,我们迷路了。”

    裴观拿过木枝:“帐蓬是这样分的。”

    贵人们在最高处,掀开帐帘就能看见赛马的草场。官眷们在右,官员们在左。

    “方才围住你那几个,是齐王的姻亲。”想了想还是得告诉她,也得告诉韩征,“不是善类。”

    不是善类这四个字,对这几人已经很是客气。

    “听说姑娘近日正读书,藏巧于拙,用晦而明,这些道理林姑娘懂吗?”

    这个薛先生还没教,阿宝又不想让聪明人知道她不懂,于是点点头:“我懂。”

    裴观看她懂了,心下略安:“甚好。”

    二人又等了一会儿,阿宝终于对大妞嚷道:“大……万珍!咱们快走罢,也歇得差不多了。”

    再歇下去,卫夫人得敲着铜锣来找人。

    大妞脸更烧,她“哎”一声凑过来,两人还像方才那样,胳膊挽胳膊,绕路找到帐蓬入口。

    裴观和陆仲豫不便再往前送,就在入口处停下,还往回走。

    陆仲豫方才面上是在跟卫家姑娘说话,恨不得生一双顺风耳,好听一听石佛在跟姑娘说些什么。

    他还没问,裴观便肃然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是为君子行。”

    谴责陆仲豫对卫家姑娘太过轻浮。

    “我?裴子慕,你也好意思说我?那你跟林家姑娘算什么?”陆仲豫已经从卫大妞嘴里,把阿宝的事盘了个七七八八。

    林家原来是干什么的,现下阿宝的爹当什么官,家里还有什么人,他全清楚了。

    还知道阿宝家请的女先生,是裴夫人推荐的,裴夫人还送了阿宝一篮玉兰花。

    “阆苑羽衣仙,今年我们家都没得着,倒送给林家姑娘一篮子。”陆仲豫“啧啧”两声,还瓜田不纳履呢。

    他裴子慕竟然也假道学起来了。

    “你还不知道罢,林家姑娘把阆苑羽衣仙油炸了,还嫌弃炸花不好吃,糟蹋了她们家好鸡蛋好麻油。”

    这都是阿宝告诉卫大妞的,卫大妞又被陆仲豫的笑给迷住了眼,一五一十,把她知道的全都说了。

    裴观心中,阿宝是他妻子,两人已经做了一世夫妻。

    可落在旁人眼里,便是裴观动情了。

    “不可胡说,我与她表兄是朋友。”

    “随你怎么说罢,这欺人啊难欺心~”拖长了声调把扇子一合,“啪”一声,陆仲豫往前去,还问,“等会赛马,林姑娘必要下场的,你要赌个什么彩头?”

    “她不会下场。”告诫过她了,她也说她懂了,那就当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陆仲豫一听就知裴观顾忌齐王府的人:“怎么?你怕她被那伙人盯上?”

    “恶徒。”裴观对这些人厌恶至深。

    “这可是御宴,来的都是官眷,他们也敢?”陆仲豫不信。

    裴观敛眉,此时是不敢,可一旦被这人盯上,如蛆附骨。

    陆仲豫更觉得稀奇。

    裴六郎此人,说他君子自持,不如他实在冷情得很。

    见可厌之人,不露冷淡之态;见可喜之人,也不露醴密之情。

    陆仲豫还当他金身不败呢,没想到在这里破了功。

    他是不是该预备起新婚贺礼了?

    阿宝和卫大妞结伴回到帐中。

    卫夫人见了她们便道:“可算是回来了,你们再不回来,我就要让戥子打锣寻人了。”

    “赶紧的,歇一歇,先时宫人来问可有擅骑的女子参加赛马,我替你们俩都报名了。”

    “啊?”卫大妞一咬唇:“我不去!”

    “干嘛不去,你不是爱玩嘛。”卫夫人哪里知道女儿出去这短短半个时辰,已经变了个人。

    阿宝也悄声问她:“为什么不去?”

    大妞不说话。

    陆仲豫是读书人,万一他不喜欢呢?南边的读书人,本来就瞧不起武夫,要是她骑得不好,让他看见怎么办?

    “报都报了,你可不许赖。”卫夫人狠狠刮女儿一眼,她话都已经说出去了,自家女儿擅骑,现在不去,可不丢她的脸。

    大妞气红了眼,那边小太监已经来请人了。

    阿宝拉住她:“走罢,不过是赛一场,咱们在崇州又不是没赛过。”

    戥子抱着巾帕水囊跟在她们身后,从袖中摸出个荷包,递给小太监:“请公公吃茶。”

    出来的时候燕草都叮嘱过她了,还怕戥子抠门不愿意给,三令五申,“这些钱是必要给少不了的,给了钱,才有方便。”

    果然,那小太监一拿到红包,便把阿宝几个往树荫下带,还让她们自行去挑马。

    这一批赛马都是太仆寺精挑细选送上来的,也就是林大有选的。阿宝仔细看马腹马腿,每匹都是好马,挑哪匹脚力都差不多。

    她看大妞郁郁不乐的样子,宽慰她:“等我赢了,就把彩头给你。”

    在阿宝心里,她自然是赢的,可这话一出口,得罪了身边的人。

    那姑娘一身斑斓锦绣,两鬓簪金,耳上悬着两颗鸽蛋大的红宝石,桃腮杏眼,眉目如画。闻听此言,扭脸看向阿宝,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

    “凭你?真是笑话。”

    大妞快气死了,忍不住上前要问她哼哼什么?猪崽子才哼哼呢!

    阿宝一把拉住大妞。

    那姑娘愈发得意,对太监道:“这些马都不堪用,我要骑我自己的。”

    说着转身便走,身边奴仆女婢跟了一长串。

    大妞气不过:“你怎不让我骂她两句?什么人呀!”

    “这有什么好骂的,她说她赢就赢了?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换作原来,阿宝也气不过,必要跟大妞齐齐上阵跟那人对吵。可薛先生告诉过她,京城里的从四品不比牛毛多,但也差不离。

    还讲了个老妇人的故事。

    时人行路,男须避官,女不须避。一老妇包头而行,身后官轿轿夫以为是个男子,催她避让。

    被老妇狠狠啐了一口,“稀罕你这蚁子官”。

    阿宝原来以为从四品是大大的官了,千户才五品,可在京城不过是个蚁子官。

    吵有什么用,赢了才是真的。

    小太监方才拿了个厚红封,此时便道:“那是永平伯家的郡主。”得亏没吵起来,要是吵起来,还是这边吃亏。

    大妞愤愤:“你可一定要赢她!”

    “那你呢?真不赛啊?”

    大妞凑到阿宝耳边说了实话,阿宝无言,就因为这就不骑马了么?

    “你管他喜不喜欢呢!好不容易又赛马,你真不想跑一跑了?”

    大妞还是死活不肯上场,她虽会骑,但骑术比阿宝差远了,心中又怕陆仲豫不喜,又怕她骑得不好出丑。

    她坚持不肯,阿宝也不勉强她。

    扭头自己挑上一匹好马,她先跟马儿套套交情,搓马头喂豆饼,还拿出细毛刷子,给大黄马刷刷背。

    哄得大黄马直晃尾巴毛,大妞大为服气,阿宝对马真是有办法。

    “吃了我的糖豆饼,咱们乖乖跑第一。”

    说完翻身上马,拉着缰绳往赛道上去。

    既要赛马便不能戴帽,将帏帽一脱,递给戥子。

    戥子取出条薄纱巾给阿宝,让阿宝蒙上。

    赛马的时候尘土多,不蒙住口鼻,等会儿风一灌,吃上一嘴泥。

    阿宝将鼻子嘴巴捂得紧紧的,还用两根小银簪子将纱扣进头发里。她一边蒙面,戥子一边念:“你可仔细着些,就是不赢,也千万别摔了啊!”

    “好笑,我什么时候摔过呀!”

    阿宝脚尖一碰,马便随她心意往赛道上走,几人并列等着打锣出发,其中果然有那个锦衣女子在。

    林大人同几个武官坐在矮桌前饮酒,听说五公主选组女子队,他一听就知里头定有阿宝。

    举杯一看,赛场上好几个穿红骑装的女孩儿,可他一眼就认出女儿,辫子最粗,身板最直的那个就是。

    还没等他看赛马,前头一阵骚动。

    是陛下又赐下美酒,众人刚要起身下拜谢恩,宦官道:“陛下免去礼节,大人们且饮酒作乐罢。”

    诸人又复坐下饮酒,话头越起越歪,其中一个谈起将军府中色艺双绝的新歌姬。

    “听说是张万成送的,他那人有眼光,会选女人。老林,这个歌姬你可见过,是不是色艺双绝?”

    这一桌都喝得差不多了,自开宴,好酒水似的往喉咙里倒。

    林大有已经薄醉,见这人有几分面熟,虽叫他老林,一时倒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是在哪儿见过?

    他想不起来,直话直说:“听过一回,那叮叮咚咚的,有甚好听?”

    几人都已经半醉,林大有虽吃得满面通红,像是醉的模样,可他酒量极好,喝再多的酒,出上一身汗就好了。

    待听见那人问:“你家里是不是也得着一个?”

    林大有刹时一片清明,还真被那个裴六郎猜着,这事儿真有人问!

    他憨敢一笑:“叫我女儿放了脚,充丫头了,还给人开了五百钱工钱。”

    话音刚落,就听赛场上一场锣响。

    场上女子飞骑而出,阿宝骑着黄骠马,头一圈还被个锦衣姑娘甩在身后。

    待跑到第二圈,阿宝的马头,已经赶上了锦衣女的马身。

    林大有紧盯着赛场,他一眼就瞧出门道来。

    那个锦衣女子骑的马,并不是太仆寺供给的赛马,而是匹纯种的大宛宝驹,浑身金毛,在太阳底下似只金麒麟。

    大宛马最擅快跑,阿宝只怕要输了。

    阿宝一上赛道就知马匹不同,那女子还含笑看了她一眼。

    作弊换了匹好马,竟还得意上了!

    阿宝拍拍□□黄马,又喂它一块糖豆饼,呼噜着毛说:“咱们不怕,咱们好好跑。”谁耍赖皮谁丢脸。

    头一圈被甩在后面,第二圈堪堪跟上,到第三圈二人已经并驾齐驱。

    赛到终点,两条道上的龙旗同时扬起。

    永平伯郡主一拉缰绳,一马鞭抽打在挥旗的小黄门身上,怒斥:“瞎了你的狗眼!明明是我先!”

    阿宝还想嚷嚷呢,明明就是她快一息!

    林大有远远瞧着,也是阿宝快更快。他龇着牙,搓着胡子,怕女儿吃亏,又怕女儿争强。

    刚想过去,就见赛道上去了个大太监,身后跟着个捧红盒的小太监,把赏赐给了阿宝。

    看那大太监的服色,是陛下身边的人。

    这种好事,立时便有小太监来给林大有报喜,小太监笑眯眯的:“林大人,陛下赏了条金柄马鞭。”

    景元帝正巧看见了比赛,待见永平伯的女儿同人争执,问左右:“另一个是谁?”

    “是太仆寺少卿林大有的女儿。”

    景元帝道:“哦?是那个放女伎脚的小丫头,是她赢,赏她。”

    小太监将景元帝的话一句不漏学给林大有听,林大有脸上虽在笑,后脖颈出了一层凉汗,才刚说的玩笑话,陛下就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