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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伊的婚期定得太近,乔家为了这事几乎立即变得一片 兵荒马乱。简太太一向很看重这个侄子,因此对此事也格外的上心,热心得不得了。 只是在见过女方之后,回到家里却开始有点唉声叹气。
“人倒是挺知书达理的,长得也清秀,也不像快三十岁的人,就是也太瘦弱了一点吧,简直风一吹就要倒一样……恐怕不太好生养。”
凌小小还没见过那个女人,也不好胡乱发表意见,只能将目光投向简乔南身上。
简乔南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娘家的香火操心,于是笑道,“小小不是也这么瘦小,还不是生了佑嘉。”
他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就立即引火烧身,简太太的脸立即就拉了下来。
“乔南,小小,你们看啊,佑嘉都这么大了,可以给他生个弟弟妹妹了吧?”
这个话题隔一段时间就要被提起,简乔南一听到头就大了,只能一通顾左右而言其他,才勉强应付过去。
因为简太太不舍得孩子,饭后他们一家被要求留宿一晚,他们两个不得已,又睡到一张床上。
他现在已经不会主动贴着她,她猜想或许是因为那个姓宋的,可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他却又不得不在她面前这样惺惺作态,所以他现在看起来才会这么难以捉摸。
她试探一般用手碰了下他的手,他的手立即缠了上来,回握住她的,开始时是松的,可能是见她没有退缩,慢慢地就握紧了。
她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那一晚,昏黄的楼梯间,乔伊就是这样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他们顺着楼梯一阶一阶往下走,那么多的台阶,好像没有尽头一样。
有那么一刻,她真的希望那些台阶是真的没有尽头的,这样他们就可以一直走下去。
她不用去理会那些伤害,不用再去仇恨,她的身边,有一个真心对她的人。
她现在已经懂得,对一个女人来说,找一个爱自己的人,远远比找一个自己爱的人要来得幸福,可是陷入爱情中的人,又有几个人会去计较自己是不是付出的太多,对方付出的太少。
如果再来一次,她或许还是会义无反顾地爱上身边躺着的这个人。
这就是宿命,她已经认命了。
“乔伊的未婚妻我前两天碰到过,很知性的一个人。”简乔南忽然开口,“不过的确有点瘦,大概跟你差不多,比你高一点。”
凌小小心里颤了一颤,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好好地提这个。那一天她跟乔伊的事他知道了?还是单纯只是没话找话?
她不知道如何反应,于是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想了想,又按照一般女人的思维问了句“漂不漂亮?”
她其实根本不关心这个,事实上她现在心里乱得很。乔伊这个时候结婚,让她觉得很不安。她其实倒宁愿是她自作多情,其实乔伊就是因为被她那样拒绝了之后,彻底死心了,所以想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她知道不是这样的。
她现在根本不敢去想这件事,只要一想到可能有一个女人将要经受和她一样的痛苦,她就觉得不安,可是她无能为力。
“很清秀,笑的时候跟你有一点点像。”简乔南说。
现在在他心里,女人只分成两种:像凌小小的,不像凌小小的。
乔伊那天醉酒时跟他说的那些话他都还记得,所以他其实很为这桩婚事担忧,可是他无能为力。
小小如果爱上乔伊,他的确愿意成全他们,可是乔伊那么肯定的说不是,那么肯定地告诉他,小小爱的是他。
所以他……真的不舍得放手,也不能放手。
凌小小的心里又颤了一下,细细密密痛了起来,在他面前却只能若无其事般噢了一声,“很晚了,睡吧。”
他好像还有什么话想说,叫了她一声,可是她却不肯再理他,于是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她闭着眼睛睡在那里,手还在他手心里,握得久了,捂得一手心的汗。
她一时心神恍惚,好像一下子回到几年前这种暮春初夏的夜里。那是他们最好的一段时间,他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入睡,捂了一手心的汗,她嫌热,非要松开,他偏偏不肯,蛮横地紧紧握着,郑重地许诺要这样握一辈子。
一辈子,太漫长了。而人心,却是最易变的。
她悄悄地抽回了手,转了个身,背对着他睡了过去。
***
仅仅是第二天,她就终于见到了乔伊的那个未婚妻。
是对方主动给她电话的,那个人在电话中称她“简太太”,又作了自我介绍,然后加多了一句话做解释,“我是乔伊的未婚妻”。
她不明白那个叫商静言的女人找她到底有何用意,但她还是准时赴了约。
两人约在一家茶庄里。很古朴的地方,也不大,每一个茶室都只是小小的一间,三面墙上挂着竹帘,里面点着线香。四周都是静的,听不到一点点声音,就连室内燃得线香的烟也是笔直的,像一根白色的线一样向上延伸着。
对方的确如简乔南所说,很瘦,比她高一点。她脸上应该化了淡妆,但仍然看得出脸色不是太好。
她们在蒲团上跪坐下来,茶沏上了,茶叶在沸水里翻滚舒展着,热气蒸腾而上,隐约已经闻到茶叶的香气。
“简太太,冒昧相邀,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凌小小回以微笑,“没有。以后都是亲戚,按理我还得叫商小姐一声“嫂子”的。”
商静言微微一笑,用双手推了一盅茶到她面前,“咖啡提神,喝茶静心,在见到简太太之前,我就觉得这个地方才合适你,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凌小小只是微笑,“商小姐有话不妨直言。”
商静言抿了口茶,抬眼看着她,莞尔一笑,“其实是仰慕简太太很久了,一直无缘得见,所以今日才这么冒昧的。”她放下茶盅,神情很是落落大方,“我追了乔伊很多年,可是他心中一直有另外一个人,所以我一直很好奇那个让他魂牵梦萦这么多年的女人是什么样子的一个人。”她顿了一下,深深地看了凌小小一眼,“直到前不久,在向我求婚时,他才愿意透露你的身份。”
凌小小心中大惊,去端茶盅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才慢慢拿起来,放到唇边抿了一口。
茶水淡淡的苦涩从舌尖一直沁到心里。
“其实我知道他不想我打扰到你,所以今天的谈话,希望简太太能帮我保密。”
凌小小抬起眼皮,淡淡地笑着点了点头,“我不会告诉乔伊哥的。”
她有点想不透乔伊的做法,也猜不出商静言的想法,所以说了这一句,就沉默下来。
商静言只是盯着她看,然后淡淡地笑了笑。
“我大概明白他为什么喜欢你了。”她叹息一声,脸上略有落寞之色,“乔伊向我求婚,其实是因为我最多只有三年的寿命了。他从你那里明白求不得之苦,所以才想在我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照顾我,成全我的心愿。”她仰了下头,深深地吸了口气,再看向她时,眼圈微微地红了,“你应该知道乔伊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我们结婚后,他会是个好丈夫,所以我一点都不觉得这是施舍……能够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跟自己最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很珍惜。”
她这么豁达,让凌小小顿生几分好感,却也更为她惋惜。
“真的治不好了吗?”她轻声问。
商静言依然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耸了下肩,“如果只是为了那三成的希望,就让我整天与医院,药水为伍,头发掉光,像个丑八怪,我宁愿死。”
凌小小怔了怔,然后点了点头,“乔伊哥遇到你,是他的幸运。”她低下头,双手放在桌上,恳求一般的姿态,“乔伊哥是个很好的人,请你好好照顾他……所以,如果可以,请尽量努力活下去。”
商静言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叫了一声“凌小姐”。
她忽然改了称呼,让凌小小诧异,于是抬起头来。
“凌小姐,其实你心中,也是爱他的。”
她的目光一直很温和,却在这时有一点逼人的气势,凌小小在她的注视下退却了,垂下眼皮轻声道,“商小姐别误会,乔伊哥不是没有责任心的人。”
商静言好像是笑了,“我没有误会,我只是觉得遗憾。”她帮凌小小将那盅冷掉的茶换掉,替她续了水,“我遗憾他那么爱你,而你们不能在一起,却并不是因为你不爱他,而是因为你不够爱他;我遗憾你错过了一个这么好的男人,我还遗憾,我不能陪他更久一点。”
凌小小猝然抬头,才发现她的眼角是湿润的。
“简太太,人生有那么多的遗憾,所以我们最应该做的,就是珍惜手中所有的……或许像我这样的人,才更容易明白这一点。”她忽然伸出手,轻轻地握住凌小小的一只手,“求婚那天,他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流泪,却是为了另一个女人,我……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找你的用意。”
凌小小的眼前是模糊的,鼻中,眼中都在发酸,喉咙里像是被什么硬东西堵住,好半天才说出一句;“静言姐。”
“我希望你能幸福,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幸福。”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声音也有点哽,“小小,人们常说,有舍才有得,你试着放下心中的一些执念吧。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情不自禁,无能为力的感觉,我懂,你懂,乔伊懂,我想,简乔南现在可能也懂了。”
凌小小想放声大哭,因为乔伊那么傻,有这么好的一个女人爱了他那么多年,他却只看得见凌小小这么恶毒的女人。
她腾地站起来,压着声音说了句“假如真的希望乔伊哥幸福的话,就活得久一点吧”,然后匆匆地跑了出去。
她也觉得遗憾,遗憾乔伊错过了这么好的一个女人,遗憾商静言不能活得久一点,遗憾当一个人在用力爱着另一个人时,那个人心中却只看得见别的不值得的人。
***
凌小小在外面转了很久才回家。天已经黑了,孩子的玩具室里,简乔南正和简佑嘉头碰头地趴在地板上玩积木。
看到她出现在门口,那一大一小立即冲她笑了起来。
她一时有点恍惚,好像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憎恨这个男人?
他们到底有什么仇?
她好像想不起来,唯一记着的,只是心中的那种恨意。
可能所谓的仇恨,就是指你已经不记得有什么仇了,可是恨还在。
所以,她只能辜负商静言的一片好心。
***
第二天临近中午时,凌小小忽然接到阿姨侄子的电话。对方的语气很慌张,话都说不利索,凌小小听了半天之后,总算听明白,然后就疯了一般冲下楼去。
她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只想赶快赶到阿姨身边,把她带到她这边来。
那个县城那么小,医院里的医生肯定都是饭桶,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判断。阿姨肯定不会有事的,她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有事?
可是她的手是抖的,几乎握不住方向盘,路上差点还出了次车祸。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那对夫妻已经在等她,一见到他们,她就吼了起来,“你们傻的是吧,怎么到现在才发现?”
那两个人第一次见她发火,吓得不敢吭声,好半天才说了句对不起。
“阿姨人呢?”她急急地问,“她知不知道?”
阿姨侄子点了点头,小声道,“医生建议住院,正准备帮她办……”
“住什么住?”凌小小大声地吼他,“马上让阿姨跟我走!你们傻了是吧,为什么让她知道?”
她才不信这些庸医的话,她会帮她找最好的医生,就算阿姨真的有了这种病,那些人也能够起死回生。
她不会有事的。
阿姨过来了,她不顾她的反对,几乎是将她拽上了车。阿姨还在后座唠叨,大概就是人老了,不值得将钱花在这方面之类的,她用力甩上车门,然后朝着后座上的她吼了一句“你闭嘴”。
阿姨一下子懵了,然后就看到了凌小小的眼泪。
她立即心疼起来,一边欠着身想去帮她擦眼泪,一边连声说“我都听你的,都听你的,行吗?”
她带着她去了康宁,立即再次为她做检查。等初步结果时,她抖得像筛糠。
她这辈子总是在失去,一直在失去,她妈妈就是在这里去世的,这下是轮到阿姨了吗?
阿姨怎么可能有事,她明明答应过她会长命百岁,会等着佑嘉长大结婚时敬她这个外婆茶呢?
很快初步结果出来了,那位医生神情严肃地摇了摇头,“不是很乐观,怀疑已经到了晚期,但还要再进一步检查才能确诊。”
凌小小在这一瞬间,只觉得天崩地裂一般。她紧紧地握住那个人的手,嘴唇哆嗦得太厉害,好半天也只说了一句话,“救救她!”
她帮阿姨办了住院手续,强打起笑容跟她说不是什么很严重的病,是前面那个小医院弄错了,医生说只要动一个小手术就行了。
阿姨开心的笑,问她是不是要花很多钱。
她拍着阿姨的手,“不是很多钱。再说我有钱,你不用担心。你要是有什么事,那我才是真的伤心,我妈不在了,你不能也离开我的,对不对?”
阿姨看了她好半天,终于点了点头,“小小,我都听你的。”
凌小小陪了她一会儿,因为怕阿姨起疑,所以假装很轻松地离开了,只是让看护一定要照顾好她。
她离开病房时,一直迷糊糊的,脑子好像是生锈一样,去取车时才发现外面一直在下雨,而且还挺大的。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习惯性先去看孩子,隔着一段距离,她就看到孩子房间的灯光透到了走廊上。
她在这时,身体好像终于恢复了一点知觉,用力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打起精神往那边走。
她的脚步声一向很轻,在快到门边时,她看到孩子在床上睡着了。而床边,孩子的爸爸和孩子的老师拥抱在一起。
她用力地闭了下眼睛,再睁开,他们还是拥抱在一起。她好像不太相信一般,又眨了几下眼睛,再睁开时,那两个人还是没有分开。那个女人的脸就埋在他的胸口。
他们两个,竟然在她的孩子身边就忍不住亲热!
她想冲进去,将他们抓个正着,可是不行,她不能进去。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她只能忍。
她悄悄地下了楼,就好像从来没有上来过一样。
外面还在下着雨,她脑子里晕晕的,不知道要去哪里,怎么去,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只要离开这里,她的痛苦就消失了。
她一直走,一直走,完全只是凭着本能一般往前走,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要去哪里。雨水兜头浇了下来,却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有眼前是模糊的,还能勉强感觉前方有刺眼的光照了过来。
她也不知道躲那车,只是直直地往前走,那车却忽然停了下来。
“小小!”有人在她旁边大声叫着她。
她茫然地抬起头,漫天的雨幕里,乔伊的脸近在咫尺。
她用力往前一扑,紧紧地抱住他,脸上一阵热一阵冷,声音在大雨中瑟瑟发抖。
“乔伊,带我走吧……求求你……带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