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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成旅的伏兵连续不断的施放排铳,在美人山的山坡上弥漫起大股大股的白烟,虽然是黑夜,但是在官道上火光的照射下,却看得十分清楚。郑家的人马不断的被排铳打翻在地,濒死之人的惨叫声,受伤受惊战马驮马的嘶鸣声,交织混合在一处。火光之中,那些受惊的、受伤的马匹,在人群之中往来奔跑跳跃践踏,使得本来就十分狭窄混乱的道路,变得越发的混乱不堪。
深夜之中突然遇袭,让郑家这些急于撤退的兵马,一下子被打蒙了!建制登时被打得稀烂,军官找不到士兵,士兵不知道自己跑到了那里。有人哆哆嗦嗦的取下火铳准备还击,却茫茫然不知道该朝哪里开火。开了一铳之后,正待左右摸索寻找子药和弹丸,却被几发弹丸同时击中,将身上打得血箭乱飞,当场毙命。
“点火!”
吴六奇见火候差不多了,低声下令。
随着他的口令,两个亲兵各自挥动手中的火把。一人朝着一具碗口粗细的毛竹挥起,毛竹被打通,一捆绑扎在一处的引线露在筒口。
白天,当郑芝龙指挥所部与登陆攻打厦门的南粤军部队展开血战的时候,远在潮州的吴六奇,连续急行军数百里,悄悄的绕到了同安县城,这座郑军的大本营和老营所在地。
在历史上,便是以善于长途迂回包抄而著称的吴六奇,再次发挥出了自己的战术特长。不过。在历史上他的这些本事是用在郑森身上,这次,却是提前用在了郑芝龙身上。
以吴六奇混成旅的战斗力,攻克一座战斗力极为肉脚,而且丝毫没有准备的县城根本不是什么问题。问题则是如何迅速拿下这座县城,而且不令消息走漏出去。
这个难题,咱们的红旗香主做到了!
刚刚攻克同安县城,尚且来不及统计战果,从厦门方向便传来消息,南粤军攻克鼓浪屿。攻克胡里山炮台。舰队进入厦门内港。
吴六奇敏锐的感觉到,自己立功的机会来了,在守汉面前彻底洗脱吴标反水给他带来的耻辱,在众人面前抬头挺胸的机会到了!
“我军攻克厦门。不成问题。但是郑芝龙那厮。断然不会甘于在厦门城中被擒。他一定会北上到同安县城来。这里有他军中家眷,还有他储备在这里的财物。我们便在这里等候他!”
吴六奇指了指远处的美人山。
“邹瑞兄弟,你带着一营人。把在同安缴获的火药和菜油搬出来,拉上引信,在官道上多埋设些!咱们便用这些火药和菜油,给郑一官照亮!”
一桶一桶的火药和菜油被紧急运到美人山脚下的官道上。火药,被分装到小坛子里,埋在土坑之中拉好引线。每一个火药坛子周围都至少有一个装满了菜油的瓷坛子。
方才在郑军队伍中引起巨大混乱的便是这些取自同安府库之中的火药加菜油的卓越表现。(大家可以自行想象一下各路神剧当中的炸点效果。)
随着这个亲兵点燃更多的引线,一连串的爆炸和火光立时如迎神赛会时一样,在郑军队伍之中爆裂开来。
不得不说,最早跟随吴六奇以乡勇起兵的邹瑞这个家伙,天生就是个挖坑埋雷的好手!他带人挖坑的位置彼此之间错落有致,让你躲开了这一处,却逃不掉那一处。躲开了火药桶,却躲不开菜油坛。
在不断的爆炸声、燃烧起的火光中,郑军的队伍虽然各级军官竭力的收拢,但是在不停的有弹丸在山坡上射下的强大干扰下,几乎没有能够形成百人以上建制的。
在这一番混乱之中,山坡上,骤然一亮。仿佛地下的岩浆突然间爆裂开来一样,美人山坡上火把、灯笼、火堆连成了一片。
借着火光,郑芝龙看得很是清楚,美人山的半山腰上,不知道站起了多少南粤军的兵士,黑洞洞的铳口上,密如柴林一般的铳刺随着火焰的跳动闪烁着时明时暗的光芒。
“山下可是郑总兵?某家吴六奇,忝为南粤军第一混成旅旅长,在此等候多时了!”
吴六奇很明显是中了罗贯中的毒,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还有心情同郑芝龙调侃打招呼。这个举动令郑芝龙等人心中暗自发笑,这个南粤军中有名的悍将竟然也是如此的迂腐。看看过一会能不能花钱买一条路走。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便令郑芝龙笑不出来了。
郑芝龙正待搭话,却被身旁的郑芝豹拦住,示意郑芝莞上前答话。
“我家总兵大人还在后面,我等是往同安接取军火的!”
“同安?各位就不必去了!我早已取了多时了!各位,请看,这些人你们认识吗?!”
随着吴六奇身边近卫营营官王金的一声号令,在山坡上的部队闪开了一个缺口。
从缺口之中,被混成旅左标标统杨贞的部队监押着数百人从后面走了出来。
这些人男女老幼都有,衣服也是分为绸缎棉麻不等,看得出来,身份颇为复杂。有人头光面滑,有人则是皱纹堆垒。
这些人,都是郑军在同安县城之中的家眷。吴六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奇袭得手,立刻封闭城门,命手下得力将领陈奇龙、郭宏等人带领所部在城墙、城门、城外各处设下三道封锁线,务必不能使一人漏网逃脱。这些在同安县城之中的家眷,还未曾反应过来,混成旅的兵便已经砸开大门闯了进来。
在城中大索的,是旅部中军蔡风、杨孟二人的部队,虽然面对的是敌军的眷属,但是在南粤军的严酷军纪面前。只要这些人不手执兵器反抗,混成旅的兵倒也是没有什么过分无礼的地方。毕竟,潮州和漳州、厦门等地毗邻,大家说不定还都是客家人或是亲戚。
“各位,这些人想必大家都认识,他们都是贵部将士的亲眷。某家奉令攻取同安,已经将城内贵军眷属全数请到营中做客。请大家不必多虑。”
吴六奇的话说的虽然客气,但是在数千人以火铳、火药先行进行了一次打击之后再和别人说话,便是说得再客气,别人听的也是后背一个劲地冒冷气。如同冬夜里听到猫头鹰叫嚣一般。
“儿呀!”
“孩子他爹!”
“老爷!”
“大哥!”
吴六奇的话说完了。转身退到一旁,让这数百人走到明亮之处,也好令山坡下的郑家军士兵军官看得更加清楚些。美人山说是山,其实并不算高。两军便在半山腰上朝着官道上互相对望。一时间。隔着百余步的距离。呼妻唤子,寻兄喊弟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一霎时,郑军的抵抗意志彻底被击碎。
“哥。嫂子和侄儿们都好!南军进城之后就发了粮米,吴大人说了,不会为难兄弟们!”
“儿呀!你娘的药钱该付了!南军的军爷说,过来之后马上可以开军饷!”
“好了,火候够了!”吴六奇冷眼在一旁看了一会,吩咐手下军官,“全体上刺刀,准备出击!”
随着这一声号令,方才在山坡后面待命的两标人马默不作声的,如两条黑龙般涌到阵前。
“欧亮、吴汉、李青、董统、刘胜、朱梁、张佑、李焜、曾兰、王筹,你们几个人跟着邹瑞从左侧冲下去,”吴六奇用鞭梢一指,示意手下的几个哨官向左侧郑芝龙所部正在蠢蠢欲动,准备突围而走的一小队人马。“陈利、张魁、蔡凤、陈龙、林馥、陈忠、林恩,你们几营人马,跟着王金的近卫营往郑芝龙的大队人马之中冲击,就像咱们吃蛇一样,给我分割成一段一段的!”
“杨贞的部队留在山上,准备接受俘虏!”
“都听明白了吗?”
“旅长,我们都各有任务,郑芝龙那厮就让他这么走了?”
吴汉同吴六奇是本家同族,仗着这点血亲关系向吴六奇发出质疑。
“当然不会如此便宜他!他若是走了,咱们混成旅怎么抬头做人?本官亲自对付他!”吴六奇脸上浮现出一抹狞笑,挥动了一下粗大的铁棒。
“主公恩德厚意,给了咱们一队骑兵,加上旅部本来的骑手,可以凑出一百五十余骑,这些人由本官亲自带领,直取郑芝龙便是!”
翻身上马,向左右身后望去,吴六奇对混成旅的部队表示很满意。
被他点到名字的欧亮、吴汉等人,俱都是从他一起兵时便跟随在身边的得力人手,最是擅长冲锋陷阵。这些人如今都从头戴竹制斗笠,脚踩草鞋的农家子弟,变成了统带一营一哨的南粤军军官。
在这些人背后,以哨为单位,一个个方阵整齐的摆列在山腰上。方阵沿着山坡布列开来,似乎铺满了整座美人山,山下官道上的混乱,却令这些人视若无睹一般,阵列始终保持整齐,人们只管将视线盯住了在最前面的吴六奇。只听得队伍当中偶尔有火把燃烧时松节爆裂的声音,却无人稍动一下。
“兄弟们,今晚,是我们混成旅立功露脸的时刻到了!我们终于可以不用再看别的队伍脸色了!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的说,老子对得起主公给的军饷了!”
吼完这几句话,吴六奇命令身旁的司号长,“放炮!上刺刀,出击!”
一声炮响,这二十几个方阵如同山洪一般从山坡上无声的涌下。堪堪冲到山脚下,各处方阵之中,一声劲锐的哨子声响起,紧接着,便是密如爆豆般的火铳声响起,铳口迸射出的火光给这混乱的夜幕又镶嵌上了一道橘红色的美丽花边。
不过,这美丽是要人命的。
弹丸四下里到处乱飞,将本来就如同炸了窝的蜂巢一般的郑军队伍打得更是混乱。官道上、草丛中、河沟里、石桥下到处是四处乱窜的郑军士兵,被流弹击中的伤兵。刚刚惨叫着倒在地上,立刻便被无数双大脚踩过,转眼间变成一滩肉泥。
一轮火铳射击之后,混成旅的兵开始了刺刀冲锋。
吴六奇带兵,向来是以能打能跑而著称,否则也不会有连续多次长途奔袭、迂回包抄成功的战例。这些兵又在美人山上休养了一阵,早已恢复了体力,如同群狼入羊群一般猛扑到郑家队伍之中!
不过,在刺刀见红之前,吴六奇吩咐他们要高呼几句口号!
“弃械跪地者免死!”
“愿意从军者按才录用!”
“家人等着你们回去团聚!”
嘴里喊着。脚下和手上却是丝毫没有停滞。几个反应有些迟钝的郑家士兵立刻被欧亮手下的士兵用刺刀在身上添了几个透明窟窿!
脑瓜灵光的士兵立刻丢到了手中的兵器,顾不得地上的血污泥水,跪倒在地,等候着命运的发落。
美人山这里的地形最是适合打伏击。官道紧贴着山边修建。一条河从山中流出。河面上又是一座不算特别宽的石拱桥。这样一来郑家的残兵败将便被这地形压缩在了狭小的空间之内。任凭着吴六奇指挥部队往来冲突。
十几个冲在前锋的哨官领着各自的部队将南粤军的军旗从郑军的队列当中杀了一个对穿对过,犹自意犹未尽,“兄弟们。再和我杀回去!”
两番冲突下来,这个战场上,到处是忙着抓俘虏,检查缴获物资财物的,收拢郑军伤兵,准备送去医治的,在死尸堆里进行检查,看看是否有躲在尸体堆里准备浑水摸鱼逃走的。
还别说,在尸体堆里,几个士兵还真是发现了一条大鱼。
死人堆里,一个军官满身鲜血,脸朝下趴在死尸身上,任凭着那尸体上流淌的鲜血将身上的衣服染得肮脏不堪。这人的衣着很奇怪,上身是一件郑家士兵的号衣,下身却是一件大红中衣,士兵们借着火把的光线看,却怎么也认不出是什么材质的衣料,不过,从那裤子上闪动的光泽看,士兵们就知道,此人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士兵。
“别装死了!”一个士兵用铳托狠狠的在那个军官大腿上敲了一记。“再装死,咱们就弄死你!”
“别别!”那人仓皇着爬起身来。
“说!你是谁?”
那人定睛一看,四五个南粤军兵士正端着火铳、长枪将他围拢在当中,铳刺和枪尖都对着他,正面士兵手上火铳的铳刺几乎都挨着他的鼻尖了。
“鄙人,我,在下,是福建总兵麾下千总,郑芝莞的便是!”
口中说着,郑芝莞从袖中取出几个小金锭子,作势便要放到几个士兵手中。“大家见面就算有缘,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几位兄弟拿去饮茶!”
为首的一个甲长斜眼看了郑芝莞一眼,“你的钱你自己收好了。咱们有军规,不能搜刮福建兄弟们的腰包!只要愿意的,都可以在我家主公麾下任职!”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少废话!到那边集合去!”
混乱之中,吴六奇领着百余骑兵,往来穿梭于郑家败兵之中,不时的挥起手中铁棒将拦住马头去路的郑军败兵打得脑浆迸裂血肉模糊。他的目的是要生擒活捉或者将郑芝龙斩于马下,否则,便是俘虏再多的郑军败兵,对他而言也不算是全胜!
蓦地,在纷繁嘈杂的战场上,一彪人马撞进了他的眼帘。不曾打太多的灯笼火把,却是偃旗息鼓的只管夺路而走。最明显的是,人群之中,几个骑马的!其中一个骑马的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
这应该便是郑芝龙了!那少年便是他的长子郑森!
吴六奇心中判定,立刻便挥军猛冲!骑兵催动战马,马儿几个纵越便追上了那数百人的队伍。
走近了观看,越发的证明了吴六奇的判断。
这五六百人的队伍中,有几十个明显的昆仑奴,另有二百余人从身形相貌神态上看,应该是郑芝龙手下的扶桑浪人武士!
“郑总兵!既然到此处了,又何必要走呢!我家主公有意与大人面谈一番!”
带着几分戏谑,吴六奇朝着郑芝龙的亲兵队伍高喊一声,表达自己并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是要抓你回去见我家主公罢了!
“巴嘎!”负责殿后的一队扶桑浪人所组成的亲兵,队伍里爆发出一声叫骂,转过头来挥动着手中长枪利刃直扑吴六奇而来。
“作死!”
不曾等到吴六奇发令,他身后的骑兵队官一声低吼,策马而出,领着二十余骑直扑那数十名扶桑浪人。
这些浪人大多是郑芝龙在长崎等处搜罗来,数年来逐渐筛选挑拣到身边充当亲卫,也是到了紧要关头投入战场扭转战局的一股力量。这群家伙平日里酒肉供奉,赏赐丰厚。隔三差五的便有些钱布之类的由顺风信局邮寄回家交给家人享用。
所以,在此辈心中,郑芝龙这个主公要比之前在日本国内的主公还要来得更加神圣不可侵犯!
但是,勇悍是一回事,能不能正确对待则是另外一回事。
蹄声嘚嘚,刀光闪过,数十具尸体无声的向人们诠释着平原地带骑兵对步兵的优势。
“上刺刀!冲!”
到了这个时候,吴六奇也懒得多废话,命令追到此处的两个哨官领军出击。
天明时分,刚刚在厦门城中打了一个盹的李守汉,被城内外一片欢呼声吵醒。
“什么事?”
他有些不满的问在门外亲自值宿的莫钰。
“主公!混成旅的吴旅长,在同安附近设伏,一举全歼郑芝龙所部残兵,生俘郑芝龙以下郑芝虎、郑芝豹、郑森等郑氏家族成员近百人,如今信使刚刚进城报捷。俘虏很快便押送到厦门。城中便为此事欢呼!主公!福建之事,定矣!”
齐声唤,前头捉了郑一官。
守汉心中浮现出了这句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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