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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蜕 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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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戴法兴那里出来,张冉冉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低头走路。

    “小姐,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啊?”福子拽住了她的衣袖,有些奇怪的看着自己家小姐。

    “啊~~~”张冉冉抬头茫然的看了一下,她从老爷的书房出来,此时正站在青石板路的交叉口上,往东走,是戴夫人金锦绣起居的厢房,往西走,就是赵柔的卧房了。

    说心里话,虽然戴夫人给冉冉的感觉,总是隔着点什么,哪怕她成天心肝宝贝的叫着冉儿,也让人不容易亲近起来。除了每日的晨昏定省,或是请教事项,冉冉并不爱到她那里去,可是此刻,她倒真的很想去戴夫人那里坐坐,陪她说会子话。

    叹了一口气,张冉冉还是选择往西去了,哪怕戴法兴的心再偏,他说的话,还是在理上的,这二娘如今的处境确实悲惨,再说自己也没有打算迁怒于她。

    门廊上,月儿正坐在那里发呆,见冉冉和福子突然来了,也不过来见礼,只管直着嗓门喊了起来:“织锦姐姐,大奶奶来了!”

    这月儿一贯有点憨头憨脑的,张冉冉也不怪她,那织锦连忙迎了出来,陪着冉冉往里走。

    “二娘最近可好”冉冉随口问道。

    “二……二娘她…她她刚睡下了……”

    张冉冉平时和这织锦很少交际,今天才发现她竟然有那口吃的毛病,织锦说完这两句,脸却涨红了,冉冉肚子里明白,这二娘大概是不太想见自己,才佯装睡了。

    冉冉迟疑片刻,还是进了二娘的屋,几个人在外间坐下了,冉冉上下打量着屋内的家具摆设。该有的大家具都是一应俱全的,窗纱、帘幔也是今年新做的样子。只是那架上的摆件玩意儿,显然是陈旧了,那舅老爷带回来的西洋钟表、王妃赏的玉石器皿,大约是轮不到这屋的,再加上房子朝向不好,略微有些阴暗,还是给人一种冷清萧条的感觉。

    月儿奉了茶来,织锦局促的请大奶奶用茶,几句话也说的磕磕盼盼的,冉冉见她性子如此腼腆,不由得暗自奇怪,本来还想问问她二娘最近的病情,生怕再让她露怯,倒不好意思问了。

    那福子手脚从来不得闲的,见大家只坐着发呆,就只管自行走开四处看着,一会儿问墙上挂的大梅花络子是谁打的,一会儿又拿起绷在篷子上的绣样来看,张冉冉知道她禀性如此,只向织锦笑笑,也没出言阻拦,打算坐一会就告辞算了。

    “呦,织锦姐姐,你这被子怎么还没换掉啊?”福子突然叫了起来,一手拎着靠榻上叠放的锦被,想来是丫头们晚上在外间值夜用的。

    织锦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说话,张冉冉心下一动,连忙走过去也捻起那被子来看着,福子说的确实没错,这榻上铺的还是春天用的薄被。

    “织锦姐姐,五日前,新弹的棉胎已经分到各屋里了,怎么你还没用上,天气已经入秋,眼见着一日比一日凉了,这薄被怎么受得了啊?”

    织锦涨红了脸,越发的结巴了,张冉冉听了半天才总算弄明白,专管这睡具织物的妇人,是金家老奴唤作白庆生的老婆,织锦得信去领棉胎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那白庆生家的告诉她,今年庄上送错了棉胎数,少了五床,已经命人去催了,让她们再等两天。

    “什么?难不成二娘现在还盖着薄被吗?”张冉冉被吓了一跳,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织锦只会点头,张冉冉瞪着她,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得扭头吩咐福子,马上请周嬷嬷过来,自己一张粉脸已经被气的煞白。

    原来那张冉冉小时虽然有叔叔资助,但孤身幼女一个,总难免有挨饿受冻的时候,最知道其中的悲惨滋味,平日里也最见不得那些衣不遮体的老人小孩,此刻想起那戴府是何等的荣华,连一个末等丫鬟都吃穿不愁,居然让这病弱不堪的二娘受冻,实在是欺人太甚。

    “大奶奶,我…我我我已经把老爷给的…那那那件狸毛大氅,给给给二夫人先盖着了,并并并不会冻着……”织锦见冉冉脸色如此难看,也急忙辩解着

    张冉冉懒得理她,并不做声,只等那周嬷嬷匆匆赶到了,才劈头问道:

    “周嬷嬷你可知道,直到今天,这二娘屋里新翻的棉胎还没领到呢?那叫什么白庆生家的,是怎么当的差?什么叫少了五床?如果真的少了,我们小辈屋里,你们各个老嬷嬷屋里,怎么都领到了,这是什么规矩次序,别说二娘身上还有病,就算她今天是全好的,怎么也该先轮到她吧?!”

    周嬷嬷第一次见冉冉说话如此声色俱厉,只好连声称是,先认了自己失察的罪责。

    张冉冉其实也知道这问题并不出在周嬷嬷身上,只是这样子是一定要先做到的,至于那白庆生家的,自然还要好好惩治,只不便在二娘这里吵闹罢了,她起身准备告辞,又转头对福子说道:

    “福子你回去,叫锦儿她们一起,马上先把我们自己房里的新棉胎拿过来!”

    周嬷嬷和织锦慌忙阻拦,张冉冉只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多说了,就往外走去,周嬷嬷也连忙跟了出来。

    “大奶奶,我倒想起来了,这白庆生的大儿子,原来跟着二爷长生在钱庄上做过一阵,后来不知怎么的,被二爷打了出去,说是他偷懒好赌,今天这个症结,大概是在这里呢……”周嬷嬷赶上了冉冉,小声的说着。

    “哼,这等刁奴,断断留她不得,你只管按律处置,打她一顿赶出去,再也不得进府差遣!”

    周嬷嬷似乎还想说什么,见冉冉脸色阴沉,就连忙应承了下来。

    冉冉带着福子在园子里穿行着,那福子边走还边嘟囔着:“这织锦姐姐也真是的,这样也不吭气,要是换了我,早就嚷起来让大家知道了,看看谁怕谁!她们屋里的刘嬷嬷偏偏年纪又那么老了,还爱偷酒喝,也帮不上忙,那个月儿也是傻乎乎的……”

    她们此刻刚刚走上园子里的九曲桥,张冉冉突然停下了脚步,福子险些一头撞在她身上,连忙也刹住了车,奇怪的瞪着自己的主子。

    张冉冉皱着眉头,呆呆的看着桥下的池水出神,是啊!怎么偏偏二娘房里的人,都是这种不得力的,府里又不是没人,就说现在顶替金缕伺候夫人的晴雪,还有原来戴长生屋里的丫鬟唤作珠串的,都是很顶事的女孩啊……

    原来……那老爷的担心,并不是毫无道理的,冉冉想起夫人平日里对二娘的各种体贴关怀,不由得心里一寒。

    两人回到了东和院,福子马上叫了出来:“好像是爷儿回来了!”

    那戴长旭自从正式接掌金家钱庄后,只怕自己出错,再加上受周忠事件的影响,钱庄运转总还是有些不正常,所以接连几日,干脆都和账房刘先生住在了钱庄上,挑灯夜查,只想尽早的全面掌握情况。

    听到福子的声音,那戴长旭果然从屋子里迎了出来,夫妻两人几天没得空好好相处,乍一见面,竟然都是欢喜里带了几分羞色。

    回屋坐下,戴长旭马上就发现冉冉面色有异,连忙追问,张冉冉见他满面的疲态,不愿意再拿府里的琐事烦他,只推说自己有些累了而已。

    福子在一旁说道:“大爷、小姐,我看你们两个都已经太累了,赶紧传了晚膳,你们用了就早点休息吧!”

    张冉冉点了点头,那戴长旭却冲她挤眉弄眼的,张冉冉知道他的意思,只白了他一眼,低头含笑不语。

    等到两人洗漱完毕上了床,那戴长旭立马凑了上来,边用嘴撩拨着冉冉的耳垂,边轻声说道:“大奶奶累了吗?大爷可一点也不累呢!”

    两人新婚燕尔、年轻气盛,自然不把这点辛苦放在眼里,*难买才是要紧的,好一番缠绵之后,才相拥着沉沉睡去。

    未成想到了丑时,这卧房门咚咚咚被砸的山响,冉冉觉轻,马上翻身坐起,不知何事,只吓得花容失色,心里嗵嗵直跳,颤声问道:“谁啊?怎么啦?”

    “大爷、大奶奶,你们快来看看啊~~~姨娘不好了,宝珠姨娘,姨娘的孩子保不住了~~~”

    门外,嚎哭不止的,是那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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