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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舍里完全没感觉身边宫女水喝多了,饭吃多了,当值的时候尿急或打嗝什么的有什么影响,因为从来都没发生过这种事情,底下嬷嬷们按照老规矩教出来的宫女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个模子就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有规矩,才能成方圆。
她美美地享受着夏天里短暂的沁凉时光,冷不丁外面传来皇上驾到的声音。心里一动,放下书站起来:“替本宫更衣梳发,只披个外袍,将头发拢成一束,不必梳髻。”
连璧依言给她披上米黄色的长袍,前短后长,前面刚好遮住脚面,后面是是常常的拖尾。袍子是一色的米黄,连璧觉得太素了,没有绣花什么的,皇后的衣衫,怎么能像窗帘布一样随便敲了敲边就送来穿身上了呢?
所幸还配了一条明黄绣粉红牡丹缀了珍珠的腰封,有长长的明黄璎珞垂下,若是没有这腰封,整件衣服就真像一块窗帘布挂在身上。
偏偏赫舍里就喜欢这样的居家服,一色的长袍,配上不同款的腰封,除了细腰之外,上段和下段都不显身材。下摆长长地拖在地上,故意不穿宫鞋,平底绣鞋让她的身高劣势暴露无遗。
可她就喜欢穿成这样,也知道现在各宫都在流行这种袍子,而拥有傲人身段的郭络罗氏,穿这样的袍子无疑是最美丽的。看看镜中的自己,想象如果自己有一米七的身高,有一双长腿……
身后奴才们都搞不懂娘娘什么审美,明明应该穿最合适自己的衣服。偏偏娘娘就喜欢这种毫无特色的、但是娘娘喜欢,奴才们只能默认“这样很美”的答案了。
扶着连璧的手,赫舍里跨出门槛,人走下第二级台阶。门内还留着半截拖尾。为了不踩到衣服,奴才们只能在她身后的两边跟着,还不能走歪了路线,免得弄脏了娘娘的衣服。
直到走完最后一级台阶。玄烨已经进入了她的视线。先是长长的举着灯笼照路的太监们,紧接着是身穿甲胄的侍卫,再后面是宫女簇拥的明黄龙辇,龙辇的后面跟着和前面一样的配置。
这种排场,是皇帝出行的必须,也是皇后出行的必须。实际上不过就几百米的距离,人龙从乾清宫门口一直站到坤宁宫门口。宫里尚且如此,何况宫外?
打头的队伍到了赫舍里五十米之外就停下了:“皇后娘娘吉祥。”赫舍里上前几步,屈膝下去:“臣妾恭迎圣驾!”
实际上这个礼仪已经轻了许多。皇上不管到哪个宫。宫里的主位。不管皇后还是妃子,都要到门外去迎接,这个门外不是指自己住的屋子门外。而是宫门外。坤宁门的位置接近御花园,离赫舍里所居住的坤宁宫东暖阁相去甚远。
而玄烨从乾清宫出来。路过交泰殿,往坤宁宫来,其实也不近。只不过皇上的排场,人龙太长,而她只要看到人龙的一头,就可以站定不走了,玄烨特别关照把队伍拉长,不过就是为了让她能少走几步路罢了。
眼下某人见她屈膝行礼,立时吩咐落下步辇,撩着袍子自己走到她面前,伸手把她扶起来:“夜了,出来做什么?在里面等着朕就好。”
每回他都这么说,但每回她都不能照做,必须得先到外面站着,夏天如此,冬天也是如此。只是玄烨心中有些小心思,老婆穿成这样站在在外面,平白让侍卫们看了去,他心里有些泛酸。
但他也知道,老婆是故意的。故意要他看到这样的她。带着满满的宜室宜家的气息。每当看到她如此装扮,便知她心情很好,至少是真心想要出来迎接她。
如果她心情不好,不想见他,就算再怎么来不及,也会换上最艳丽的常服,戴齐了钗环首饰出来,见了他的步辇,也会更殷勤地上前几步下跪迎接。
骨子里疏远,表面上就越是恭敬。她一直是倔强的,绝不肯留人话柄。反倒是心情好的时候,会展现慵懒随意的一面。他懂她,知道在她心里,随心散漫的时候才是她的最佳状态。
仅仅只是握着她的双手,看她主动抬起头对自己露出温柔的浅笑。他就想直接把她搂进怀里好好亲近。不管这是在外面,不管多少双眼睛看着。卸下严肃端庄的外表,她反而散发着另一种更大的诱惑,让他无法抗拒。
拖着她快步走上台阶,回到东暖阁,这一次他和她也不在外间的榻上坐了。玄烨直接把她拖进了内寝宫。
今天的司帐宫女是香菱,小丫头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听见外面凌乱的脚步声正快速朝自己这边接近,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玄烨已经跨过内寝宫的门槛儿了。
这一下她真的是手忙脚乱了,一边想着要给帝后行礼,一边想着要先把龙床上的幔帐掀起,天哪!今天什么情况?主子们怎么直接就进来了?她们这些工作人员连床都还没暖呢!
宫里的规矩,宫里有封号的能称得上主子,不管是皇后嫔妃还是答应常在,只要是有品阶,身边有宫女太监伺候的,睡觉前都会由宫女给她们暖床。
不管夏天还是冬天,她们上床之前,都会有人先帮她们给床单被子“沾人气”。当然,玄烨也会有暖床宫女,这种事情是不会交给太监去做的。
说个题外话,历史上康熙皇帝有很多庶妃,没有封号没有品阶,胤祥的生母生前也是庶妃,却生有子女,可能就是乾清宫的暖床宫女。
赫舍里睡的床比她的属下们大很多,为她服务的“暖床宫女”当然也不止一个。通常她们的工作节奏是皇上驾到,在外面榻上坐着,喝茶聊天吃点心,她们便在床上躺着,等到外面有脚步声传进来,她们起身退到屏风后面,等主子睡下之后再悄然离开。
今天主子跳开了许多步骤,直奔主题。搞得原本在屏风后面等待香菱指示的她们一下子乱了方寸。主子已经进来了,她们要怎么办?
赫舍里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反常,直接拖她进了内寝宫。怎么了这是?火烧眉毛了?玄烨前脚刚跨过门槛,就对门口站着的值守人员,包括里面呆若木鸡的香菱挥手:“都下去吧!”
香菱忙屈了屈膝,带着屏风后面的姑娘们默默退场,片刻功夫,里面的人全部退到了外面。赫舍里疑惑地开口:“皇上?您这是……”
玄烨没理她,而是直接把她拖到床边,一手撩帐子一手摁着她的肩膀:“坐下!”赫舍里茫然,但还是顺从地坐了下来。
玄烨低头细细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说了一句让她啼笑皆非的话:“以后不准再穿成这样走出去!”“臣妾领旨……”赫舍里低头,这孩子,又开始对自己管头管脚了,真是给点好脸色他就顺杆爬。
但他是皇帝,说出口的话就是圣旨,她只能遵旨:“臣妾知错了,请皇上原谅!”低眉顺目的她,刚才还微笑的脸色落了下去,低头看手指,不再面对他。
玄烨见不得她这样,双手落在她肩上,俯下身,视线与她平齐:“我不希望有别人看见你的这副摸样。”赫舍里心中好笑,轻微抬头:“臣妾作此装扮,原就是为了给皇上看的。如今臣妾知错了,以后都不这么穿了。”
玄烨鼻子里转气:“赫舍里,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还故意曲解……”这一下,赫舍里真的笑了出来:“是,臣妾知错了,臣妾曲解了圣意,皇上是喜欢臣妾作此装扮的,只是……”
“赫舍里!算了,反正我的话你听见了,不能抗旨!”被老婆嘲笑了一下,玄烨的脸上有些薄红,干脆就坐到她身边,和她肩挨着肩:“被你这么一打岔,我都忘了来找你是有事想问你的。”
赫舍里诧异转头,视线对上他的脸,心说到底是谁打岔了,谁一路闷声不响拖着她往里走,吓坏了一群宫女太监的?这贼反倒喊起捉贼来了。
“如此说来,是臣妾耽误了皇上的正事,搅乱了皇上的思路,臣妾真是罪无可恕了……”说罢身子动了动,假装要起身赔礼道歉来着。
玄烨无奈,伸手摁住她:“休息了这么些天,果然心情好了许多,从未见你这般于我难堪……罢了,我与你说个事儿吧,今儿南边来了一份折子……”
话还未落音,赫舍里就已经皱眉了。这算什么开场白?南边来了一份折子,接下来要说什么?国家大事?你都回来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没道理再来和我说长道短的,这要是让外人听去了,我可真摘不掉牝鸡司晨的帽子了。
牝鸡司晨,对古代女子掌权最恶毒的称呼。凡是被冠上这四个字的女人,那绝对就是妖孽,是要上火邢架的。外面那帮子宗亲王爷们看自己的眼神,仿佛就是在看一只打鸣的母鸡,各种磨刀霍霍想着把她宰了炖鸡汤的节奏。玄烨,你可别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