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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谢摘星的右手钻进了自己的衣襟,萧夕禾才一个激灵,想也不想地往床里翻滚一圈,逃离了他的魔爪。
“你干什么?!”她拢着衣裳呵斥。
谢摘星定定看着她:“接受你的求欢。”
“接受我……你神经病啊!”萧夕禾怒了,“谁跟你求欢了?!”
“你不承认?”谢摘星不悦。
萧夕禾气笑了:“我承认什么?”
两人对视许久,谢摘星隐隐意识到哪里不对,表情逐渐变差:“你没有求欢,为何要碰我的鼻子?”
“我什么时候碰你鼻子了?”萧夕禾反问。
“半夜醒来一次,午休睡醒一次。”谢摘星板着脸回答。
萧夕禾顿了顿,隐约有了点印象。
“想起来了?”谢摘星看着她的眼睛。
萧夕禾嘴角抽了抽:“大哥,我那会儿睡得迷迷糊糊的,根本不知道碰了谁……再说我一个在宫里长大、这辈子第一次见狼妖的人,怎么知道你们碰鼻子就是求欢的规矩?!”
她这辈子都没这么才思敏捷过,精准地用几句话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谢摘星的脸色彻底黑了,萧夕禾却浑然不觉,一边系腰带一边控诉:“不好意思啊大哥,我都没把你当成人,更别说男人了,否则也不会让你跟我在一场床上睡这么久,麻烦你以后……”
话没说完,对上谢摘星晦色的眼睛,她蓦地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他浑身浴血、气势凌冽的样子。
萧夕禾顿时不敢吱声。
谢摘星看到她眼底闪过的惧怕和紧张,原本一直晃动的尾巴总算缓慢地停下。
“……只是误会而已,误会说清就好了,”萧夕禾干巴巴开口,“再、再说咱俩也不合适,人妖有别,我父皇又对妖族深恶痛绝,我们即便在一起了,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谢摘星盯着她看了许久,道:“所以你不喜欢我。”
萧夕禾讪笑一声。
“知道了。”谢摘星面无表情,在床上直挺挺地躺下。
……就这样?萧夕禾缩在墙角看着他,松了口气后犹豫要不要去软榻睡……算了,这个时候离开,好像多嫌弃他一样,万一激怒他就不好了。
她纠结半天,还是在贴着墙根的位置躺平了。
床不算大,两个人之间却仿佛隔了一片海。萧夕禾的手随意搭在小腹上,蓦地回忆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肌肤上的滋味……他明明体温很低,掌心的温度却很高,有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要被他的温度灼伤。
而此刻,记忆复苏,她被碰过的位置似乎又开始发热。
萧夕禾不适地揉了揉肚子,整个人都不受控地紧绷起来,明明不算热的夜晚,却硬生生出了一层薄汗。
谢摘星能清楚地听到她局促的呼吸声,按照他骄矜的脾性,这会儿该离她远点才对,可他偏偏不要。明明是她逾矩在先,才会害他误会,凭什么自己要将床让出去?
要走也该是她走。谢摘星这般想。
两人一晚无言,待到天光即亮时总算双双睡去。
萧夕禾这一回没做梦,可睡得也不算好,意识逐渐清醒时,距离睡着也刚刚过去一个时辰。她打个哈欠翻身,睁开眼睛的刹那,一张英俊的脸猝不及防地出现在面前。
她吓了一跳,回过神发现谢摘星还睡着,此刻眉头微蹙,似乎心情不怎么好。
萧夕禾舔了一下发干的下唇,没忍住多看他两眼,突然发现这只狼妖……还挺好看的。不对,她先前就知道他好看,却没有像此刻一样这么认真地看过,眉如远山,鼻梁挺直,俊美却不女气,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萧夕禾盯着他发呆,等回过神时,却对上了他清明的双眼。
“……你何时醒的?”她尴尬开口。
谢摘星神色淡淡:“饿了。”
萧夕禾闻言赶紧起床,结果不小心绊到被子险些一头栽下去。她惊呼一声,下一瞬被谢摘星抓住了手腕。
“谢、谢谢!”萧夕禾连忙挣脱他的手。
谢摘星见她避自己如蛇蝎,有一刹那风雨欲来,但最后只是冷着脸道:“我要吃牛肉羹。”
萧夕禾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讪讪答应一声就跑出去了。
两刻钟后,她带着吃食回来,谢摘星吃过饭便继续躺着。
宫里有真龙之气,还有许多修士,他怕泄露妖气,不敢调动灵力促进伤口愈合,只能每日涂些灵药躺着修养。
见他躺下了,萧夕禾讨好地凑过来:“我帮你上药吧。”这几日他后背的伤,一直都是她帮忙上药。
“不用。”谢摘星不看她。
萧夕禾顿了顿,叹气:“不上药,你的伤就好不了了。”
好不了,如何能赶紧滚出皇宫?谢摘星自动补齐了下半句,心情更差了。
萧夕禾不知道他为何突然低气压,见他没有再反对,便默默坐到他身边,勾了些药抚上他的伤口。指尖碰触到他的肌肤,萧夕禾莫名脸热。
等上完药,萧夕禾便找借口离开了,到了饭点和晚上睡觉的时候才会回来。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两三天,萧夕禾竟然有点想念谢摘星动不动嘲笑她两句的日子,而现在……她看一眼神色冷淡的谢摘星,纠结片刻后干巴巴开口:“我、我出去一下。”
谢摘星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小公主委屈兮兮地出去了。
这几日她说是出去了,其实一直都待在自己寝殿的后花园里,经常一坐就是一整天。
今天也不例外,她轻车熟路地来到后花园,一屁股坐在石凳上。
小樊子见状,终于叹了声气:“殿下,您这几日怎么总是闷闷不乐的?”
“有吗?”萧夕禾打起精神。
小樊子一脸认真:“有。”
萧夕禾:“……哦。”
两个人静了片刻,小樊子试探:“是跟那位吵架了?”
萧夕禾抿了抿唇:“不算吵架。”
“那就是吵架了。”小樊子笃定。
萧夕禾:“……”
“竟然敢跟殿下吵架,他可真是反了天了,殿下您放心,奴才这就进去教训他一顿,叫他知道知道什么叫皇家威严不可侵犯,保管他日后对您服服帖帖,再不敢做混账事!”小樊子说着便要去教训人。
萧夕禾赶紧把人拉回来:“你可算了吧。”
小樊子笑了:“奴才就知道你舍不得。”
“你怎么知道我舍不得?”萧夕禾无语。
小樊子轻哼一声:“您跟他吵着架,一日三餐还按时给他送呢。”
萧夕禾扯了一下唇角:“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小樊子好奇。
萧夕禾叹气:“算了,我跟你说说这些干嘛,别来烦我了。”
小姑娘忧愁地看着满院鲜花,仿佛这世上再没有能让她快乐的事。
小樊子想了半天,突然神秘地说:“殿下,想不想高兴点?“
萧夕禾:“?”
一刻钟后,她放下酒壶,晕晕乎乎地站了起来。
“殿下,您要去哪?”小樊子不解。
萧夕禾:“找谢摘星算账。”
……行吧,本来只是想让她喝点酒能高兴点,没想到还给她壮了胆。小樊子立刻鼓励:“一定要让他知道殿下的厉害,叫他再不敢惹殿下生气!”
萧夕禾点头答应,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屋去了。
然而她这点气势随着一只脚踏入房中,便如戳破的气球一般消失个彻底。
……人家谢摘星又没做错什么,她凭什么找人家算账呢?她一脸茫然地站在门口,不懂自己在想什么。
许久,谢摘星从里间出来,直直看向她:“站在那儿做什么?”本来不想理她的,可她一直站着不动,呼吸声很吵。
萧夕禾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半晌鼓起勇气走到他面前:“我们能不能像之前一样相处?”
谢摘星眉头微挑。
“我不喜欢你不理我。”萧夕禾认真道。
见她倒打一耙,谢摘星笑了:“是谁不理谁?”
萧夕禾看着他扬起的唇角,突然有一瞬失神。
谢摘星的笑意却倏然消失:“我可没有早出晚归一直躲着。”
“你倒是想躲,不是不敢出去……”萧夕禾话说到一半,对上他的视线后立刻改口,“我是怕你尴尬,才跑出去的。”
谢摘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喝酒了?”
萧夕禾吸了一下鼻子,不答反问:“你尴尬吗?”
“你说呢?”谢摘星问。
萧夕禾想了想:“应该挺尴尬的,毕竟自作多情了。”
谢摘星:“……”
“其实没必要,我又不会笑话你。”萧夕禾认真道。
谢摘星气笑了:“我又不是非你不可,有什么可尴尬的?”
本来是他挽尊的一句话,萧夕禾却不乐意了:“……你不是非我不可,为什么要对我那样?”
“我对你哪样了?”谢摘星反问。
萧夕禾:“那样那样!”
“哪样?”谢摘星无语。
萧夕禾倒抽一口冷气:“你不承认?”
谢摘星蹙了蹙眉,正要问承认什么,她却突然扑了过来。他一时不察,被她扑倒在地,下意识护住她的瞬间,她也扯开了他的衣带,将手伸进他的衣襟。
“这样!”她说。
谢摘星:“……”
“你不是说你们狼族很专情吗?”萧夕禾控诉,“都没确定关系呢,你就这么随便,还敢说自己专情?”
谢摘星咬牙:“松手。”
“我不!”萧夕禾酒意上头,还摸了两把。
谢摘星顿时轻轻抽气:“放开!”
“我就不!”萧夕禾看到他额角青筋,顿时得意地勾起唇角,伸进他怀中作乱的手大有向下的意思。
谢摘星瞳孔微缩,想也不想地猛地翻转,抓着她的两只手腕便将她扣在了身下。
姿势颠倒,萧夕禾的后背贴上冰凉的地砖,整个人一刹那清醒过来。
寝殿里安静了,只余谢摘星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萧夕禾怔怔看着他滚动的喉结,不知为何也生出一分燥意。
许久,萧夕禾小小声:“那我们……”
“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谢摘星松开她的手。
萧夕禾手腕一轻,心里也顿时一轻。她默默坐起来,看着谢摘星好看的眉眼,忍不住笑了出来。
“蠢。”谢摘星也扬起了唇角。
这件事算是过去了。
等到了晚上,两人又躺在同一张床上,一个叭叭叭个不停,另一个安静地听,相处与先前没有半点不同。
萧夕禾都憋好几天了,好不容易等到和好,情绪一时有些亢奋,谢摘星忍了半天,最后用一块糕点堵住了她的嘴。
“吵死了。”他说。
萧夕禾扯了扯唇角,默默吃糕点。这糕点是她自己做的,酥皮加麻糍,还夹了红糖馅儿,香软细甜很是美味,谢摘星看着她的唇一动一动的,也忍不住拿了一块。
两人面对面坐在床上分享美食,偶尔掉一点碎屑,不等萧夕禾开口,谢摘星便大手一挥变没了,床褥依旧整洁如初。
“羡慕啊!”萧夕禾感慨完,突然想到正事,“对了,我母后宫里的妖还没抓到怎么办?”
她前天就想问谢摘星了,但因为一直没和好,就没敢问。
谢摘星看她一眼:“你母后能平安活到现在,便说明它无心害人,你抓它做甚。”
“……就算不抓,也该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吧,”萧夕禾皱眉,“否则我怎么放心。”
谢摘星扯了一下唇角,片刻之后坐了起来:“走吧。”
“……去哪?”
“去找那只妖。”
萧夕禾愣住。
谢摘星见她不动,挑眉:“不是你说要找?”
“我是说要找,”萧夕禾眨了眨眼,心情有些微妙,“可我没想到你会现在就去。”
“不然呢?你又要吵我。”谢摘星轻嗤。
萧夕禾看着他英俊的眉眼,心跳又快了一分……该死,自从他说了求欢不求欢的鬼话之后,她就无法直视他了!
今日十五,正是月圆时,泛凉的月光洒落下来,为大地都镀上一层银光。
“今天能找到吗?”萧夕禾紧张地问。
谢摘星看她一眼:“初一十五,月圆之时,皇宫的龙气会大涨,妖怪的实力相对缩减,那只妖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现出原形。”
萧夕禾闻言一愣。
“听不懂?”谢摘星问。
萧夕禾静了静:“那你会不会难受?”
谢摘星一顿,片刻之后淡淡开口:“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萧夕禾讨了个没趣,便也不说话了。
两个人悄悄潜入中宫,开始一寸一寸搜寻,随着时间的增长,萧夕禾心里越来越紧张,正疑神疑鬼时,谢摘星突然往她脑门贴了个东西。
“什么?”萧夕禾吓一跳。
“暂时改变你容貌的咒术,”谢摘星看她一眼,“免得它看到你的脸,将来会对你做什么。”
萧夕禾顿时更紧张了,揪着他的袖子四下张望个不停。
谢摘星正要嘲笑她两句,突然眼神一凛:“找到了。”
“哪里?”萧夕禾问完,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便看到一只皮毛华贵的红狐狸,此刻正俯在花园里吸收日月精华。
狐狸若有所觉,视线凌厉地看了过来,萧夕禾吓得倒抽一口冷气。
只一刹那,狐狸便突然杀到眼前,谢摘星见隐身术失效,索性直接出来应战,两只妖顿时打了起来。
动静太大,眼看着就要引来禁军和修士,谢摘星一掌击中狐狸的肩膀,带着萧夕禾就往外跑,狐狸愤怒地叫了一声,朝着两人挥了一爪子,谢摘星猛地拉着萧夕禾闪开,却还是慢了一步。
“唔……”萧夕禾痛哼一声,赶紧捂住被抓伤的肩膀。
谢摘星当即黑了脸,要去找狐狸算账,却被萧夕禾给拉住了:“快走!”
谢摘星抬眸看见有修士冲进来,想也不想地带着萧夕禾离开,而狐狸也立刻躲了起来。
一刻钟后,萧夕禾被谢摘星带回了寝房。
“好疼好疼好疼!”萧夕禾直咧嘴。
谢摘星化去她身上的易容术,抿着唇将她抱到床上,伸手便要去解她的衣带。
“干什么!”萧夕禾睁大眼睛。
谢摘星警告地看她一眼,她立刻老实了。
衣带解开,白藕一般的肩膀露了出来,看着上面的三道血痕,谢摘星皱起眉头。
“好疼。”萧夕禾又说。
谢摘星扫了她一眼:“你已经说了几千遍了。”
“就是好疼啊!”萧夕禾眼泪汪汪,“我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那你这辈子还挺无聊。”谢摘星说罢,将手指按在了她的伤口上。
萧夕禾倒抽一口冷气,刚要问他做什么,就看到三道伤口仿佛活了一般,从她身上一寸一寸转移到谢摘星的胳膊上。
片刻之后,她的肌肤光洁如初,而谢摘星的胳膊上却多出三道血痕。
萧夕禾怔怔看着谢摘星,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不疼了吧?”谢摘星问。
萧夕禾默默点了点头。
“睡吧。”谢摘星道,“那只狐狸受了我一掌,如今应该身受重伤,那些修者但凡不那么蠢,就能抓到它。”
萧夕禾又点了点头。
谢摘星抬手灭去房中的灯,在黑暗中躺下。萧夕禾摸摸自己完好的肩膀,半天憋出一句:“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做。”
“是我没护住你。”谢摘星淡淡开口。
萧夕禾辩解:“若非我请你帮忙,你也不必搅进这趟浑水,都是我不好,跟你没有关系,我怎么能让你替我……”
“再多说一句,我就亲你了。”谢摘星威胁。
萧夕禾的脸刷的红了,心跳也快得厉害。
“睡觉。”谢摘星又道。
萧夕禾吸了一下鼻子,默默在他旁边躺下。
月圆之夜对谢摘星似乎影响挺大,平日总是最后一个睡的他,今天早早就睡熟了,反倒是总是睡不醒的萧夕禾,今晚一点都不困。
她静静听着谢摘星的呼吸,脑海里时不时闪过他将自己拽进怀中的画面。先前惊吓过度,她一直没机会细想,如今在深夜复盘,她才突然意识到他当时那个动作,是要为她挡下狐狸的攻击。
他在舍身相救。
萧夕禾咽了下口水,悄悄扯开他的衣领,果然看到一道血淋淋的痕迹,锐利地划烂了其他已经愈合的伤口,看起来触目惊心。
她颤了颤,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碰却不敢碰。
“不疼。”已经睡着的谢摘星突然开口。
萧夕禾:“……怎么可能不疼。”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
谢摘星侧身面朝她,隔着黑暗安静与她对视。
许久,他玩笑地勾起唇角:“你亲一下,就不疼了。”
萧夕禾吸了一下鼻子,没有说话。
谢摘星故意这般说,是想她能跟自己吵上几句,好转移她的注意力,结果她一句话也不说,摆明了不接招。
谢摘星无奈,只能想别的法子,可还未想出来,小姑娘便突然倾身上前,轻轻亲了一下他的伤口。
谢摘星一愣,猛地看向她时,便看到她唇上染了斑驳的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专注与自己对视。
萧夕禾看着他,心想自己真是昏头了,竟然连他这种瞎话都信,但……也不怎么后悔。
两人无声对视,直到外头传来禁军搜寻的动静,谢摘星才哑着嗓子开口:“叫你做什么你就做,蠢不蠢?”
萧夕禾不回答:“我给你涂点药吧。”
谢摘星眼眸微动,半晌轻轻应了一声。
萧夕禾在黑暗中摸索药盒,又摸索着帮他上药。凡人在夜间视力不佳,她只能凑到谢摘星身上,才能勉强看到伤口在哪。
谢摘星安静地躺着,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的呼吸喷洒在伤口上,原本有些疼的伤口顿时增加一丝痒意。
“好了……”萧夕禾将最后一点伤口处理好,顿时长舒一口气。
谢摘星也放松了些:“睡吧。”
“好。”
萧夕禾默默抚上自己的心口,即便隔着衣裳,也能清楚地感觉到跳动。
她几乎天亮才睡,只睡了半个时辰便睡不着了,于是默默走出房门,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
“殿下,”小樊子一看到她,就赶紧跑过来,“殿下,您可算醒了。”
“怎么了?”萧夕禾蹙眉。
小樊子叹气:“您还不知道吧,昨晚出大事了!有妖怪突然出现在皇后娘娘寝殿,惊扰了娘娘安宁,还差点伤到匆匆赶去的皇上!”
萧夕禾眼皮一跳:“父皇也去了?那妖怪抓到了吗?”
“已经死了,据说是娘娘身边的宫人,在宫里潜伏多年了,”小樊子提起此事仍心有余悸,“皇上气坏了,当即召了所有修士进宫,准备这几日阖宫严查,定要将所有潜伏的妖魔鬼怪都抓出来!”
萧夕禾闻言心下一紧,敷衍几句便跑回房中,提醒谢摘星一定要小心。
“放心,我已经恢复十之四五,他们抓不到我。”谢摘星道。
萧夕禾见他这般笃定,总算是放心了,又叮嘱几句后便赶紧去皇后寝宫了。
她可怜的母后昨日似乎真的吓到了,整个人病怏怏地躺在床上。萧夕禾一看到就心疼不已:“母后!”
“母后无事。”皇后虚弱一笑。
萧夕禾红着眼眶抱住她:“那只妖太可恶了!”
皇后慈爱地摸摸她的头。
母女俩相处好一会儿,皇后脸色愈发疲惫,晨帝一进门便快步走了过来:“怎么瞧着气色更差了?”
“有些累了。”皇后道。
晨帝当即看向萧夕禾,萧夕禾识趣起身:“那我就先回去了,母后好好休息,我晚上再来看您。”
“去吧,这几日不要乱跑。”晨帝叮嘱。
萧夕禾点了点头,往外走的时候隐约听到晨帝咬牙道:“朕就是豁上这条命,也要杀尽天下妖魔……”
萧夕禾心里咯噔一下,突然说不出的难过。
皇后这次病倒,让晨帝对妖魔的厌恶到达了新的高度,他带人日夜不休地在宫里搜索,却怎么也找不到第二只妖怪。然而他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总觉得宫里还有其他的妖,以至于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
连续五六日后,他找到了新的法子——
摆阵。
他要以整个皇宫为界,摆一个诛妖大阵,所有藏在宫里或者试图接近皇宫的妖怪,不管多厉害都会被这个大阵诛杀。
萧夕禾听说之后,顿时慌乱地跑回房中:“谢摘星,父皇要在宫里设诛妖阵了!”
谢摘星闻言眉头一动:“他还真是锲而不舍。”
“听说这阵法极为厉害,你会不会受影响?”萧夕禾紧张地问。
谢摘星抬眸,对上她的视线后勾唇:“你关心我?”
萧夕禾心跳瞬间慢了一拍。
自从他为她受伤,两人相处的方式好像跟从前没什么不同,又好像哪哪都变了。至少从前他不会动不动这样逗她,而她也不会动不动就因为他乱了心跳。
两人都不说话了,气氛好像有一瞬微妙。
谢摘星的眸色越来越沉,仿佛有一个无形的黑洞,要将萧夕禾整个吸引去。
萧夕禾猛地回神:“你的伤快彻底痊愈了吧?”
谢摘星唇角的笑意倏然淡了。
“如果已经好了,那还是快走吧。”萧夕禾认真道。
谢摘星盯着她看了许久,似笑非笑地扬唇:“你赶我走?”
“……诛妖阵真的很厉害,你还是尽快离开的好。”萧夕禾认真道。
谢摘星依然看着她的眼睛:“是因为担心我,还是只想让我离开?”
“有什么区别吗?”萧夕禾问。
谢摘星:“你说呢?”
两人又沉默了。
许多话在萧夕禾的舌尖滚动几圈,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她无言地跟他对视半天,终于深吸一口气:“你尽快走吧,也省得将来麻烦。”
为什么会麻烦?谢摘星没有问,萧夕禾也没有说。
两人之间的气氛倏然冷了下来,萧夕禾抿了抿唇,无视他眼底的一丝炙热:“过几天是花灯节,父皇母后都会登城楼与民同乐,我也会被获准出宫游玩,你就趁那个时候离开吧。”
说罢,她便低着头走了。
当天晚上,她没有回寝殿,谢摘星对着灯烛坐了一夜,翌日一早见到她时,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之后的每一天,两人都处在半冷战的状态里,萧夕禾每天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跑去看诛妖阵建到哪一步了。
当看着阵法一日日成型,她的心也一日日提起来,直到花灯节那天才略微松一口气。
这一日普天同庆,带谢摘星出宫并不难。宫门的守卫知道那是公主的马车,什么都没查便爽快放行了,马车远离皇宫时,萧夕禾回头看了一眼,诛妖阵在夜色下闪着清幽的光。
“你马上就要自由了。”她认真道。
旁边坐着的谢摘星只是看她一眼。
马车一路无言穿过闹市,来到一条小河前。
萧夕禾遣退了所有人,独自跳下马车。
“下来吧。”她说。
片刻之后,谢摘星从马车里出来,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考虑好了?”
他这句话没头没尾,萧夕禾却听懂了,静了许久后挤出一点笑意:“嗯,考虑好了。”
谢摘星扯了一下唇角,余光瞥见有卖灯笼的,思索一瞬后走过去,买了一只红色的小提灯给她。
“既然如此,我就不陪你逛灯会了。”谢摘星道。
萧夕禾默默攥紧了手中的灯:“再见。”
谢摘星定定盯着她,许久之后一阵风起,萧夕禾下意识闭了闭眼睛,等再睁开眼时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若非手中的小提灯,她甚至觉得过去那么多时日都是错觉。
萧夕禾神色恍惚地在河边坐下,抱着精致的小灯笼发呆。
小樊子在远处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跑了过来:“殿下,灯会马上就结束了,您不过去吗?”
“不想看。”萧夕禾神色恹恹。
小樊子一愣,顿时紧张了:“您身子不适吗?”她不是最喜欢看灯会吗?
萧夕禾斜了他一眼,片刻之后幽幽叹了声气:“回宫吧,我累了。”
小樊子闻言赶紧答应。
出宫时马车里还是两个人,等回去就只剩一个了。萧夕禾看着空荡荡的马车,只觉得自己心里也是空荡荡的。
一路无言回到宫中,她抱着没有点蜡烛的灯笼回到屋里。
关上门的刹那,她抱着灯笼席地而坐,下一瞬便有晶莹落在灯笼上,形成一个小小的圆弧。
萧夕禾吸了一下鼻子,无声地抹了抹眼睛,正要站起来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是谁在哭?”
萧夕禾猛地抬头。
“哦,是我认定的伴侣。”谢摘星靠在柱子上,悠闲地勾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