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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柳娘心中是如何焦急,但到底就是没有平君的消息,她一个弱女子,在此番境地下也成不了什么事情,只能干干的在府中煎熬罢了。
又过了一天,柳娘照往常一般在孙氏那里照料她,不妨招娣突然急急忙忙的跑到倒座来找到她道:“姑娘可曾听说了?官家已经与鞑子们谈好了,现如今已经把他们那个首领迎进城了!说是马上要退兵了!”
招娣高兴的语无伦次:“他们不打了!马上就要回去他们那块儿地方了,娘子也会马上回家了吧?真是太好了!菩萨保佑!总算是谈和了!”
柳娘听了身子都有些晃,不住的反问道:“可是真的?你从哪里晓得的?”
招娣一把扶住柳娘,眼里都含着泪:“外头都是这样说的!我听说还把找了好些工,去收拾地方给鞑子们住呢!想来是真的!”
柳娘又有些不可置信,心中又意外的更是紧张了,好像冥冥之中预见到了什么一般,捂着胸口道:“我这心里头慌得厉害,这明明也是好事,可是,怎么就这么叫人……”
招娣搀着柳娘坐在孙氏的床边,安慰道:“定是之前太过于焦急的缘故,姑娘你先缓缓。”
柳娘坐在孙氏的床侧,孙氏担心的伸手抓住女儿的手,安慰道:“儿是想的重了,已经没事儿了啊。”
柳娘脑子里一团浆糊,翻来覆去的只想到了平君之前对着自己说的那些话,突然猛地站了起来道:“不行!这当中一定有诈!今晚我们全部都要躲进地窖里去!”
她说着,立刻朝着屋外走去:“我要去找小桃阿姐说!”
招娣追在后面,一脑子雾水的问道:“能有什么诈?姑娘,你是不是……”
柳娘也没理她,一路冲到了正院里,正巧小桃刚刚从她自个儿房里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同时开口道:“我刚好有事要寻你!”
柳娘一愣,又与小桃一同开口道:“你先说!”
小桃也颇为不耐,急急的冲柳娘道:“李姑娘今晚先去地窖里躲躲,我瞧着这些事儿有些不好的样子!”
柳娘赶忙道:“我来找你也是为着这个呢!料想那些鞑子没那么容易就答应谈和了,官家竟然还把他们迎进城里来,怕是有变数呢!”
小桃心事重重的点了头,焦虑道:“也不知这事情到底是该如何是好,娘子不在总归要先躲躲!”
柳娘应了,跟着小桃一块儿到小香院里头寻了章姑娘谢姑娘她们,又带了两个小郎君,并柳娘的阿娘,这几个妇孺收拾收拾一块儿下到平君专门在正院里头挖出来的地窖去了。
地窖里被阿桃收拾的十分舒适,里头还放了十几天的备用干粮,柳娘看着自家阿娘好好的躺在被褥上,心里也是稍稍放心了一些,也没有跟着她们一块儿呆在下面,而是与小桃一块儿爬了上去。
孙氏心头一震,艰难的支起身子,冲着柳娘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柳娘回头朝着众人笑了一笑,淡然道:“现在还早,没的一个府上住着的人都没了的道理,我在外头守着,你们别怕!”
说罢也不管后院的众人是什么脸色,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小桃看见柳娘出现在院中也是吓了一跳,急急道:“李姑娘快些下去!要是你有什么好歹,我又如何与娘子交代?”
柳娘平静的看着小桃道:“我要在这等着平君。”
小桃看着柳娘的眼神,突然一下子觉得自己无法反驳柳娘的话,心中感慨万千,也只能随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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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将入夜的时候,长安城内近来少见的热闹了起来,官家差了人将鞑子的首领一行迎到皇城外一处官员献出的宅邸,派了泰王与禁军统领去好生招待,以表示求和的诚意。
鞑子的首领生的的十分英武,高鼻深目,虎背熊腰,眼中毫不掩饰的露着精光,他坐在上席任由泰王敬酒,嘴角含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目光来来回回的在泰王的身上打量着。
泰王被他看着遍体生寒,心里不免有些嘀咕,莫非这鞑子是个断袖?换做是旁人,若敢这般觊觎泰王,他恐怕会教那人一辈子都打不了男子的注意,但现在坐着是鞑子首领木台,想着城外还围着的数万鞑子兵,泰王不得不强忍着把心中那不快扔到了一旁去,依旧装作什么都没察觉到的样子招待木台。
木台此次带了一百亲兵大摇大摆的进了城,不过是仗着城外他的大儿子仍旧带着部落的战士们围着城,若是他有一天没有对他儿子传话,鞑子就要破城,这才敢进来长安城里与官家和谈。
酒过三巡,伶人也弹了曲,又有舞姬献过舞,泰王看着气氛还算融洽,装着胆子问道:“不知阁下对我大陈有何要求?”
木台勾着嘴角斜斜的笑了一笑,叽里咕噜的冲着坐在他身下的一个剃了秃瓢的小童说了些什么,小童听了与在座的鞑子兵笑的仰倒,直到泰王的脸色有些垮了,才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冲泰王道:“我们大王说,明天,跟你们皇帝当面商量,在我们部落,大王要跟大王讲话,像你只配跟我们大王在床上讲话!”
“你!”此言一出,泰王的幕僚们当即就有冲动的一拍桌子就用手指着大大咧咧跨着大腿坐着的木台,想要替泰王出头,禁军统领周将军也是怒目相对,大有想要为泰王出头的意思。
却没想到他刚刚伸出手指,便有一位膀大腰圆,绑着无数小辫子的鞑子士兵桌子一掀,冲上猛地抓住他的手指,用力一掰,只听得一声脆响,那幕僚应声跪倒在地捧着自己的手指哀嚎。
泰王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忍了又忍,与周将军对视了一下,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忍让之色,他冲着身边的太监示意了一下,便任由太监们上前把那幕僚拖出了房间。
泰王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憋出一个笑,冲着木台拱拱手:“阁下真会说笑,那便到时与我阿爹再商议罢。”
木台乜了他一眼,也没有搭理他,自顾自的抄起一盘花生米全部倒进了嘴中,并随手将盘子冲着地上一扔,大声的说了句什么。
小童立刻翻译道:“我们大王说,你们汉人好小气,来大块儿的肉!”
太监们听了,立刻传令下去,叫了人上了烤全羊,木台的脸色这才好了起来,他们这一席十多位壮汉,一共吃了五头羊才作罢,把泰王看的是满面菜色,一个劲儿的抹着不存在的汗珠,一席吃到半夜,泰王被灌的不省人事,叫太监们领回了泰王府,周将军也是醉的被亲兵扛着去了府中的一处客房睡下,鞑子们这才扫兴的一人扯了一个舞姬回去睡觉。
待到这个府里是寂然无声,木台一行人突然集中在了木台的房中,他们叽叽咕咕的说了一通话,木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便四散开来,摸进了周将军跟他亲兵的房中。
到底大陈人还是太过于轻视鞑子们了,周将军以为鞑子们有了女人相伴,想必不会怎么样,如此便被轻轻松松的潜入了屋子,木台亲自动手割断了他的喉咙。
等到整个府中除了鞑子们再无一个活无,木台从怀中掏出一张画的十分细致的长安城地图,仔细的与众人说了一会儿,便各自散开,朝着府外而去。
长安城的夜晚是有宵禁的,此时路上却是一个人都看不见,木台一行人避开了一些夜巡的士兵,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处城门之下。
他抬头看了看月亮,心中估摸着差不多到了,冲着手下一个示意,一行人如同壁虎一般轻松的在城墙的凹陷处攀爬着,不一会儿就到了城墙上。
此时的城墙的士兵都被求和的消息给麻痹了,并没有几个是专心在有些寒冷的春夜里守夜的,木台手起刀落,轻易的就割了好些人的喉咙,连一点声音都没叫他们发出来。
不一会儿这城门上一小队的大陈士兵便全军覆没了,木台轻蔑的笑了笑,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一个火把冲着东边挥了挥。
不一会儿那边也依稀传来了微弱的火光,他见了便如法炮制的朝着西边挥了挥,也看了回馈,木台会意,对着城外发出了一个约好的暗号,不一会儿便听见远远的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朝着城里过来了。
木台抽了抽嘴角,示意属下打开城门,放下护城河上的吊桥。
远处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大,在月亮的照耀下,木台已经在城墙上用肉眼看见了鞑子士兵的前头。
鞑子骑士们用布包裹了马蹄,一路朝着长安城里进发,不过半刻钟便已经到了城脚下。
此时远处的城门上依次燃起来了火光,木台示意左右也照样点起了火光,自己带着部下匆匆下了城墙,远远的按照地图找了一处地方躲藏起来。
此时城中守卫方寸大乱,士兵们举着火把不住的跑来跑去,但因为之前的不抵抗命令,却是谁也没有胆量朝着城外的鞑子们射出一根剪,就这般眼睁睁的看着密密麻麻的鞑子骑兵朝着长安城下来了!
而此时,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偏远的角落里,有护城河吊桥已经放下,有三处城门已经洞开。
鞑子们在护城河外停了下来,就在士兵们以为他们会停下,而这只是又一次的示威或者挑衅,却没想到他们稍加调整,转头就向着东边的城门而去。
有士兵愣了一会儿,这才察觉到吊桥已经放下,□□门都被人打开了,一时之间城门上乱作一锅粥,所有人都在扯着嗓子大喊:“有奸细!!鞑子进城了!有奸细!!鞑子进城啦!!”
还能反应过来的伍长什长们也不再顾及得上不抵抗命令,纷纷号令士兵们搭起弓箭朝鞑子射去。
校尉们赶紧把自己的兵点好,装备齐全朝着已经打开的城门而去。
鞑子却不管这些,只一股脑的朝着城门进来,眼看鞑子兵已经踏马过了吊桥,满长安城的的百姓就要这样暴露在鞑子的铁蹄之下,却不妨护城河上的吊桥突然断裂,鞑子们收势不住,一股脑的连人带马栽进了护城河里头。
浑浊的河水里有种刺鼻的味道,木台的大儿子木图卢在亲兵的帮助下连滚带爬从河中爬了出来,用鞑子话大声喝道:“快爬上来!这河里有古怪!!”
可惜现场着实一片混乱,木图卢的声音也淹没在人仰马翻的喧嚣当中。
他焦急的将几个士兵从河中拉起,自己站在河的这边看着对岸一片躁动的骑士们,心中莫名的生出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这感觉没过多久便实现了,护城河中,不知从哪一处开始,突然燃起了大火,火势来的极快,还来不及跑走的鞑子骑士与自己的马一起被点燃在了河中,此地瞬间充斥的惨叫与哀嚎之声,仿佛置身于地狱之中。
木图卢狠狠的甩了马鞭,冲亲兵大喊道:“我们中计了!!汉人居然埋伏我们!!水里有油!!”
但是如今已经明白的太晚了,护城河如同一条火龙,将城里城外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边,木图卢站在城里束手无策的看着城外,突然听得他的小弟弟用鞑子话冲他大喊道:“你们快进去帮助阿爸!我们自己想办法!”
木图卢看着已经进了城的区区小一千骑兵,咬咬牙冲着他们大叫:“汉人是羊!我们是草原上的狼!他们让狼进了羊圈!就是我们嘴下的羊!跟着我!朝这边来!”
木图卢一般喊着一边哦罗欧罗的怪叫,他也从怀中掏出地图来看了看,朝着一个方向骑马飞奔而去。
从城门被打开,到木图卢他们进了城,再到护城河着火,不过短短的一刻钟时间,此时禁军统领被人发现与其手下几个重要的头领死在了木台之前住的地方,禁军一时群龙无首,方寸大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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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君与一群穿着黑色劲装的骑士骑着马,站在暗处,闻到空中传来的浓烈的火烧生肉的味道,彼此给了同伴们一个眼色,立刻拍马朝着一处地方去了。
平君已经在这里忙了整整三天了,之前他们只是想背着官家往护城河里倒满火油,想着以此来抵抗鞑子们的攻势,但就在今天下午之时,他们接到了一份由太监拼死传出来的密报。
赵世卿在到达鞑子的营地之时就被扣押了下来,不过一个时辰,木台就从他口中要来了整个长安城的大致堪舆图,并且逼迫他写出一份鞑子已经答应和谈的求和书递回给官家。
然后鞑子便装作要求和的样子,由木台带着精锐部队先进了城,之前他们还以为会遇到很多麻烦,没想到从上到下,大陈一朝竟然连一个站出来说不的人都没有了,官家带头要求和,命令泰王带着禁军统领设宴,这样便正中木台的下怀。
等到木台他们走了,营地里的警卫也松懈了下来,被软禁在鞑子营地的一个太监竟然设法逃了出来,他一看已经傍晚,恐怕已经没时间层层上报给官家了,便跑到将军府通风报信,平君一听这件事情,立马赶去城门破坏吊桥。
此时想来火已经着了起来,鞑子的首领也带着很少一部分士兵已经进城,无论大陈的官员们再怎么消极抵抗,再怎么不相信,也不得不被迫拿起兵器去战斗了。而只要杀死了鞑子的首领,便似开弓一箭,再回不到求和的道路之上!
平君想到三个城门之上无辜死去的士兵,想到今天城内有可能死去的百姓们,心里麻木的厉害,只是握剑的手更加紧了一些。
她们一行人骑马到了禁军副统领刘将军旗下大营之处,却见大营灯火通明,刘将军正在校场点将,平君冲着身边之人示意一下,那位骑士立刻朝着刘将军之处去了。
平君却没有停下,依旧骑着马朝着东边而去,东边也有一处大营,但那处直属的将领已经全部惨死,此时正是一盘散沙。
平君到了东大营,这里也是灯火通明,但是没有一个领头的人站出来说什么,伍长什长们也是躁动不安的样子。
她站在营地门口看了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把破军从剑鞘之中抽了出来,骑马进了营地。
卫兵们见平君一个女子骑马而来,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反应,想伸手去拦她,却不知怎么被她绕了进去。
平君就这么施施然骑马到了校场台前,引起了一片带着怀疑的眼神,她无视众多的质问,面无表情的坐在马上,将破军高高举起,喝道:“可曾有人见过此剑?!”
下面有眼尖的,失声道:“这不是王将军的破军剑!你是何人!”
平君道:“诸位!我乃定国将军之女,王平君。若是你们曾有人在边疆大营里待过,还可能与我有过交情。”
校场上不知不觉安静了下来,只听得平君一个人的声音。
“我年幼无知之时,也曾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几年,你们要是有人还记得我,便知道我那时候是王家三郎,若是还记得王家三郎,恐怕也不会忘记我也打过几场胜战!”
她拿着手中的破军挽了几个剑花,朗声道:“此剑名破军!乃吾父之佩剑!吾父生前将此剑赠与我,认为我配的上此剑的威名!”
“今晚鞑子已经打进城来!你们可还记得他们在边境是如何对待我们大陈子民?此刻的长安又与那时有何区别?他们正在糟蹋我们的妻女!杀戮我们的父母!”
“若是你们还有一点血性!若是你们觉得王三还值得你们相信!那现在就跟我走!哪怕在长安城里呆的再久!王家军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肥羊!鞑子说他们是狼!儿郎们告诉我!我们是什么!?”
“虎!虎!虎——!”
校场里响起了震天的呼和声,从边境撤回来的老王家军们声嘶力竭,不少人看着台上的平君红了眼睛,人群中弥漫着某种宝剑出鞘之前的杀气。
平君眼眶通红,大声道:“好!伍长什长点兵!愿意杀鞑子的,跟我走!!”
“虎——!”
从前王家军的老兵们挺直了腰杆,自发的排列好了队伍,受校场气氛的感染,便是并非王家军的士兵们,也是加入了列队。
伍长什长们点好了兵,一一朝着平君报告,平君下了几个命令,领着士兵们朝着皇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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鞑子们虽说已经用上了许多计谋,但到底还是游牧民族,并没有多少纪律性,木图卢本意是带着骑士们直接朝着皇城进攻,杀进皇宫宰了当今皇帝,却没想到骑士们一路经过民居,忍不住就烧杀抢掠起来。
整个长安城顿时陷在了一片火海里。
木图卢见状也不由得放慢了速度,等到了与木台回合的地方,便果不其然的被木台一顿臭骂,木台见只来了这么些人,脸色难看的不像样子,也不听木图卢的解释,便狠狠的抽了大儿子一鞭子。
木图卢被自己的父亲当着部下的面抽了一鞭,脸上也挂不住,但阵前也由不得他吵闹,只得硬着投票跟在木台的身后朝着皇宫行进。
但是终究是被耽误了一些时间,等他们到了皇城之前,刘将军的人马已经列好阵在等候了。
木台脸上的不愉之色越发明显,只与刘将军对视了一个眼神,双方主将便再无二话,指挥着部下在皇城之外杀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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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木台与刘将军对上的一刻钟之前,泰王坐着小轿,匆匆的从泰王府逃进了皇宫,此时宫内众人都是知道了鞑子已经打进了城里,不时可以看到一些小黄门跑的在宫中跑的飞快,若是在以往,恐怕这些小黄门可是不敢在皇宫中奔跑。
泰王心里慌得很,脸上也不敢露出来,只是不断的催促着抬轿的太监们快些去贵妃的寝宫。
作为已经成年的男性皇室成员,为了跟官家的小妾们避嫌,泰王早早的就出宫建府了,不过是官家疼他,再加上贵妃时不时的吹耳边风,这才能常常进宫面圣。
此时出了这等事,泰王下意识的便觉得皇宫比他的泰王府可是安全多了,因此连家中的王妃与世子都抛下了,自己一个人急匆匆的便从府中跑到了皇宫中。
他心里头烦闷,也没注意周围的环境,等到他抬头一看的时候,却发现太监们已经把他抬到了乌漆墨黑的御花园里头。
他心中顿时生出了许多不详的预感,大声对太监们叫喊道:“你们想对本王做什么?大胆阉货!”
太监们脚下不停,也不理他,风一阵的到了空无一人的御花园中的池塘旁,把不断叫嚷的泰王从小轿从拉扯了出来,掏出绳索,绑脚的绑脚,绑手的绑手。
泰王吓得眦目欲裂,先是不断的咒骂,再是不断的哀嚎,最后只能大声的对着太监们祈求,他俊美的脸上糊满的鼻涕眼泪,看着那个伸手将自己绑的严严实实的自己的亲信太监,哭诉道:“我带你不薄!你竟然如此对我!为何!为何!”
那亲信太监眯了眯细长的眼,揉了一团布往泰王口中一塞道:“你带我不薄,你待你兄弟可更是真情实意啊!”
泰王的眼睛骤然睁大,死死的盯着那太监的脸,像条上岸的鱼一般挣扎起来,太监嘻嘻一笑,凑在泰王耳边轻声道:“让你做个明白鬼吧,你啊,就是心太大,婢子生的就是婢子生的,不要想着能飞到天上去,我们圣人啊,之前是不耐烦与你们周旋,她老人家要按死你,就按死你了。”
太监说着说着,轻轻的拍了拍泰王的脸,摇头道:“你啊,就是蠢,动谁不好?要动圣人的亲生儿子?当娘的不帮自己儿子报仇,你说她是怎么当了这么多年皇后,还没被你那个上跳下窜的妈扯下来?就连官家要废她,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呢。”
泰王的脸色煞白,不断的在地上扭动着,太监最后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道:“丢进去喂鱼吧,皇亲国戚的呢,吃了长寿。”
剩下的几个小太监们一齐使劲儿,便把泰王沉入了水底,他们又在池塘边上站了半刻钟,确定泰王已经死的透透的了,这才抬着小轿,一阵风似得又离开了御花园。
前后不过一刻钟,嚣张跋扈的泰王便永远的沉睡在了御花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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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带着道冠,一言不发的坐在书桌前,身边的天师身子抖得像筛糠一般跪在地上,嘴里不住的说道:“听说、听说鞑子已经打进宫里来了,陛下还是快些走吧,毕竟龙体要紧,只要护着住陛下一人,大陈就不算是没了。”
官家听了天师的话,半响没有吭声,他呆呆的坐着,突然道:“他们已经过来了吗?”
天师一边趴在官家的脚下,一边磕磕巴巴的回话:“已经进来了,不远、不远了,陛下!陛下快些走吧。”
官家面上的表情都没有变上一变,听着远远的喧哗之声,慢慢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哎——,我怎么把这大陈,给弄成这样了。”
天师一惊,擦着汗语无伦次的道:“陛下不但是这凡间的皇帝,更是天上的天子,若是这大陈没了,陛下只要回了天上也依旧是天子,但是陛下还是快些走吧,鞑子、鞑子要杀进来了呀!”
官家的手突然颤抖起来,他猛地站起来,将书桌上的笔墨纸砚一齐扫落在地,指着跪在地上的天师大骂道:“畜生!你这个骗子!骗子!是谁让你到我身边来的?是谁?!”
骂完了还不解气,官家还上前狠狠的给了天师两脚,将天师踢的抱着肚子不敢吱声,他暴跳如雷的朝外面大喊道:“来人啊,给我把这个骗子拖出砍了!!”
天师一脸不敢置信,抱着官家的小腿求饶道:“陛下,陛下如何这样对我?”
外头来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上来将趴在地上毫无形象的天师拖了出去,官家跟着后面一把将自己头上的道冠扯了下来丢在地上,嘴里喃喃道:“王克敛呢,叫王克敛过来救驾。”
他忽然一顿,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一般恍然大悟道:“王克敛已经死了,死在边疆,死在鞑子手里了。”
“哼。”外头传来了一声冷哼,圣人闲庭信步般的走到福宁宫中,周围的太监们有心想要去拦着她,但全部被圣人身边跟着几个看着面目普通的婢女给一一挡了回去。
官家的脸色很难看,他厌恶的看着圣人已经生出白发的鬓角,和眼角无处可逃的皱纹,瓮声瓮气道:“你过来干什么?看我笑话?”
圣人撇撇嘴,不屑道:“你的笑话多年前我就看了个够,也不差这一回。你刚刚说我阿兄已经死在鞑子手里了吗?我心中有些奇怪,难道我阿兄阿爹跟我两个侄子,难道不是死在你手里的?”
官家的眼角跳了跳,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喝道:“放肆,王康安。你眼中可还有君上?竟然敢这般与我说话?”
王康安死死的盯着官家的眼睛,轻蔑道:“元祐,没有我王康安,没有我王家,你屁股下面那张龙椅还坐的稳吗?就凭你?”
元祐像是被王康安逼得崩溃了,大喊道:“把这泼妇给我叉出去!叉出去!”
宫内却没有一个人回话。
元祐像是回过神来了一般,冲过来抓住王康安的衣襟恶狠狠的道:“你想怎么样?你想怎么样?不是我,难道你们王家还想坐这个位子?我看你想了很久了罢?你王家一家!狼子野心!”
王康安脸色一沉,伸手猛地一推,便将元祐推到在地,元祐倒地之时不甚磕破了脑门,不一会儿血便汨汨的流了出来,他一时被血糊住了眼睛,耳朵贴在地上,依稀听见了远远的宫门之外,好似有着马蹄之声在朝着福宁宫接近。
他一回神,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擦掉了糊住眼睛的血,慌慌张张道:“鞑子要打进来了,我要快点离开这里!你别拦着我!你这毒妇!”
王康安却偏生不让,元祐自幼未曾习武,又长年的吃丹药,实在是打不过王康安,气的他放下身份架子,什么污言秽语都朝着王康安去了。
王康安的脸色越见冷淡,她低头看着不像样子的元祐,眉目之间露出了几分迷茫的神色,轻轻的问道:“元祐,你从娶我的那一刻开始,便料想到了我王家一府的末日,对吗?你没有一刻对我真心过,你万般讨厌我,所以你才这么讨厌晟儿,对吗?”
元祐目瞪口呆,好像第一回见到她一般,不可抑制的大笑了起来,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圣人道:“你?就你?举止粗鲁、舞刀弄枪的泼妇,不是你王家不是我阿爹下的旨,你以为我能看的上你?”
王康安听了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再有任何后悔之处了。”
元祐心头生出了几分恐慌,破空大骂道:“泼妇让我走!你要弑君吗?外面的鞑子打进来了你不知道吗?你想做甚?!”
王康安一言不发,轻松的制住了元祐,将他死死的搂在怀中,强制给他喝下了一罐液体,元祐不能动弹,被迫将这一罐液体全部喝了下去,不过过了瞬息,他便失去了知觉,一动不动的躺着了地上。
王康安又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官家的脸,像是对着空气说话一般道:“没有你,大陈会变得更好,我会把我们的儿子,教导成一个称职的皇帝。”
她说完,在已经有些僵硬的官家的身体上撒了一些粉末,从怀中掏出一只火折子吹了吹,朝着官家的尸体上扔了过去。
王康安背对着元祐,一步一步冷静的走出了福宁宫,她好似没有感觉到背后头已经开始烧的热烈的躯体,轻声的对左右婢女道:“官家惧怕鞑子破城,已经*。”
婢女们低着头,冲着王康安行了屈膝礼:“是,殿下。”
王康安没有回头,从福宁宫中慢慢走了出来,她的眼前是长安城的星星火海,她的身后是燃烧的整个福宁宫。
但是她,挺直了腰杆,一个人慢慢的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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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外已经是血流成河,刘将军带的禁军人数虽然多于鞑子,但是奈何鞑子全部都是骑兵,对抗步兵本就是有先天优势,加上皇宫外地方宽阔,骑兵便于施展,一时间形式竟然是朝着鞑子那边倒了了。
刘将军觉得不妙,这样下去没有援军,自己可能撑不了两刻钟,无奈中他心里一发狠,打算擒贼先擒王,拍马便朝着木台那边去了。
木台一见刘将军亲自上前,眼前一亮,他也正在纠结这些汉人为何不像之前那般好打,见刘将军面白无须,看上去不像是个厉害角色,便对木图卢道:“你去把那个汉人给杀死!”
木图卢转头一看,觉得这是证明自己的好时机,立刻嘴里怪叫着拍马上前,打算轻松的拿下刘将军,好与木台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
刘将军本意是冲着主将而去,没想到主将不屑与之对战,遣了副将过来,不由得心中大怒,不一会儿便与木图卢纠缠在了一起。
主将决斗,周围的士兵们都自觉的让出了一条道路,木图卢见刘将军年纪不轻了,想着速战速决,一开始便是使了蛮力,挥着狼牙棒想要一招制服刘将军。
刘将军更是窝火,他本是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哪里想到会被一个看上去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这般鄙视,也有心给木图卢一个下马威,虚晃一招便想拿偃月刀将木图卢斩下,两人一过手,堪堪打平,彼此都很意外。
这样一来两人都收了轻视之心,认真的开始过招,没想到双方武功在伯仲之间,一时间也不能轻易分出高下。
木台不耐烦至极,带着一队亲兵便想从中杀出一条血路直接抢进皇宫,就在他差点成功之际,突然后背射来一只箭,木台心中一沉,好容易躲了一下,让箭擦过自己的左肩,直直的钉在了宫门之上。
这也足可以看出射箭之人的臂力,木台一回头,便发现一位穿着黑衣的女子骑在马上,手里拿着一把硬弓对着自己。
木台哈哈大笑道:“汉人竟然连女人都拉出来打仗了吗?”
却没想到那位女子竟然开口用鞑子话回他道:“木台,作为王三的手下败将,几年不见,你就把我忘了?”
木台心中一凛,怒喝道:“王三是男人!你是女人!你们汉人真是天天说谎!”
平君坐在马上,凛然一笑道:“跟你过上几招,你就知道你大爷还是你大爷,你还是孙子!”
说罢打了个呼哨,左右的王家军心领神会,几人一组,拿着绊马索盾牌朝着鞑子骑兵扑去。
平君自己打马上前,与怒不可遏的木台战成一团。
此时木台已经晓得眼前这个女子便是之前在边疆赫赫有名的王将军的第三子,心中充满了被女子打败的挫败感跟羞辱感,手下迸发出了数倍于自己平时的力量。
平君嘴上说的硬,不过到底她已经多年未上过战场,这些年在深宅中到底体力不如之前在边疆的日子,而木台是成年男性,又每日的在马场上摸爬滚打,若不是平君到底身法精妙,恐怕实在是不能与木台一战。
他们两个心中都清楚平君是在拖延时间,木台剩下的兵力若是此时已经全部进了城,也数量不敌禁军,更何况木台他们习惯了在宽广的草原上驰骋,若是在长安城中打巷战恐怕是敌不过已经觉醒的大陈士兵们。
他为了力求快点杀入皇宫之中,对平君招招狠手,木台也感觉到了平君渐渐地开始力不从心起来,他畅快的大笑道:“便是王将军的第三子,也只是个女人,女人就是打不过男人!你便死在我手下罢!”
平君却没用鞑子话回他,而是用汉语朗声道:“如果我死在此处,我大陈自然有千千万万个我能够站出来!你能杀死王某一人!但是你能杀死我大陈一族吗!”
在激战的众将士听到平君的话,只觉得心中有热血要汹涌而出,身后有无数的人民与自己同在,不约而同的齐声大喊:“虎——!!!”
刘将军也应和道:“我等即便统统在此战死!也不会饶你踏进皇宫一步!众将士听令!杀!”
“杀——!!”
众士兵心中饱含着痛恨,手中忽然又生出了无限的力气来,鞑子们忽然觉得又吃力了不少,心中甚至萌发了一些退缩感。
木台对着平君久攻不下,心中万分焦急,按道理来说后续的部队渡过那么一条小小的护城河,早就应该到了,想来是在城门处遭受到了十分强大的阻力,这才久久没有到来。
他心中生出许多的不妙来,又与平君对战了一刻钟,更是把这个女子恨到了极处,每每他觉得已经快要将她杀死,她偏偏又挺了过来,木台心中算了算,晓得这次是不能将大陈拿下了,他恨恨的朝着鞑子们喊了什么口号,起身整个人朝着平君一刀劈去,平君躲闪不及,险险的被贴着手臂劈下。
木台也不再恋战,又虚晃一招,便掉头就跑。
平君一愣,也没想到这人竟然能放弃已经在眼前的巨大利益,转而选择保存实力,以求翻本,不由的真心对他生出几分佩服。
木图卢见他父亲转身要走,也不再恋战,带着战士们便一路的杀了出去,平君刚想要追上去,便被刘将军喝住:“王三!穷寇莫追!”
平君心中却难免有些不安,刘将军又道:“他们过不去城门!秦家那小子已经带了人把城门看的跟铁桶一般,也在那边布下了口袋阵,你若把他们逼急了,恐怕会殃及无辜百姓!”
平君的心放下了一半,对着刘将军拱拱手道:“多谢刘叔叔!”
说罢心中突然涌出了无限的思念,柳娘的影子一时竟无法从她的眼前抹去,平君与刘将军将手中的事务交接完毕,轻轻踢着马,迎着东方的鱼肚白,朝着家中走去。
一路走,太阳一点点的慢慢升了起来,赵府的位置好,在昨夜那场大战中并没有遭受到什么损失,平君骑着马看到朝阳的光晖印着在赵府的瓦砾之上,默默的扬起了嘴角。
她默默的下了马,轻轻的推开门,朝着正院里走了过去。
穿过空无一人的走道与游廊,轻轻的推开了正院的院门,平君看到一个披着大衣裳的小娘子,抱着腿蜷缩在正屋的门前。
平君的眼睛突然有一些湿润,她一步一步的朝着那个可爱的小娘子走了过去,站定在她面前,轻轻呼唤道:“柳娘,我回来了。”
柳娘怔怔的抬起头,看着背着光、表情模糊不清的平君的脸,好半响,忽然掉着眼泪笑了起来:“你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平君伸手把柳娘拉进了自己的怀中,语调近似虚浮:“我也好想你啊。”
柳娘哽咽道:“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平君闭上眼睛,口中的轻语仿佛一声叹息:“永远不会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