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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里,陈惠兰摘下帷帽,露出姣好柔美的面容,冲王槿善意微笑,闲聊般问道:“姑娘也是扬州人?”
“是,不过我家并不住在城内,今日赶集特意进了趟城。”王槿答道。
“原来如此。”陈惠兰露出恍然的神色,又亲手给王槿斟了杯茶递给她,热情道:“这是产自西湖的明前龙井,姑娘尝尝,可还适口?”
“是呀,这西湖龙井可要几百两银子才能买这么一点,姑娘想必难得喝上,快尝尝吧!”一边的小莲跟着道。
王槿接过茶杯,见对面主仆二人注视着她的眼神,虽极力隐藏,那股子轻视却是掩不住的。她心中不爽,暗想,这是跟我显摆上了,看不起我这乡下来的?哼,偏不让你如愿!她左手轻托茶杯,小指微微翘起,右手抬起在杯前,以袖微掩,浅浅抿了口茶,动作说不出的娴静优雅,看得对面二人皆露出惊讶的神色。她细细品了口中的茶,接着放下茶杯,笑道:“这茶味道不错,只不过…”
“哦?只不过什么?”陈惠兰很是意外,追问道,她倒要听听这一乡下丫头对品茶有什么高见。
王槿略带遗憾地道:“陈小姐这西湖龙井自然是茶中极品,只是这泡茶的水却略带涩味,坏了龙井应有的清冽醇厚的口感。”她指指那茶杯继续道:“而且龙井的茶汤清碧浓鲜,搭配白瓷杯才相得益彰。这套紫砂壶虽也意趣雅致,却更适宜沏泡乌龙茶。”
陈惠兰见她竟对茶道也有研究,完全不似普通的乡野女子那般无知粗俗,只觉心头更堵。她勉强赞了王槿几句,又似是无意地问道:“不知王姑娘和江公子是如何相识的?今日又怎会在这五亭桥碰面?”
王槿只觉得这陈小姐忒也奇怪,举止说话都这般温和热情,只是问的问题总让觉得像在探究什么,让人不悦。她便敷衍道:“江公子当初来扬州时,路上曾在我家借住过一日。我今日不过半路正好遇见了江公子,听他说要来瘦西湖瞧一瞧,想着自己也好久没来了,便和他结伴同行。”
陈惠兰听了,目光微闪,道:“原来如此。姑娘和江公子说起来也只是一面之缘,瞧着相处十分融洽,江公子竟要和姑娘同乘一辆马车呢。”说到这她捂嘴一笑,道:“这要放在那讲究礼教的世家里,恐怕别人就要认为姑娘和江公子的关系非比寻常呢!”
王槿听了她的话心里膈应的不行。看不惯就直说,这么阴阳怪气,拐弯抹角的烦不烦哪。再说她和谁同乘一辆马车关她什么事啊,管得也太宽了。她越想越觉得不大对,这陈小姐问的话好像都合江清流有关哪,莫非…?她越想越有可能,不禁腹诽起来,这江清流真是的,自己招惹的桃花债,害得她遭了鱼池之殃!不过她还是看不惯这陈小姐的做派,便起了作弄之心,想好好气气她,便故作娇羞道:“是呀,我也觉得奇怪。只是江公子对我一直很好,每次和我说话都特别温柔。当初从我家离开的时候还特意叮嘱我有空一定要去城里找他呢!我娘私下也跟我说,女孩子要嫁就要嫁江公子这样长得好,脾气好,学问好,又有本事的人呢!”她瞧着陈惠兰脸上僵硬的笑容,觉得火候还不够,又道:“今天碰到江公子时我还觉得奇怪,他并不住在那附近的。结果江公子告诉我,他记得我说过我赶集一定会去那条街,便每天都去那附近转一趟,今天终于等到我了。后来他请我游湖,又一起吃饭,我走不动了他还要背我,见我不大好意思让他背,就立刻去租了马车。恩,陈小姐说的没错,江公子对我确实很好呢!”哼,怎么样,我自己都听不下去,鸡皮疙瘩满地了,还不气死你?哈哈~
看着对面含羞带笑的王槿,陈惠兰气的几乎要背过气去,她捏着帕子的手死死搅在一起,才压制住自己想破口大骂的冲动。太,太不要脸了!这王姑娘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还要背她?怎么可能!她不肯相信,恨不得上前揪住王槿问个明白。一旁的小莲见自家小姐脸色青红交替,胸口剧烈起伏,心里担心不已。她觉得这个王姑娘说话太不知羞了,真不知道将来要怎么嫁出去。想要开口刺王槿几句替小姐出出气,却被陈惠兰恨恨剐了一眼,她吓得立时闭嘴不敢说话。陈惠兰好不容易平息下心中翻滚的怒气,却敛了眉眼再不开口,也不理会王槿。王槿乐得清静,就闲闲靠在车厢上休息起来。
不过一会,马车便停下了。王槿立即利索地跳下车,走到前面秦子明身边站定,她可不想和那陈小姐呆在一块,太难受了。陈惠兰也随后下了车,她抬头望了眼这宅子的位置,走到江清流身边,语气依旧温婉道:“原来江公子住在这九曲胡同,地段倒也不错。既然已经把王姑娘送到了家,那我便告辞了。”
江清流朝她拱手道:“多谢陈小姐此番帮忙,本应请小姐进门坐坐,不过男女有别,怕唐突了小姐,只好怠慢了。”
陈惠兰听了,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好,很好,拿我说过的话来堵我的嘴,你果然厉害。君既无意我便休,我堂堂知府之女,难道还找不到更好的?
她再也无法维持脸上的笑容,语气淡漠道:“江公子,后会有期。”也不和王槿秦子明道别便转身离去了。
三人看着她的马车离开后,秦子明长长舒了口气,对江清流道:“公子,这陈姑娘真是奇怪!”
江清流不理他,看向王槿道:“王姑娘,一路上她可曾和你说了什么?可有为难于你?”
王槿看着他揶揄地道:“你说呢?”
江清流被她看得有些心虚,又不明所以。王槿瞧他这样不禁扶额,人家姑娘都表现得这么明显,恨不得贴上来了,他都看不出来,她对陈惠兰竟有几分同情起来。
她朝江清流摇摇头,叹道:“哎,好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呀,这陈小姐可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咯。”说完便扔下这已愣住的主仆二人,自己先进了院子。
“公,公子,王姑娘的意思是,陈小姐她看上公子了?”秦子明反应过来,震惊地对江清流道。
江清流皱了皱眉,对自己的后知后觉很不满意。他早该看出来的,这陈小姐的举动从一开始就过分热情,可是自己竟没往这方面去想。想起王槿,他不禁担心在马车上陈惠兰有没有为难她,会不会让她误会自己是个处处留情的放浪之人?他想着要尽快向王槿解释一下,便脚步匆匆进了院子。
王槿此时已经在和一直坐在院子里等候消息的王牧和王轼说着话,她轻描淡写地解释了自己的去向,就开始拉着他们问东问西,扯开话题。
“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王槿问道。
“差不多正午时分,看你一直不回来,秦大哥着急,就把我们先带到这里。”王牧道
“那你们吃过饭了吗?”
“恩,江大哥走的时候让人给我们安排了午饭,不过我和大哥一直担心你,也没怎么吃。”王轼看到姐姐平安回来,心情一放松,这会都觉得饿了。
王槿很过意不去,连连保证道:“大姐以后一定不会这样乱跑出去,害你们担心了。”她看向王轼,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低声问道:“轼儿,你有没有告诉江大哥秦大哥咱们家以前住在这里呀?”
王轼立刻摇头道:“没说,大哥让我不要讲得。”
王槿摸摸他的头道:“轼儿做得对,我们不是要骗江大哥他们,而是如果我们告诉了他们这是咱家以前的房子,你说江大哥是不是很可能会把房子还给咱家?”
王轼想到江清流一向大方,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分点给他,立刻点点脑袋,道:“江大哥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要送给我们的!”
“但是我们不能占人便宜对不对,所以最好就别告诉他们这件事,轼儿你要记住哦!”王槿循循善诱道。
“恩,轼儿肯定不说!”王轼谨记着上午被训的不能占便宜的道理,决定打死都不告诉江清流他们这是他以前的家。
江清流正好这个时候走进了院子,王槿立马干咳一声,换了个话题对王轼二人道:“今天在城里该买的也买了,该玩的也玩了,该吃的也吃了不少,你们去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歇一会就回家去吧。”王轼乖乖点头,跟着王牧去收拾东西。
“王姑娘这就要走吗?”江清流走过来只听到了她最后一句话,心里不禁怅然若失。
“是呀,时辰也不早了,回家还要好一会呢。”王槿笑道。
她站的地方正好是在那西府海棠树下,清风拂过她脸颊带起发丝飞扬,几片粉瓣在她身边盘旋而下,人面娇花相映衬,江清流只觉美不可言。
“王姑娘不如用了饭再走吧,不然如何有力气呢?”江清流终于想到了个好理由。
这倒也是哦,再说我也确实饿了,王槿便也不推辞,大方道了谢。江清流一阵欣喜,对身后赶来的秦子明道:“你去厨房吩咐准备点饭菜来,务必快些。”
秦子明应诺离开,江清流请王槿进了饭厅里坐下,一个小厮赶紧上了茶,见江清流挥挥手,就自行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