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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一日能称大事者不知凡几,只平头百姓多惦记着一日三餐并家人和乐,一时哪里看得出什么兴衰来。自认修行者更不把凡尘俗事看在眼里,心下计较的却只怕比凡人还多些。
妙云观里苍朴道人刚送走一波贵客,进了静室安坐,一几一榻一蒲团,一柱清香,一瓯清茶,十足清静。垂了眼帘静坐,这心里却不如面上这般宁和了。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皇帝对自己好似越发不信任起来。可偏偏自己如今有些事,正需依仗权势方才可行。当日趁着祭星将满京城的权贵豪门都请了来摸过一遍运势,如今要让自己选边靠,那是再不会错的。势旺势衰都在自己心里,这还不容易?
可自己身上打着黄签儿呢,那些人虽乐意与自己走动,甚至来巴结,却不会不防着自己。更不会将些隐秘之事交予自己来做,为何?自然是怕自己与上头走得如此之近,恐怕他这里刚有点动作,那头宫里都知道了。要经过术法的密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何况捅到天上去?故此,如今他这妙云观主看起来是结交权贵风光的很,实则各中苦楚只自己知道罢了。
正寻思着不得对策,外头小道童来报户部吴大人到访。老道听说是吴家的人,这家当日测气运时,运势之旺几欲熏天,倒不好怠慢,便让道童迎往客舍,说自己随后便到。
来的乃是吴家老二吴济岩,现任户部侍郎,如今风头无两的吴贵妃就是他的闺女。老道一会儿带了小童出来,见了拱手笑道:“大人到访,请里面上坐。”
吴济岩亦与之见礼,两人说笑着往里头一处清幽小院里坐了,寒暄两句,吴济岩的随从奉上来一个匣子,吴济岩示意放在桌上,又自己伸手往老道那头一推,笑道:“之前家里人办事,搜着这么个东西。如今案子早结,这些无关的物件便都处置了。我看这东西或者与道长有缘,顺手拿了来,今日当个见面礼,还望道长勿怪。”
老道心里诧异,有道是无事献殷情,这吴家如今的声势,什么事儿要求到自己跟前来?若非知道这家子人自来精明善谋,自己都要怀疑莫非是想要请自己出手暗算那贤德贵妃了。只以吴家往后的富贵,若能攀上这条线倒是有利无弊的,遂笑道:“大人公务繁忙,竟还留心小道喜好,实在让小道惭愧了。”
这意思便是收下了。吴济岩心里诧异,他还想着要等对方打开盒子看过,有了两分忌惮之心,才好往后说话呢。哪想到这般顺利,一时吃不准对方心思,倒犹豫起来。
道童重上了茶来,老道笑对吴济岩道:“如此小道无功受禄,倒不像话了。只小道又无旁的本事,只会占卜算卦,以大人之运势亨通,竟连这个也用不着小道,小道可就寻不出像样的回礼来咯。”说了抚须而笑。
吴济岩一听这是看好吴家的意思,心下明悟,遂想起自己此番前来,便是因细打听了,发觉几回自家同贾家对上时,这素无往来的妙云观却每每都是给自家面子削对方脸的,这才特地拿了那东西来示好。如今看这老道的意思,竟是已然下了注了,却不知道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看透了上头的什么打算。
同聪明人打交道,最好的法子便是说实话,吴济岩当下也不犹豫,笑道:“道长此言差矣。府里与旁人家数次对擂,虽都不是本意,奈何世人好事,偏多闲话,竟成了胜负高下之论了。道长几次相助,我等铭感于心,此乃为谢,怎说成礼了!再说道长神仙手段,只怕王母的蟠桃玉帝的琼浆也轮上几回,我们什么脸面,敢给道长送起礼来!”
老道闻言呵呵笑道:“大人好诙谐。小道乃修道之人,何为道?天道也。顺应天道方可言修,小道不过顺道而为,可不敢当大人的谢字。”
吴济岩大喜:“得道长一言,胜问神课百签!只是我等凡人心小,深恐道有波折,如今便是对山霞光万道、彩云叠重,焉能不心忧?”
老道摇头晃脑道:“大人安心,运在尔侧。岂不闻彩云易散,霞光转瞬?虚像而已,何用挂心。”
两人说完都一顿,随即相视而笑。
待得吴济岩辞去,老道才伸手开了那匣子,却见里头一盏青铜戳灯,不由得刷的一下站了起来。深出一口气,又缓缓坐下。
这戳灯原是一对的,如今自己手里也有一盏,便是在当日搜山时从魔道人的藏身处寻得的,这一盏,想必是此前那个坏了事的道婆手里的了。这对灯倒于他无甚用处,左右那魔功本就不是谁都能练得的,且反噬极狠,当日祖师便传下话来,道修此功者多难得善终。
只如今吴家敢这么大喇喇地送到自己跟前来,便说明他们多半猜出这灯与自己这里有关了。思来想去,别无可能,只有上回搜山时借过官兵人手,该是有人见过那盏青铜灯,方能认出来与马道婆处的乃是一对。其中关节细想来,这吴家的手段布置实在大大出乎自己意料了。
幸好自己看过各家气运,知道吴家日后势盛,一早站在了他们这边。若非如此,恐怕这东西他们也没有这么轻易交到了自己手里,往后若寻个时候拿了出来……嘿,虽如今凭自己能耐,要取自己性命只怕不易,只这一门弟子怕都得交代了。
越想越心寒,忙在那里把自己从前至今的事都一件件细想来,看里头有无大的纰漏,万不能把这好不容易到手的富贵荣华又拿去打了水漂。
修行不易,怀着颗凡心修行尤其不易。
大巫如今也摸不着头脑,寻瑎受够了这京城男男女女的各样骚扰,直恨不得立时回到莽林间的巫族圣地去清静一番,却放不下在他看来将近到口的宝藏,便日日催逼大巫。
大巫也无奈:“大王,这都是异数之人,岂能轻举妄动?我于林府之上观气推算其藏宝之处,却发觉这上头的气运竟是自行流转的,且自成一体,恍然若生。可见这林家必藏了巨宝!只如今却不得个法子入内,若一不小心打草惊蛇,恐反坏事啊!”
寻瑎懊恼道:“既如此,今次我同国师一同去。总这么看着又有何用?少不得要投石问路一番。我若去了,就算真惊动了哪个,以我的身份,他们也不能如何。”
大巫想了也有道理,再来如今他来来回回去了不下十趟,竟都无功而返,心里也焦躁了。早先是怕伤着了寻瑎,若寻瑎有个好歹,就留自己在世上又有何用?这巫族仍是个灭族的下场。故此不愿寻瑎涉险。
只事到如今,总这么观望也不是个事儿了,对方和亲之人都定了,自家君臣两个还能在这里赖多久!遂同意了寻瑎所言,两人好生准备了一回,趁了天黑,使一个轻身术往林府掠去。
到了地方,以寻瑎的功力却不足以在上头飘着,大巫便取了件法器出来,祝祷一番,变成个竹架子的大纸鸢,两人都往上头一趴,俯望下头。大巫又拿了件东西出来,念念有词一番,两道光晕往下散去,却在半空里停住了,呆了片刻,便四处游走起来。
大巫指了那光痕对寻瑎道:“可看着了?这气竟是游走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仙法神术。”
却听得一旁有人道:“实在是个阵法,你们没见过?”
大巫一听是阵法,恍然大悟,却又摇头:“只听上古时候曾出过符阵二道,阵法师神乎其神,我们哪里得见!”
说完了回过味儿来惊觉不妥,一回头就见一张大圆脸正对着自己,凑得极近,两眼珠子黑亮黑亮的正映出自己面目来。立时大惊,挥手便是一击,只是……唉,哪里就打着了!
妫柳一把抓了寻瑎腾空跳开,嘴里骂道:“好个糟老头子,你没见识姑奶奶教你,你受了教不说谢谢我,反来打我,可见不是个好东西,怪不得整日在人家院子上头偷看,没脸没皮不识羞!”
大巫已然认出对面这个正是当日林如海身边的女子,心里不禁又喜又怕,喜的是真神现身,自己所谋有了希望,怕的是若真动起手来,只怕自己不敌。
他存了提防之意,便想先有所防御再同对方细说,遂取了个黑亮无比的龟壳出来,祝祷神光护体。妫柳见他拿出这么个东西来,不知为何心里杀意大盛,忙从腰间掏出几个灵石来往四下丢去。却是个限灵限声的法阵,她这几日布下的,就是怕哪日动起手来动静太大引来旁的麻烦。
待阵法一起,便挥手一击直逼那老头面门,大巫正欲与对面之人细说首尾,哪想到对方竟直接动起手来,心里越发惊惧。又兼寻瑎在她手里,还怕伤着了,更不敢回手,只好一行躲避,一行道:“仙子因何动怒?某虽数回来探,并无恶意,还请听某解释因由!”
妫柳只觉没来由的恨意翻腾,恨不得立时剁了这老头才好,谁要听他废话!又怕把寻瑎放了反成对方帮手,索性将之打晕了使个术法粘在后背,自己腾出手来好打法诀。
大巫见对方气势汹汹,恐怕难以善了,又想救出寻瑎来,遂也不再客气。执了龟壳祝祷有声,手脚扭动如舞,妫柳忽觉周围她一早觉察却无法驱使的无名之能忽然联结扭曲,整个人不由一滞,心下大惊。赶紧念了个诀,绕身放出一流水来,上下裹住,稍得一缓便从原地滑开了去。
大巫见了瞪大了眼睛狂喜道:“法驭五行!!你竟能驱动五行之力!圣典上所言竟然是真的!你、你……”
妫柳忌惮他手里的东西,要知道她自来此界,哪里不是横着走?虽与此界无法相融,却意外得了李纨给的不少好处,如今实力只怕还胜从前,自认在此可算无敌。哪想到今日竟遇着个能驱动此界中无名能量之人,她可感知到这上空里还有许多人眼难见的奇异法器法宝,若这老头可操纵这些,恐怕自己更没胜算了。
故此见大巫还在那里冲自己叨叨,赶紧趁势一个水火交泰诀打出去,一个上火下水的围圈冲着大巫袭去。大巫早见妫柳能驱动五行之力,就心生忌惮,早将那龟壳浮于胸前,正对着手舞足蹈,妫柳的水火圈子一时竟不能将之围困,周边的无名之力被挤压到一处,形成一道及其浓郁的力流,将水火圈生切出一道缺口来。
水火既济难成,这一法诀便撑不得多久,偏这无名之力成的一圈圈游波对法阵消耗也极大,那几颗灵石眼见着撑不住,妫柳只好又腾出手去布阵。
如此两人你来我往,这大巫因魂修时得了巫族数千年传承秘宝,又于巫典修炼有成,竟能引动力流,只他自己却并不知道,他也感知不到这无名之力的存在,只照着书上所学,念咒祝祷行束缚、圈禁、湮灭等术法。
妫柳却心里惊疑难定,因这大巫是她头一回见着能引动如此规模力流之人。早先她虽猜出此间这些能量或者与人之念力相关,只到底如何驱动却始终摸不着边。想来也因她非此中人的缘故,便放下了。如今见对方明明境界极低,却偏偏能引力一再搅乱自己的攻势,心里很是不忿。
她这一行急着想知道此界力源驱动之法,一行又极欲要取眼前这老头性命,还得管着几个法阵的消耗,神思一时不属,伸手取灵石补给灵力时一错手就取了里头那块灵玉。待发觉时灵玉内蕴之力已如青潮立空扑向识海灵台,想要撒手也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喏,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