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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黄昏的天色逐渐暗下来,凉州知州石开正在城中数一数二的青(艸)楼中糟蹋两名花魁。其中一人侧脸和赵丹青有几分相似,无疑让石开欲(艸)火暴涨。不光石开,许多见过与熟悉赵丹青的男人来说,晚上鞭挞的时候脑海中都会幻想着这位应乐藩地上的第一美人。
一炷香的功夫,房门被轻轻打开,出现了一个让石开差点惊得摔到床(艸)下的人。
姜兰亭。
这个容貌妩媚但不失清刚的女子掩上房门,右手摩挲着刀柄,笑容促狭。
石开身(艸)下的一名花魁知道这位知州大人在凉州境内的势力,忽然看到这位清雅的将军,还以为要玩什么新花样,虽然不情愿,但也不敢不肯。
石开满身热汗混着冷汗,肥胖的身体一阵冷一阵热,忙裹了一旁的衣物起身,心肝扑通乱跳,不用想也知道她是赵丹青派来的,他脑筋急转,却如何都想不出她来的目的。
“姜将军怎么来了?”石开气息不稳地问道,身边两名花魁也是明眼人,穿了衣服便要匆匆从姜兰亭身后离开,在伸手拉门的一瞬,被姜兰亭一手拦住,笑道:“出门后记得关紧,更别把今晚的事说出去。”
她是在笑,却笑得让那两名花魁心惊,忙点头出了门。
“自然是有事来找石大人了。”
石开满面骇然,但面上却还镇定:“将军此来所为何事?”
姜兰亭解下腰间佩剑摆在桌上,缓缓坐下道:“只是为了问大人一些事情,还望大人坦诚相告。”
石开实在捉摸不出她如何查到这里,在门口安排的侍卫又为何会将她悄无声息地放进来,小心道:“将军请说。”
姜兰亭拨弄着桌上的一只白瓷茶盏道:“现下立春,天气并不暖和,可我见西凉军士们还穿着薄衫,说是皮袍还未送到,不知大人打算何时送,夏季?”
该死的顾舟,给了他两百的新卒封口,竟然还是将胳膊肘往外拐了。他强笑道:“将军来原来是为这事,何必劳烦将军亲自跑一趟呢,现下城中也在赶制皮袍,皮料子都是从吐蕃运过来,将军有所不知,凉州下辖有十九个镇,每个镇的守兵少则上千多则上万,那么多的皮袍子,哪能那么快就能赶制出来?”
姜兰亭轻轻笑道:“好,且不说袍子,西凉的军士们所用甲胄武器,乃至其他辎重都十分缺乏,莫非这些东西也需现做?而且一做便是两年有余?”
石开脸面有些挂不住,姜兰亭继续道:“另有军饷、粮草,只够西凉一个营的将士们用,那另几个营呢?西凉郡守多次向凉州禀报都石沉大海,知州大人是何用意?”
石开满头大汗:“西凉有三个营,但西凉连年战事,死伤无数,所以......”
“所以知州大人便只分发一个营的粮草?我现在算是清楚了为何西凉总受西夏的进犯,总是不能御敌,原来是拜朝廷的任官所赐,辎重不足,让军士们士气低落,如何御敌!”姜兰亭眼神阴冷,手中茶盏顿时砸在石开身旁,破碎的瓷片在他手指边划开一道口子。
石开面如死灰,以为她要下杀手,连连叫喊:“快来人!”
姜兰亭徐徐站起身子,笑道:“知州大人不必害怕,我不会动你,只是要将你的所作所为呈报给郡主和王爷,自会发落,到时能庇佑大人胆大到敢克扣军饷的靠山,怕是也保不住大人了。”
姜兰亭恰巧一语中的,这类贪婪之辈能稳坐凉州知州十来年的无能之辈,必须得有一个强有力的靠山来稳固地位。而石开的确有靠山,并且是七大藩王中兵力排第三的上京王赵泰。
听了姜兰亭的话,石开大惊之余忙思量对策,若姜兰亭真将此事上报给王爷,自己的脑袋九成是要搬家,若换作其他郡守,他大可不用这般担心,可这姜兰亭来是直接受了郡主的命令,在应乐王的地盘上,没有人比赵丹青的话更管用了。
石开忙道:“将军,有话好商量嘛,辎重并不是我克扣,而是吏属上的确有困难.......”
“那好,大人的困难,我会一并告诉郡主,让郡主来听听。”姜兰亭瞧着他三百来斤的体重实在看不出他能有什么困难,姜兰亭作势要往门外走。
“将军留步!”石开此时真的慌了,忙上前道:“将军不是想要辎重吗,这些我都可以想办法处理!”
“何时处理?”
“请给我一个月的时日,保证为将军好生送到西凉。”
“我明日就要看到辎重。”
“明日!这......我府上实在拿不出这么多辎重来啊。”
“那便是大人的事了,总之明日黄昏前,郡主和我要看到凉州运送过去的辎重,并且,所有军资都要五个营的份例。”
“五个营!这......这.......”
“朝廷兵曹大人赵世杰命我为西凉郡守,便是为平定西方边疆,若此处太平,卓统帅会嘉奖,若不太平,兵曹大人怪罪下来,那大人也脱不了干系。”姜兰亭徐徐道:“西凉众军士吃过的苦,大人一样不能少,西凉将士们拿到手上的东西,大人一样也不能多,便是这个道理。”
石开颤声道:“将军的要求,我一定尽力去办,但现下要筹备这么多辎重,实在是......”
姜兰亭破天荒露出一个轻笑:“我已经说过,那是大人的事。我同大人回府去办,若明日看不到该交出来的东西,大人恐怕就得随我去见郡主了,或者......”她几乎一字一顿道:“我直接提你项上人头去面见王爷,如何?”
石开神色恍惚,他望着姜兰亭的眼睛,那是一种久经沙场磨砺出的杀意,普通人是如何都学不去的,他相信姜兰亭说到便真会做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道:“我、我即刻下去差人筹备!”
凉州并不贫穷,虽算不上大城池但每年税收和朝廷分发下来的银两,以作抵御西夏之用,所以这石开手中并非拿不出足够的辎重来,只是生性贪婪,能克扣下的东西便克扣,实在风声紧了,才会拖延许久后分发。
尽管有上京王那一层的关系,但凉州毕竟是应乐王的藩地,上京王远水不解近渴,只能妥协,不情愿地随姜兰亭回府筹备。
翌日,姜兰亭和凉州的辎重营回西凉,拉货物的马队一眼望不到尽头,三营和西凉守军早早便候在西凉城门。顾舟还以为遇上大漠中的海市蜃楼了,那般奸猾的知州如今竟然为西凉发放辎重,简直自上任以来头一遭,没想到这位新任郡守办事如此利索,还未同她共事,顾舟已经对姜兰亭心折不已。
姜兰亭下马道:“顾将军,这是知州大人发放下的辎重,足足五个营的份额,你亲自过目吧。”
赵丹青淡笑望着姜兰亭,她做事很少需要赵丹青操心。
顾舟应声,带了几人随意挑了匹马后拉着的箱子,用刀子割开布条,打开箱子后满满的一袋袋雪白大米,又开了几箱军资,里面整齐躺着精铁刀剑和厚实枣红皮袍,再往后查验满目白花花的银两,阳光下刺得眼睛生疼,顾舟和下面几人有些移不开目光。
这么多的银两,少说都有十几万两,即使分发五个营的军饷都绰绰有余,顾舟想不明白这位新任郡守究竟是如何在那位让全西凉有怒不敢言的知州大人身上抠出这些银钱。
顾舟满意地长叹一声,西凉总算是有熬出头的一日了。
见顾舟对此喜出望外,姜兰亭轻轻笑起,这时才走到赵丹青马前,轻声禀道:“郡主,的确是石开私收军饷,要不要......”她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赵丹青下得马来,摇了摇头道:“若真想杀他,才到凉州那天大可做了,我曾经也有撤换知州的想法,现下改变主意了。这石开的作为虽不堪入眼,但他胆小怯懦,自私自利、眼中只有自己的人,最容易被控制和利用。若杀了他,父王回头给换上个强硬的知州,对你未必有利。“
赵丹青心思缜密细腻,这点却是姜兰亭没想到的。
马队随大军进西凉镇,赵丹青回头望了望那几座高耸的黄山,对顾舟道:”外有西夏军,内有匪寇,西凉已经够不安定了,那批匪寇必须趁早围剿。“
“是。”
一名年轻将军从县城迎面而来的军伍当中走出,到了赵丹青和姜兰亭马前,恭声道:“属下林伟,任西凉第二营营将,见过郡主与姜大人。”
原来这位皮肤黝黑的青年人便是林伟,姜兰亭在出行前,特意找卓云飞了解过西凉的情况。
赵丹青含笑道:“林将军无须多礼。”
林伟凌晨时分便听说了自凉州快马赶来的人道,那位新任的西凉郡守昨日便受命前往凉州城内,一早便讨要回知州大人私扣的军饷,这件事在军中很是轰动,姜兰亭之名几乎无人不知,他暗自打量姜兰亭,从她眉眼神情中自然流露出的底蕴,的确和一般女子不太一样。她和郡主都不是那类只靠皮囊的花瓶角色,常言道‘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所以对这位女子,林伟不敢小觑。
林外一挥衣袖,单膝跪地道:“将军自凉州城为诸军带回辎重,一解军中燃眉之急,属下在此替第二营众士卒,谢过姜大人!”
姜兰亭下马上前扶起林伟,浅笑道:“林将军着实多礼了,我也是应乐军中的士卒,视诸位兄弟为手足,现下西凉有难,自当为诸军效力,便是我的职责。”
她朴而无华的一番话令顾舟林伟下面的士卒们动容,暗叹若是这位郡守早些来,便不用在这窝囊地儿吃这么多苦头了!
去往县城的路上,林伟拱手道:“郡主,大人,第三营营将武英仲将军现下正在城中布列城防,实在不得脱身远迎大人,还望大人多多海涵。”
姜兰亭自然不会介怀,摇头道:“无妨,武将军此时布列城防,可是有战事的缘故?”
林伟道:“回大人的话,西凉暂且无大队西夏军袭击,但近日来总是有小股西夏军出没在附近的村庄和田野,以属下愚见,大抵是西夏军在做试探。”
对西夏,姜兰亭也有所了解。西夏王朝国土极广,虽不及大宋,但远超大理国,与大宋、金国、吐蕃以及西州八面接壤,虽与各国间表面平和,实际内里暗流涌动,窥觑大宋土地良久,所以作为邻邦兵力最弱的西凉,便成了西夏常常进犯的土地。
西夏因常年无战事,兵强马壮,而自丰州肥沃水土驯养出的马匹,更是体格强健雄壮,乃战马中的上品,继而西夏练兵便是铁骑,若三人合力围剿一名西夏铁骑,可以说毫无胜算,可见其恐怖。
西夏与大宋交战以来,从未有军伍胜过西夏铁骑,以至于听闻号角声,下面士卒便不战自溃。
而赵丹青与姜兰亭现下要做的,恐怕只能在战场上胜过西夏铁骑一次,才能将西凉众将士们的恐惧打散些许。
作为一座相较很是荒凉的军镇,西凉并没有似其余十八个县城设有郡守府,赵丹青便令众军与西凉驻军一同安营扎寨。原本按顾舟好林伟的计划,便是等姜兰亭回来之后在县城内办一场接风盛宴,却被姜兰亭好赵丹青一致回绝,说是有那些闲钱还不如为底下军士们的所需作开销,倒是赢得二人的好感。
赵丹青替姜兰亭处理前任郡守堆积下来的政务,一开始姜兰亭没忍心让她来操劳这些琐事,但赵丹青说自己同她来又不是游山玩水来了,让她安心去军中面见守军和发放军饷粮草等事宜,这一边她会替她处理好,姜兰亭微微感叹,能得到赵丹青这种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的女子的青睐,也算是自己三世修来的福气了。
她不仅美,而且头脑更聪慧,谈吐得体,不似豪门女子那般持宠而娇,反之是在合适的场面下说合适的话。她虽不会武功,但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敌人,并且在没有任何人庇佑的时候,能站出来为父王排解,打点好下辖各处的事情,成熟老练,更有姜兰亭不知道的双修一事,她不愿对姜兰亭提起,无非是怕本就不喜欢亏欠谁的姜兰亭对自己带有愧疚。她的专情,姜兰亭虽没有看到全部,但朝夕相处下来,也知到了她这个境界的女人,一般的世家公子都不入她法眼,门槛极高,她不随意对人动情,无非是要将自己最珍贵的感情全部给予一个人。
这种女人很难喜欢上一个人,若喜欢了,便会投入自己的全部。只要那个人做人做事光明磊落,敢作敢当,不滥情,站直了身子而不苟活一生,她都可以包容对方一切不足,哪怕是个女子,此时她也不怕别人评头论足。
把仅剩的良心和温柔留给自己在乎的人,不丢脸。
自早晨一直忙碌到黄昏,两人总算得空坐下来喝口茶水。茶是吐蕃运过来的茶叶,口感较之西宁州常喝的大理运过来的普洱更为苦涩,但这种地方能有茶水喝已经不错了。
那边的事方才处理妥当,姜兰亭便将三营合上西凉的十三位营将召到自己营中商议。
十三人纷纷落座后,姜兰亭便开门见山说道:“攘外先安内,诸位想必也清楚这个道理,在西凉境内最具威胁的,现下不是西夏铁骑,而是那一日我们没能围剿成功的山贼们。”
顾舟、林伟及武英仲三人相互一视。
姜兰亭继而道:“这批匪寇,吃了熊心豹子胆连军伍的主意都敢动,那还有甚事是他们不敢做的?所以要彻底剿灭这群山贼,便要从他们领头的那两兄弟下手,顾将军、林将军以及武将军,你们以为呢?”
“是......是!”顾舟连连点头,无论如何,他们吃这帮山贼的亏也不少,现下郡主和郡守都来了,趁势将这批亡命之徒一网打尽,岂不美事?
林伟与武英仲有所犹豫是怕姜兰亭没有足够实力去围剿那两个山贼,他们武功高超,西凉的整整三个营的人都见识过,愣是拿他们无法。但转念想到这茫茫封地上权势第二大的人就坐在面前了,还怕个卵?
两人也点头称是。
姜兰亭见状笑道:“那明日一早,顾将军和林将军各挑五百精锐,前去剿匪。”
“明日便去吗?”林伟暗道这新任郡守做事也忒雷厉风行了些!
“莫非剿匪还得挑一个黄道吉日?”
“属下明白。”林伟和顾舟二人低头称是。
一直沉默的赵丹青此时抬眼看着众人,徐徐道:“二位将军若是不敌那两个当家的,只管带人马回到西凉便是,但我有一个要求,便是无论如何都要生擒多个底下的匪寇。”
她一语既出,让众人一时摸不到头脑,方才郡守说要首先拿下那两个当家的,可此时郡主又说要多擒手下匪徒,到底该听谁的?
莫说他们一头雾水,便是连她一旁的姜兰亭都微微偏过头,不解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