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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文锋一直相信,若是没有明凰今日他也不会来此地赴约,原本他以为今日之事只是为了当年那桩旧事,但是现在面对相处,他才发现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有些人只看一眼便能看出她是能做何事的人,而眼前的明凰正如其名。九天之上动云霓,再怎样也不会去和草鸡雀儿争食稻米谷壳的。
他们就这样站在原地不言不语,最终杨文锋挠了挠头开口:“我说公主殿下,难不成你真要嫁与我不成?”此话一说出口杨文锋本人倒是没觉得什么,倒是一旁的木刀原本波澜不惊的表情有些变化,他龇牙咧嘴,不得不佩服这家伙的无耻程度。
呼……听到杨文锋的话女子轻轻一动,而后山风呼啸,她微微抬起头用那双明亮的眸子看着杨文锋,那目光似春风迷人眼,但又藏着刀光冷冽而来,一眼就让杨文锋楞在了原地。
烈烈罡风迎面而来,刹那在杨文锋眼中化为刀光剑雨,漫天杀机的尽头是一席白衣染血,而他自己仿佛又回到孩童时候一般。
“明凰,你别太过分!”杨文锋缓缓开口,语气说不出的冷漠和无情。在他刚才意识中那喋血女子正是他的母亲,那杀机分明是针对他心里最难以释怀的一部分。看起来眼前的女子不仅是气质不凡,还是一名实力强大的念休。
按照杨文锋现在的情况原本是抵挡不住明凰这近乎可以另所有感知以下境界无从还手的手段,只是不知为何在最后的一刹那她自己收了手,于是杨文锋也没有做出反击。
“这些年除了江湖三年我未观你,其余时间你韬光养晦金玉其中,如今还要如此败絮其外?”明凰轻声开口,语气不急不躁,她轻轻摘了一朵夜合花,微微有些凝神。
“当年太子曾经说过你杨家是貌恭而心离,你杨文锋明明本就是天赋奇才却要纨绔行事,不是包藏祸心又是什么?”女子和杨文锋对视,似乎想要从他的眼中看到答案。但是从杨文锋眼中看到的确是浓浓的嘲讽。
“杨继当年助你武家打下天下曾经说过这一辈子他无愧于天地,更无愧于国家社稷,唯一愧疚的就是那些随他打下江山却全都埋骨他乡的兄弟将士,整整三十万人,整整三十万人呐!”杨文锋转头看看了天渊方向幽幽开口道,他长叹了口气,没有经历过那样的惨烈根本不懂杨王的悲怆,他杨二郎同样不懂啊!
“现在不知道春秋六王他们当初可曾后悔,可曾想到如今这堂堂天渊竟如此?”
“就算是我武家有负于你杨家,但至少不负天下百姓,”明凰说的理直气壮,她自然懂得功高盖主与狡兔死良弓藏这样的道理,但在她看来这个世道安稳,远远胜过几家悲欢离合,无论是他武家还是杨家。
“不负天下百姓?如何个不负法?”杨二郎和明凰对视,两个还未及冠的少男少女在这里谈论天下兴亡,未免有些可笑,但此时此景却并未让人有这种感觉。
“自武皇入玉陵以来,天下仕子皆入我朝,战国时期百姓流离失所,满地枯骨,异子而食,而如今虽有乞儿穷苦,但是书中却再无人相食字眼,虽有富足豪阀欺人,但却无一人只值五十文的说法,至少我们尽力了,至少这天渊国尽力了啊!”明凰说的理直气壮,可谓是浑身正气铮铮,丝毫没有一丝女子该有的孱弱和轻柔。
“道理始终是道理,即便是你武家对得起整个天下,对得起所有人,但是错就是错,若只是因为你所谓的大义便无对错,那也不过是十足的以多欺少,恃强凌弱而已,不过是一国与一人的区别。”杨文锋冷笑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个嘲讽十足的表情。
“还有,别拿你所谓的道理来说服我,若不是当年那旧事算我利用于你,我才懒得和你这天之娇女说这么多,”这一世为人,杨文锋从来就没有将这个世界所谓的大义放在心里,况且他曾经也经历过太多所谓的大义牺牲,之后呢,之后谁会记得那些牺牲的人?
道义便是道义,不分大小,也不是谁就该牺牲于谁的。
“当年的事和如今的事都不过是立场不同,我还不至于为这点小事与你纠缠,今日相见我就想看看,看看你这在某些人眼中的奇才到底如何!”明凰将手中的夜合轻放微微叹了口气,她看杨文锋的眼中没来由竟然有些许认同。
“如今看似百姓皆安,流离之人大减,但这些都是武皇想要百姓呈现的,上蔽下听,如今人人皆不知孤苦安危,皆恍恍过活,天下仕子皆不敢大声说话只敢叩头,这便是太平盛世吗?”杨文锋皱了皱眉眼,眸子里显露出淡淡的怅然,他虽不愤世嫉俗,但是他却看不惯如今这个天下,这个他的至亲拼了命才建立起来的天下。
“话不投机,多说无益,我今日来只是想问一句,你杨家,会反否?”明凰叹了口气,很轻描淡写的吐出石破天惊的这句话。
她问出的可能是朝野上下,甚至是整个天下都最关心的问题。
听到明凰一问,杨文锋先是一愣随之又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他嬉皮笑脸的开口说了两个字,让旁边的木刀少年都为之咋舌。
杨文锋对整个天渊年轻一代最为不凡,最可称之为明珠的女子说:“你猜?”
之后便是很长时间的无语,而后明凰转身离开,再没有多余的话可说。
明凰走后杨文锋很痛快的大笑了几声而后示意木刀少爷一起下山,看到杨二郎的眼神原本很少话的少年很难得的问了句他真的不打算见那隐隐成为文坛共主程老夫子了?结果换来杨文锋一句对男人尤其是对老头子不感兴趣,最后只能闭嘴。
在山的另一边一群年轻仕子听完程老夫子所讲牧公之事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最后这沉默由一个叫阳明负冠少年打破。
这少年对着文华阁阁主轻轻作了一揖而后转身离开,少年没有任何一句话,显得有些无礼,但是亭子前的程老没有多说什么,自然更轮不到其他人说多余的话。
“程老,我虽然明白你意,但是我却不愿去完全认同,礼法即礼法,虽为人情但却可用其它方式,何必非要越礼?”在那少年走后石阶下几人中又有一少年走出。
这少年的话倒是有几人赞同,但是敢于开口的却独独他一人而已。老人看着这一切默不作声,今日他看到了杨文锋,看到了阳明,还有这敢于开口的少年,收获已然不小。
“你叫荀攸是吧!”老人淡漠开口,没来由的冷漠让底下的学子凌然。有人同情看向出声少年,觉得他唐突鲁莽顶撞了文华阁老。
“是的!”叫荀攸的少年脸上的神色有些变化,随后有些犹豫的开口。
“今日和会后,望诸位能记得今日所走之路,不负本心方是我辈书生意气啊!”老人并未看少年一眼,也并未对这个自己看好的少年有其它表示,只是淡淡说了这样一句便轻挥衣袖,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老人挥衣,还在此间之人眼前瞬间感觉如同大雾弥漫的恍惚,而后豁然开朗。有人于湖畔之间驻足;有人盘膝于扶柳之下;有人面壁思索如翻书,而后他们清醒发现眼前无阁老也无凉亭。
此时的杨文锋也感觉周围景致一变,他仍然坐于落子亭之中,不同的是旁边木刀少年挺身而立,棋盘之上白子已落数十处。
杨文锋托腮思索,随后洒然一笑。棋盘之上虽无黑子但是杨文锋却也能看出其实黑白不过五五之数罢了!他杨二郎喃喃自语:“反与不反,又岂是我杨文锋一句话便说了算的?”
亭中杨文锋坐着,木刀少年站着,两人脸上都露出冷笑。杨文锋冷笑的是他想说的后一句话。
若是他说了算,十几年前他娘死的时候他便反了这狗屁王朝。
而木刀少年冷笑是觉得这杨文锋活的也太过不自在,如同一头困兽一般。
在这和会的另外一处,明凰也和那个实质上算的上他老师的阁老相见,相顾无言,两人似乎都有些心思。
“杨家二子如何?”最终还是程老开口。
“浪荡不羁但惊才绝艳!”明凰缓缓开口,同时看到的是老头点头的动作。
“当年的事,母后和大哥做我可以理解,让我不解的是我父皇的态度,如今看来,杨家三人,确实太过惊艳,难怪如此。”明凰黛眉轻皱,今日见最为声名狼藉的杨家二子都让她有此感觉,那另外两人又怎会相差?
“我听说当年你们也算得上青梅竹马,怎么,那时你就不曾对他兄弟二人动心?”老人笑着开口,换来的是女子一记白眼。
她长长叹了口气而后像是喃喃自语:“小时候的事谁还记得,就算是记得如今也变得面目全非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