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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伴随着阵阵鸡叫声,王家院子也渐渐苏醒过来。众人皆起身洗漱不提,秦子明还记着昨天说的挑水的事情,特意跑到后院,准备挑着木桶去担水。只是不等他走到前院,就听见王槿的声音:“栓子哥,怎么这么就早过来了?”
“槿妹妹,我昨天听了你说的租地种棉花的事情,就回去和爷爷商量,打算也挪出一亩地来,就想今天早些过来和你定下这事,顺便给你家挑了担水。”和王槿说话的是个穿着粗麻衣,还打着几个补丁的十五六岁的乡下小子。
“真的?栓子哥家也要租一亩地出来?那真是太好了,我这就去写个契给你。”王槿欢喜地道,一边小跑地回房拿契纸,一边又喊道:“栓子哥你把水倒到后院的水缸里就行,待会留下来吃早饭!”
“我晓得!那就麻烦槿妹妹了。”栓子挑着水就往后院去,正好碰上了停在一旁的秦子明,他微微一愣,接着向秦子明善意地笑了笑,又自顾去将水倒进了缸里,瞧着不太够用,又准备去挑一趟。秦子明这才反应过来,将他拦下,笑嘻嘻地问:“这位兄弟尊姓大名啊,平日里常来王家?”
栓子被他的大笑脸晃得有点愣神,不由答道:“我叫栓子,常来给槿妹妹家挑水劈柴。”
“哦,原来是栓子兄弟啊,我叫秦子明,你叫我子明兄弟就行!”说着,秦子明眼轱辘一转,一手搭上栓子的肩,拉着他往屋外走,口里说道:“我也正要去给王姑娘家挑水,栓子兄弟带我认认路呗。正好给我说说这村子的情况,我瞧这风景美得很,又有栓子兄弟这样能干的人物,打算也在这定居常住一番呢!”
栓子就这样一路被秦子明忽悠出去了。
待他们回来一人一担水地将缸里添了个满满当当,又和正做着早饭的陈氏打了招呼,正好碰上寻过来的王槿。
王槿瞧着满满的水缸,不由打趣道:“栓子哥和秦大哥真是勤快,这下可把我家两三天的水都打回来了,待会早饭可要多吃点!”想了想又道:“昨天没来得及好好招呼江公子,今天正好这水也多,下午你们三个都洗个澡吧,身上也好爽利些。乡下别的没有,柴火和热水还能管够!”
秦子明连连点头:“还是王姑娘想得周到。”
王槿笑着去帮陈氏准备早饭,将昨天剩下的馄饨回锅煎了,盛了一大碗粥加几个馒头,又端了几碟下粥的小菜,放在托盘上交给秦子明端回厢房,然后将早饭都端到了饭桌上,喊了弟弟妹妹们和栓子一起吃起来。
秦子明回了厢房先告诉了江清流下午可以洗澡的消息,江清流表情略松。他平日里略有洁癖,昨天身上染了尘土又沾了血迹已是十分难受,不过是不好意思麻烦王槿所以忍耐,现在王槿主动提出来,他不禁有如释重负之感,竟连胃口都好了很多,惹得秦子明心里直叫唤,公子吃这么多自己都要吃不饱了!他们三人如今都是在一起吃的,非常时期没多少规矩可讲,何况江清流本也不在乎这些,这会见到秦子明眼神发急,他暗暗好笑,吃得更欢了,还不忘在心里评价一番。嗯,这粥煮的软糯适中,馒头宣软微甜,煎过的馄饨味道焦香,小菜清爽鲜脆,王姑娘果然心灵手巧。
吃完早饭,秦子明揉着肚子,一脸满足,道:“王姑娘家的饭食吃了就是舒服,比山珍海味都不差,那黑脸小子可算占便宜咯。”
“什么黑脸小子?”江清流奇道。
“嗨,早上我紧赶慢赶地想去给王姑娘打些水用,结果还没出门就发现被人占了先,那个叫栓子的黑脸小子挑了一担子水在门口和王姑娘说话,说要租一亩地出来种棉花呢。王姑娘见他挑水过来,就留了他吃早饭。”
“农家百姓多热情友善,替王家挑个水也是邻里帮忙,哪里占什么便宜了。”江清流道。
“是,是,公子说得是。我不过是听那黑脸小子左一句槿妹妹,又一句槿妹妹的,有些不过眼,还说经常来给王姑娘家挑水劈柴的,也不知道避避嫌,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你说他喊王姑娘槿妹妹?”江清流不知怎么地,觉得这称呼很是刺耳。
“就是就是,叫得可亲热了!”秦子明添油加醋道。
“好了,你也不要这么刻薄,乡间百姓多淳朴热情,不像大宅院里弯弯绕绕的规矩顾忌那么多,以后什么坏了名声的话就不要再提了!”江清流语气里带了一丝不耐。
秦子明讪讪点头,端起托盘准备开溜,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江清流有些沉的声音:“以后你每天早起半个时辰,先把挑水砍柴的事都干完。我们在这里住着,不相干的人就尽量少让他来。”
秦子明一惊,回头看江清流已面无波澜,正闭眼调息,再瞅瞅闵冲,一副老神在在,幸灾乐祸的样子,不由怏怏地应下。
王槿这边吃完早饭,送了栓子出门,不一会就陆续有村里人上门商定租地事宜。一上午忙忙碌碌的又收了十多亩的租契,如今她手上已有了九十亩的租契,再加上自家的沙地,足足一百四十亩地可以用来种棉花,她不禁有些心花怒放。
“大姐,你真有把握将产量翻倍?要是种不出来,咱家可是要赔钱的。”专业泼冷水的王牧瞧着这一堆契纸开口道。
王槿懒得计较他的乌鸦嘴,信心满满地道:“你就等着瞧吧!”
将这些东西收拾好,王槿便去了厨房做午饭。王家的浴房建在后院角落,一面墙和厨房的灶台相连,里面也搭了个四房的灶,灶口放了一个底部包了铁皮的大浴桶,旁边地上还有了个半人高的浴桶。做饭的时候王槿就先在铁皮桶里放足了水,这样做饭的时候就能一起将水烧热了。等吃过饭,王槿就去了东厢房,带江清流几人去了浴房。
她指着两个浴桶道:“这铁皮桶里面是烧好的热水,江公子用这小桶将热水舀了放到这个浴桶里,冷水我给您提了一桶放在这里,烫了就掺点,洗好了就拔了浴桶底部的塞子放掉水就行。衣架在墙边,有什么需要就喊一声,我让牧儿在外面看着。”
“有劳王姑娘费心了,这里甚是周全,让牧小公子自去读书吧,我们几个总不会连澡都不会洗。”江清流语带笑意。
王槿想想也是,便请他们自便,带着王牧回了前边。
秦子明和闵冲回了房间拿换洗的衣服,江清流调好洗澡水,将换下的衣服挂在衣架上,便躺进了浴桶中。他拿起搭在浴桶边沿的澡巾,明显是新的,又见地上有一道一尺多宽的浅渠直通到墙角,猜想应该是用来放水的,这样洗完澡地上也不会湿淋淋的。他又细细地打量那包了铁皮的木桶,似是不大明白为什么要这么设计,不过当他看到木桶边沿也砌了几级台阶时,便有些明白,怕这木桶也是用来洗浴的,不过是只有冬天的时候用。因着地下连着火灶,水温不易变冷,最适合寒冷的天气使用。这些恐怕都是心思灵巧的王姑娘设计出来的吧,他这般思考着,心里竟有丝异样的感觉。等他洗好澡,又洗了头,一身清爽地换了衣服出了浴室,便看到秦子明正追着似是骑着个车轮子的王轼在院子里玩耍时,不禁好奇。待他知晓这是王槿给弟弟妹妹做的独轮车时,这丝异样的感觉又更甚了些,他不明所以,想了一会想不出哪里有问题,便按下不提。
王槿出来时正见到刚刚沐浴好的江清流。他身着鸦青色紫团花茧绸袍子,长身玉立,半湿的头发束于脑后,只用一月白发带绑着,更有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耳侧,端的是少年风流,倜傥潇洒。王槿看呆了一会,心中不由腹诽:小小年纪就这般风采,长大了还不知道要偷走多少姑娘的心呢。正在心里评头论足时,却发现到江清流也注意到她,还冲她微微一笑,她心里直呼妖孽啊妖孽,面上却端庄得体的微笑回应。又见他头发还在滴水,便转身从耳房里抬了个躺椅放到院子中间,让江清流在院子里把头发晾干。
“江公子伤势还未好全,还是先把头发晾干吧,免得又受了凉。”王槿道
“有劳王姑娘费心了。”江清流见到那摆在正好能晒到太阳的位置的躺椅,朝王槿谢道。
“江公子客气了,您请自便,有什么需要的让秦大哥知会我一声就行。”王槿虽然很想看看美少年慵懒地躺在躺椅上的画面,但她还要安排一下种棉花的事情,就回了房间。
“公子,王姑娘做事可真是细心又体贴呀!”秦子明边拿着块干布给椅子上的江清流擦着头发,一边说道。
江清流没有说话,闭着眼睛认真地晒起太阳来。四月的阳光柔和温暖,晒得他身心都舒展了几分。王槿的面容却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让他微微有些不宁,不知何意。只是任江清流平日里再沉静善谋,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哪里知道这份不宁,和那浅浅的情愫,竟是儿女情长的青涩慕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