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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哧!”窗帘拉开,苏幕遮脸上带着兴奋过头的红润,气息恢复了平稳。她扒了几下头发,想到刚刚尴尬的一幕,自暴自弃地停下来,转身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金明池:“有什么事吗?”
金明池端详着她,眸光深沉,抿了抿唇角,手指不断摩挲着本子的封面,不知在心底里琢磨着什么。
目光移到金明池手中的本子上,苏幕遮愣住,那个本子是个巴掌大小的本子,黑色封面,像是个普通的笔记本,唯一比较特别的是它的侧面用黑色记号笔画了条“s”曲线。
“眼熟吗,苏小姐?”注意到她的目光,金明池语气客气而疏离,仿佛他们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眼前的金明池太奇怪了,一身黑色西装,严肃而庄正,像是参加某种仪式。苏幕遮诧异地反问:“难道我该觉得眼熟吗?”
金明池站起来,状若无意地拍了拍衣服下摆,沉声道:“该!因为这个本子是你的。”
“你,你认错了吧?”苏幕遮脸唰的一下惨白,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万万没想到,原身还有个笔记本,更重要的是,这个本子落在金明池手里。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了下去,猛地刮起风来,窗户没关紧,桌上的剧本被吹得一页页翻起来,“啪啪啪”,室内只剩下纸张的声音。
“这是你五月份送我的,还记得吗?”金明池随意地翻了几页,找了一页满满的都是字,把它们展示给苏幕遮看。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当然,你怎么可能记得?不知名小姐?”
闪电闪过,一道白光打在苏幕遮脸上,照清了她惊恐的双眼。苏幕遮定了定神,不停地安慰自己,一本日记说明不了什么,失忆了所以不记得,没有人会相信有“穿越”这回事,对,这是不科学的。她定定地看着对面的金明池:“你这话什么意思?”
金明池缓缓走近,高大的身躯给她一种压迫感,他仔细地看了苏幕遮的脸,一丝一毫表情都没放过,张了张口,半晌才下了结论:“你不是她。”
“轰隆隆!”雷声忽地响起,张着血盆大口将最后一个“她”字吞没。“啪!”剧本的最后一页终于翻过去,合上。
“这个身体,身份,亲人,曾经的社交关系,都属于另一个人。而那个人已经消失不见,现在的你又是哪里的孤魂野鬼呢?”金明池轻飘飘地说着这话,在雷声不断的夜里平白有种讲鬼故事的感觉。似乎是意识到了,他话音一转,加重声音:“不过,我并不关心这个,我的答案已经拿到了。苏小姐,打扰了,抱歉。”
压下心底的恐惧,苏幕遮问道:“你的问题是什么?”她本以为对方不会说,却不想这个问题一提出来,立马就得到了回复:“你是谁”。
金明池沉默地望着她,似是在回忆什么人,随即肯定地说:“你们太不像了。她给我这本日记时,像个受惊的小动物,我走进一步,她就退后十步,就连这日记,都不是亲手交给我的。她说喜欢我六年,甚至为了我进了娱乐圈,可她都不敢看我,差点以为她说的谎话。毕竟这个圈子说谎的人,很多呢。”话到这,他自嘲地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忽视的低落:“谁能想到,那时竟是最后一次见面。”
这一番回忆让苏幕遮心中塑造了一个不一样的前身,不是软弱可欺,怯懦胆小的被人欺压的软包子,而是为着喜欢的人,去踏入一个不敢想乃至畏惧的圈子。苏幕遮突然问道:“你的回复呢?”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或许是我猜错了,是她为着能离我更进一步伪装自己,抑或改变了自己。直到再次和你见面,你看我的眼神除了陌生什么都没有。那时你和江大小姐的传言满圈子都在议论,我自是不愿相信,可接触了那么久,我才明白,你真不是她。”金明池平静地说。
对上苏幕遮执拗的眼神,金明池神色松了松,颇为无奈:“没有回复就是最好的回复。这个圈子,真真假假太多了,你得提放着,什么时候别人会给你下套。这个本子里写得再多再情深意切,那时我也是不信的。”
苏幕遮撇了撇嘴:“所以是现在信了?她如果知道真相真得哭死。”这么随意地说出口,她微微一怔,扯了扯嘴角:“我貌似也没这个资格说这话。”
“你……好好活着吧,连带着她的那份。”金明池想了下,正色道:“那些人是她的亲人,现在也是你的亲人。比起得知她不在世上,倒不如就这么过下去更好。在她心底,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希望你能替她照顾好她的家人。”
瞅见她脸上犹疑的神色,金明池补充一句:“苏老夫人年纪挺大了……如果可以,你去看看她也好。”
苏幕遮嗯了声,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金明池点点头:“我还有事,先走了。这个本子本就是她送我的,就不归还了,以后我也不会再拿出来。”他深深地看了眼苏幕遮的面容,转身离开。
晚上医院人少,走廊上三三两两走动着。金明池紧紧地抓着小笔记本,迈开大长腿快步走着,崩着一张俊脸,引得值班的两个年轻小护士低声议论。
这一趟来得什么意义呢?金明池想,可能是愧疚,也可能是其他。对他说喜欢的女孩太多了,他唯独记着这一个,其中有她不在了的原因,也有……如今的苏幕遮的原因。如今的苏幕遮固执而努力,温和而不失脾气,聪明灵慧,落落大方,比起以往太耀眼了,耀眼得甚至他都能忘记那个拿日记本来告白的女孩。
他能察觉到苏幕遮对这个身份是被动接受,一直以来关注她的消息,金明池自然理解其中的原因。只是他没说开,说不清什么心理,这个世上,能有人和他一起记得那个人,一起愧疚着,那就再好不过了。不过,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了。
“你去哪了!!!这么多人你把我一个人晾这!!你坑我吧!我说什么来着,这个酒会很重要很重要!现在我说话你当耳边风是不是!限你十分钟……”接起手机,里面粗犷的男声吼出来,古倾杯无奈地拿远了些,掏了掏耳朵,才开口:“嘘!”
“……”那边沉默了下,大抵是被她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所折服,口气软了些,但仍称得上粗声粗气,“古倾杯!我不管你在哪,现在马上,立刻,迅速回来!你知不知道你的后半生演艺事业的决定权都在这场酒宴上?”
“不知道,不过这下知道了。”古倾杯心情略好地回了句,目光锁定在炒菜的南渡身上,是时候再买件围裙了。
金盏子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暴躁,一出口就知道,果然还是忍不了:“你她妈别跟我贫!快点滚过来!今晚没见到你的人,以后就别想混了!”
扫了眼白色衬衫下隐隐透出的肌肤,古倾杯的目光瞬间变得火热,直到电话那边“喂喂喂”了几声,她才回过神来。舔了舔唇,古倾杯飞快地看了眼忙碌的南渡,悄悄地去了阳台。
“是。”
那边声音嘈杂,金盏子没听清,问了声:“你说什么?”仿佛感觉到不对劲,他立即下了命令:“不管你说什么,你今晚不来这,相当于失约,这些大佬的鸽子你敢放,以后就等着坐冷板凳吧。”
古倾杯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用力,似是要把他说的每个字听清。过了一会儿,她才说道:“我不打算混了。我,放弃了。”
金盏子那边突然安静了下来,良久才回了两个字:“随你。”听不出情绪,便挂了电话。
酒会上,主持人突然说玩个小游戏,让大家在黑暗中挑选自己的舞伴,然后熄了全场的灯。金盏子在黑暗中,目光抛向某个方向,他站了一会,便推开前面的人,穿越人群,走了他心里默数的步数,停了下来。
灯光亮起,金盏子弯着唇角,似笑非笑:“好久不见,金小姐。”
“耍脾气?啧,还是个小男孩啊!”古倾杯挂了电话,嘟囔了几句。回过身,便看到了南渡,古倾杯眼神闪了闪:“咦?饭好了,好快啊,尝尝你的手艺去,快饿死了,给摸摸,是不是只剩下皮包骨了?”
若是此事就这么让她插科打诨混过去了,那就不是南渡了。手被她牵着覆在肚皮上,南渡如同触电般收回来:“刚刚是你的经纪人?”
古倾杯毫不在意,挽着她的手去了餐厅,嘴上胡乱地扯着:“是啊,小气又神经的一个人。我还是怀念以前你当我经纪人的时候,要不我跳槽去新年吧,你继续带我。”说这话,古倾杯就是故意的,凭什么她老婆要去照顾别人的老婆,她表示不服!以前看那个苏幕遮和江南忆两个就不顺眼,好吧,对所有分走南渡时间的人和事都不顺眼!
南渡给她盛了饭,余光扫了眼下面,衣服没完全弄下来,露出一小块肚皮,时隐时现。习惯性地想说教,话到嘴边溜了一圈,她终究还是给说出来:“你能把衣服下摆拉一下吗?成个什么样子?好歹是个影后,总得注意注意形象,这要是给人拍到,你的黑料上又多了一笔。”
本想反驳她平常不是这样的,是见到她太高兴了,后来想到什么,古倾杯老老实实地闭了嘴,一副受教的样子。听到后面“黑料”,古倾杯脸一黑,饭也不吃了,梗着脖子反驳:“那不是我!我才不会整出那些脑残事来。”
这话让南渡一愣,免不了想起五年来的误会和分离,心情一时之间低落了许多。她不吭声,一个劲儿地埋头吃饭,甚至连筷子和碗碰到的声音都没有。
整整一下午,古倾杯心情可谓大起大落。先是得知了“自己”五年来做的混账事,得知和南渡再无复合的可能,心灰意冷。接着出了视频那事,她事后从酒会上得知,匆匆忙忙地衣服也没换就赶过去,没想到在车上碰到她,心里稍微安定了些。再后来一连串的事情打了个措手不及,她只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她没有对不起南渡,就这么一件,就足够她兴奋到晚上。
而现在,从她这个方向看过去,只看到南渡施舍的一个头顶,古倾杯犹如被一盆冷水泼下来,燃起小火苗不安分的心瞬间“噼里啪啦”湿了个干脆,火苗没了,只剩下不安和忐忑。她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说错话了,没了动作,就盯着南渡看。心里安慰着自己,至少现在看够几个小时了,这个下午,不亏!
古倾杯的目光何止火热,简直就宛如实体,一层层把她剥开,最后只剩下一颗跳动的心。南渡慢吞吞地抬起头来,尽量自然地问道:“你看我干什么?看我等会我也不洗碗。”
这句话并不好笑,古倾杯还是配合地笑起来,笑得特别更夸张,嘴边沾着饭粒,傻里傻气的。
他们刚住一起那会,天天都在为些芝麻蒜皮的小事争吵。南渡强迫症加洁癖,古倾杯懒散又不注意,两人经常为谁做饭谁希望今天谁倒了几次垃圾而争论不休。现在想起来,脑中自动抹去那时争得不可开交的买菜大妈样,单单留下生活的情/趣。
南渡面色缓和了些,清冷的眸子里泛起些色彩,熠熠生辉,伸手抹去她嘴角的饭粒:“还跟以前一样傻,我怎么就看上你了?”她停了下,勾唇,自问自答:“大概读书那会眼神不好使。”
“傻才听话嘛。”古倾杯没有如以往那般怼回去,反而心平气和地调侃了下自己,“看我这么傻的份上,能不能麻烦南小姐继续做我的经纪人保护我呢?万一被欺负了你可又要心疼了。”
时间真是个好东西,它会让暴躁的人学会平静,冲动的人学会理智,幼稚的人学会成熟。五年的距离也许刚刚好,经历了误会和分离,反倒对眼前溜走的时光更加珍惜。
古倾杯学着那些装腔作势的文人感慨了一番,深深地为自己的智慧和才华着迷。然而,下一刻,她就不得不回归现实,面对一桌子冷羹残汁。认命地挽起袖子,古倾杯收拾期间,还不放弃给南渡抛媚眼。
很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了。南渡一脸视若无睹,环手抱胸靠着柜台站着:“你今晚应该有很重要的事吧,怎么不去?”
五年没脸,洗碗技术有待加强。南渡话音一落,古倾杯手里的碗直接滑下去,掉到锅里,溅起水花。嫌弃地瞥了眼胸前的几滴油,她继续捡起那只碗狠狠地搓起来:“还能怎么,英雄难过美人关呗。幽王为了美人都不要江山了,我为了你不去个酒会算个什么事,都不好意思拿出来炫耀。”
这话绕老绕去又绕开了重点,南渡以往最不喜人家跟她兜圈子,现在也生生地忍了下来,接下她的话茬:“长记性了?这回又是幽王了?还记得哪个朝代吗?”
历史不过关的文科生古倾杯这下犯了难:“为了美人放弃江山?或许是唐朝?唐朝美人多啊,衣着又比较开放,吸引个皇帝不算个事吧。”
“唐幽王?”南渡嗤笑,“下次出去不要跟人说你历史是我给你补的,丢不起这个脸。”
装逼小能手古影后怎么会这么简单的认输呢?毕竟这关系到晚上的体/位问题!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断合理,古倾杯假装自己是福尔摩斯·柯南·古上身:“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唐幽王!”
洗碗洗得越发欢快,古影后顺便又来一发流畅而毫无逻辑的分析:“你看啊,抢儿子老婆,抢臣子老婆,抢老爸老婆,这不都在唐朝吗?这说明个什么问题呢?唐朝是个很开放很开放的朝代,烽火戏诸侯那都不是个事!话说回来,戏完之后,皇帝不就带着美人逃难去了吗?这个我还是记得的,‘六军不发无奈何’,然后就把美人逼死了。啧啧,所以说男人还是靠不住,美人得找个女帝做宠妃!”
“我呸!去你的唐幽王!”南渡揉了揉眉心,默念不能较真不能较真……我,我做不到!她叉着腰,指着古倾杯鼻子,正气凛然道:“你再好好想想,烽火戏诸侯是唐朝的吗?长恨歌能不能尊重原作者一下下?还女帝,你看武则天养女/宠了吗?这才多久,你读的书都还给我了!”
想当年,古倾杯同学作为各科成绩狗屁不通的学渣,经常带着黑框眼镜出入图书馆和各大自习室,装得一手好学霸。南渡作为一个求学若渴的真学霸,一眼就瞅中了她,和她搭上话后讨论各科问题。万万没想到,伪·学霸别的不行,装逼技术一流,偷偷合上包着《西方经济学》封面的小说,就着她的话题胡乱说一通,让南渡越发觉得她是个高深的学霸。
装逼一时爽,期末火葬场。作为重修课堂老师助教的南渡同学终于在两个学期后看到了伪·学霸的真面目。于是,古影后就被恶补了中学加大学专业知识整整一年。
南渡:呵呵,你不是爱装吗?我就给你充点料让你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