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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照高中语文150分的满分,120分看起来似乎也不是很难,毕竟有足足30分的失分空间,可是如果考虑到各种题型的提升空间,对于现在语文100分出头的盛罗来说几乎就是难于登天了。
尹韶雪的心里憋着一口气,她不在乎自己和父母如何拉扯,可她不能忍受自己妈妈对盛罗一口一个“不正经”、“害群之马”的污蔑,不能忍受自己的朋友成为了自己家庭战争里的牺牲品。
“你已经积累了这么多的阅读理解材料,写作的进步也很快,你肯定很快就能考到120分,我要告诉我爸爸和我妈妈世界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个样子,不是超脱于他们规则之外的人就没有好的生活,不是你带坏了我!”
盛罗为难地哼哼了两声。
她在算。
算分。
英语不进步,楚上青就不收钱。
语文的分数也得尽量往上走。
……
好么,再进步下去她都能过本科线了!
盛狮子有些头疼。
就在这时,门口出现了一个中年男人。
“盛罗是谁?”
看见这个人尹韶雪“蹭”地站了起来:“爸,你怎么也来了。”
“我来跟你这个同学聊聊。”
中年男人大步走进了教室,眼睛死死地看着自己女儿旁边的女孩儿:“你就是盛罗?我说尹韶雪的爸爸,我来找你谈谈。”
盛罗坐在座位上没动。
教室里安静了下来。
坐在她们身后班长站起来,柔声说:“叔叔,我们马上就要开始自习了,您要是有事儿去找我们班主任吧。”
那个男人却没动,只盯着胜利:“怎么?敢鼓动我女儿离家出走,你不敢跟我面对面谈谈?”
尹韶雪大声说:“爸!我说了,所有的决定都是我自己下的,跟别人没有关系,你不能来骚扰我同学!”
“你自己下的决定?你知道什么?你哪知道就有一种人不能看别人过得好,想尽办法把人给撺掇坏了?你还觉得决定都是自己下的,你这是被人骗得堕落了都不知道!”
尹韶雪的爸爸穿着一件灰黑色的长身羽绒服,袖口露出了西装的袖子,一看就像是常年在办公室工作的,瘦长脸,鼻子上架着眼镜,怎么看都是文质彬彬的严肃中年人。
这样的人说起难听的话来也刻薄极了,字字句句仿佛是在教女儿,其实就是在骂盛罗。
盛罗看了一眼自己的鸡蛋同桌。
她今天才知道原来她同桌真正生气的时候会先变成红皮儿的,又变成白皮儿的。
脸都被气白了都尹韶雪掐了下自己的手心,勉强压住了要从眼眶里流出来的泪水。
她太愤怒了,为什么真正收留她和帮助她的人却要被自己的爸爸这么指责?
“爸!你和妈妈明明说了会跟我好好谈谈的为什么事情又成了这样?你和我妈你们、你们……言而无信!”
她明白了,她全明白了!
她妈妈来找老师其实是拖住老师,她爸爸来找盛罗才是重点。
他们要恫吓她们。
从校方和公共场合双重角度,以学校处罚和当面羞辱多种方式!
这才是她爸爸妈妈等待了许久的“惩戒”!他们就是要让盛罗在学校里呆不下去!
尹韶雪捂住自己的鼻子,如果哭了就太软弱了!她不能哭,她要是哭了爸爸又会觉得她还是个可以拿捏住手里的孩子!
可是下一刻,她又因为自己的想法而痛苦。
为什么一个人想要证明自己这么难?
她费劲了力气想尽了办法,最后还要在别人的规则里寻找证明自己的办法。
不能哭,哭就是任性,不能闹,闹就是不懂事,不能愤怒,愤怒是不够理智,不能请求,请求是不够成熟,不能质疑,质疑就是幼稚。
可难道真正的大人就是不哭不闹不愤怒不请求不质疑吗?
那是大人吗?
那不是死人吗?
她,尹韶雪,真的要这样活着吗?
为什么我活着的一切都可以被否定?只因为我是被他们抚养长大的孩子吗?那我何时可以摆脱?
还是说,我的存在本身就是错误。
够了,我受够了!
在瞬息之间,一声声满含恶意的质问被抛向了她自己的内心深处。
尹韶雪的眼前开始恍惚,仿佛她心中有东西正在崩塌。
长久以来积压的压力在瞬间汇聚到了她的心头,像是一座巨大而沉重的山。
可其他人毫无所觉。
在雪崩的前一刻,雪山寂静无声。
这时,在她身边,盛罗站了起来。
“我有个事儿想问你。”
盛罗看着尹韶雪的爸爸。
她说话的语气不太好,大概是因为对爸爸这个词儿有点过敏。
尹韶雪的爸爸看着她,这时他才发现这个“罪魁祸首”长了一双一看就特别有攻击性的眉目。
当然,这在他的心里又成了这个女孩儿的罪证之一。
盛罗一只手揣在兜里,不遮不掩地看着尹韶雪的爸爸。
“你说你说尹韶雪的爸爸,你上高中的时候语文考过148吗?”
“还是说你也能尽心尽力地帮助别的同学学习?把同学从全校倒数教到了正数?”
“你说你说尹韶雪的爸爸,你能背过一整本《红楼梦》吗?你能一边自己学习进步一边还管理班里的卫生让整个班整整半年没因为卫生问题扣一分?”
盛罗把手从裤兜掏出来,把一本练习册“啪”地拍到了盛罗爸爸的眼皮子底下。
“就上面这些题,你能看懂几个字?尹韶雪能一个字儿都不错。”
尹韶雪的爸爸看着盛罗,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你在说什么?我说她爸!她做再好那是……”
盛罗一脚把自己的凳子踹到了一边,凳子腿在地上划出了刺耳的声响。
可她的语气却是轻松的,甚至可以说是散漫的。
“那是因为她努力!那是她每天不眠不休地学!你以为是什么?是她有你这个啥也不会的爸爸身上的基因?是她每天被你们冷暴力、被你们不当人一样教出来的?!那我还得说要是尹韶雪她有个更优秀的爸爸她能比现在好十倍!你说你这爹怎么当的?你怎么就啥也不行啊?你怎么就不能更好点儿混出个人样儿啊?是不是你上班的地方同事教坏了你了?还是你每天不务正业看电视钓鱼不好好工作上进?是不是尹韶雪也应该跑你单位上一哭二闹把你同事领导都骂一顿告诉他们没有了他们你会更好?”
说着,她一把拉住了尹韶雪的手。
“走,咱们这就去。”
“去什么?!”尹韶雪的爸爸快气死了,“你又得干什么?”
“干什么?学啊!学自己父母啊!学他们柿子挑了软的捏,学他们耍威风,啊!还得学他们只敢以家长身份无理取闹的本事啊!”
盛罗挡在尹韶雪的面前,拽着她从自己这边儿绕过了桌子。
像一只准备出去溜达消食儿的狮子。
这要不是看在自己同桌儿的面儿上她早就动手了。
尹韶雪的爸爸连忙拦在了她的面前,在他看来这个女孩儿是已经发疯了。
“尹韶雪!你就看着她这么羞辱你爸爸!”
盛罗笑了,把自己家的鸡蛋往自己身后藏。
“你可拉倒吧,我这啥也没干呢你就说羞辱,你和她妈俩人来这儿唱双簧演戏叫啥?”
尹韶雪的爸爸气急败坏,看着盛罗,他的手动了动。
盛罗瞥见了。
她等的就是这一下。
别人先动手了,可就怪不着她了。
“这位家长,现在是学生上课时间,按照学校的有关规定你不能打扰正常的教学秩序,麻烦你现在就离开,有什么问题可以和我们学校的老师沟通。”
一个年轻的男生出现在了高二(九)班门口。
他走进教室,一把抓住了尹韶雪爸爸的手臂。
是陆序。
盛罗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睛。
不能动手了。
和陆序一起来的,还有教导主任陈学正,以及她们的班主任薛颖,很显然,这些老师都是陆序去找来的。
有他们在,事情立刻变成了大人们之间的交流。
盛罗是还想说点儿啥损人的,可是她空着的手里突然多了个东西。
她捏了捏。
是陆序悄悄塞给她的火腿肠。
不知道为啥,盛罗觉得自己心里直往上窜的火气降了不少。
陈学正一马当先带着家长往外走,薛颖站在教室门口维持了下秩序。
“你们赶紧回去做好,一会儿各科课代表开始收寒假作业。”
盛罗叹了口气:
“哎,老师,我之前一直觉得我同桌儿真是太好了,长得好学习好人也好,没成想啊,原来缺点都在她爸妈身上呢。”
薛颖瞪了她一眼。
盛罗撇撇嘴,左手火腿肠,右手小鸡蛋,拉拉扯扯地回了座位上坐下。
尹韶雪许久都没说话。
过了好一阵儿,等盛罗都快把火腿肠最后一口吃完了,她轻声说:
“对不起。”
“嗯?关你啥事儿?有了这么对父母又不是你选的。”
吃完了火腿肠,盛罗拍了拍手。
尹韶雪看着她。
看见她对自己笑。
“没事儿,投胎这活儿是运气,你就是稍微差点儿意思。”
盛罗的语气很随意。
尹韶雪抽泣了一下,在自己的父母面前没哭,被盛罗这样安慰,她却真的很想哭。
“盛罗……”
盛罗在检查自己要交的寒假作业:“嗯。”
“你语文考120以上这件事儿,我是跟班主任立下了军令状的。”
鼻子头儿红红的班花把语文练习册往盛罗的眼前推了推。
“就算我爸妈不在,我去找班主任反悔,应该也来不及了。”
刚刚还一往无前的盛狮子瞬间蔫了。
第二节晚自习之前,陆序回到了高二(七)班的教室坐好。
换了座位之后依然坐在他前面的宫原回过头来看他。
“坦白从宽!陆校草你是不是抢了我的火腿肠去给盛狮子了?”
“嗯。”
“我身体饿了,精神也受伤了,你要不明天带我去小饭馆吃饭当弥补一下?”
陆序没理他。
拿起手中黄色的笔,少年无意识地让笔在自己的的指间转了起来。
盛罗……说那些话的时候,语气很随意,眼神……却很可怕。
就好像她也经历过这种事,只是比眼前正在发生的,还要残酷无数倍。
盛罗……
想起了盛罗刚刚去世没多久的母亲。
想想罗奶奶他们曾经缺钱到去卖卤货。
陆序深吸了一口气。
他需要找一个人,能够告诉他盛罗身上发生过的故事。
很快,他就确定了目标人物。
因为过了几天,盛罗家的小饭馆里多了一个嘴里说着广式普通话的陌生客人。
她叫mercy,中文名字叫林莫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