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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三天了,陆羽还未曾醒来。
陆羽刚晕过去之时,半路上就来了急救车,后来时子瑗才知道,那急救车本来先前就是让陆羽上去的。
他这次受的伤真的很重,右肩膀直直的被子弹打入,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还让他坚持到了见时子瑗。
陆羽受伤陆老爷子焦急得不行,还专门从A省过了来,还有专门的医疗队为陆羽治疗,幸而那些医生都是专业的,在做了十五个小时的手术后陆羽终于从手术室推了出来。手术很成功,没有生命危险。
纵使是这样,时子瑗在这三天里都未曾合眼过,陆羽做手术的时候在手术室外等着,她从来就没有觉得时间是那么的漫长,天是那么的冷澈,直至骨节中;陆羽做完手术,因为伤得急重,被安排到了重症病房,而那里却不是可以时时陪伴的,她便又是站在病房外整整一天一夜,谁都劝不了;直至昨天,陆羽的情况好转了不少,她才被允许在陆羽病床边看着他。
这三天中,陆羽的家人,除却陆老爷子,其余的都没有出现,或许是被陆老爷子封锁了消息,或许陆老爷子是怕那陆奶奶听到这个消息会担心过度,所以才没有告诉她。但是为什么连陆羽的爸爸都没有出现,她就不信,陆羽中枪这事情陆羽的爸爸会不知道…
陆镇涛是关心陆羽的无疑,因为这三天他也没有吃什么东西,脸也消瘦了不少,那脸骨越发的依稀可见,而他那本还是黑色的头发,已经有几根在这三天中迅速变白。
本来陆镇涛是想劝着时子瑗回校,但是看到时子瑗担忧的眼神和愧疚的表情,他的话到了嘴边又回了去,对时子瑗的印象倒是越发好了。
此刻的时子瑗正拧干毛巾,擦拭着陆羽的脸颊处,才三天,陆羽的下巴竟生出了不少胡须,她又去买了剃须刀,现下正想要替陆羽刮去。
据医生说的,陆羽这伤最少也是得三天才有醒来,这两天陆羽都是靠着营养液来维持生命,还不断的输血。
看着他越发尖细的下巴,酸涩的眼睛又泛红了起来,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听的,因为她的哥哥永远该是那个卓绝岸然的模样,而现在要不是听到那浅浅的呼吸,她还真以为她家哥哥就这么睡了过去呢。
“哥哥,瑗瑗瘦了,这里的饭不好吃。”
“哥哥,你起来好不好?瑗瑗要吃你做的菜。”
“哥哥,你知道吗,其实你比瑗瑗还笨呢。”
“哥哥,瑗瑗有奖学金拿了,但是落落她们就是想要敲诈我的钱,说要请她们吃饭,哥哥的厨艺是最好的,到时候哥哥亲自煮给她们吃好不好,她们为了维护你,可是把瑗瑗都给撇开了…”
……
时子瑗就这么自言自语,浅浅淡笑,看着陆羽那张苍白的脸,那如黑耀石般的眼瞳里闪着心疼,手上的动作越发的轻柔。
而病房门外,站着的是陆镇涛和沐云。
他们看到时子瑗这般,心里是万分感想。
陆镇涛长长叹息一声,迈开几步,走至一旁的椅子坐下,接着示意沐云也坐下。
待沐云坐下后,他才道:“小沐,那个丫头…对羽儿倒还真是真心实意,看她的眼神满满的都是心疼,比我这个做爷爷的还要多上一分了。”
这几天那阴沉的时期总算是过去了,陆羽受伤,他也担心、关心,但是他还不至于失了分寸。他做出得当的处理,将陆羽这受伤的消息一早就封锁住了,而且还派了最有权威性的医生治疗,终于在得知没事之时,他也终松了口气。
也罢,这次受伤就当一个教训,他陆家的男儿哪个没有在战场上受过伤,哪个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至于到底有没有那么潇洒,只有他自己心里知晓。
沐云听他这一说,这三天来难得扯出一抹笑容,“老爷,瑗瑗她为少爷做的可不止这些。”
“我知道,”陆镇涛接口,看沐云稍稍惊讶的眼神,继续道:“前回这丫头上门,就单单那礼物,虽然不贵重,但是心意可是比上门都要重了许多,而且虽然她在面对我的时候表面上很镇定,但是内心也是紧张的要死。”
沐云笑着摇头,“老爷,我不是想说这个,我想说的是:她才一个未成年的女生,在她猜到了少爷家世的时候,她便开始作出努力了;在老爷故意不让我帮她的时候,她其实心中早已经有了论断…”
陆镇涛一挥手阻止了沐云接下来要说的话,“小沐,这些年羽儿多亏你照顾了,羽儿这性子对谁都冷,即使是我…也是…”
未说完却能感觉到他要说的话,其实不说出来比说出来要好得很多。
陆羽这些年,虽然每次回家都是看上去很开心,其实每每眼底都暗藏着一丝失望,这失望缘由,应该就是他的爸妈了。
“老爷,您放心,小少爷定会好的。”沐云抓住了陆镇涛那只微微颤抖的手,那是他在愧疚,愧疚不能对陆羽多多关怀,而且在陆羽面前总是保持着严肃的态度。
陆镇涛撑着椅子正要起来说什么,陆羽的病房里传来了时子瑗欣喜的声音:
“哥哥,哥哥,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而病房内,时子瑗激动的抓住了陆羽的手,意识到陆羽受伤又紧接的轻轻握住。
陆羽的眼睛眨又眨,他觉得他现在似乎连呼吸都感觉到肩膀处的疼痛,听到时子瑗的声音,因痛忍不住的蹙眉。
时子瑗看到陆羽这般,忙担心道:“哥哥,你先等着,我去叫医生。”
这个时候,门被打开,进来的正是陆镇涛,看到时子瑗正欲迈开脚步到病房门方向,忙道:“小沐已经去叫了,你就陪着。”
时子瑗稍稍一滞,接着又坐在了陆羽的床边,对着陆镇涛道:“陆爷爷,哥哥醒了,没事了。”
那说话的表情,那嬉笑的劲,真是犹如那孩童一般充满着稚气,完全就不像是一个十六岁的人,不过正因为是这样,她的感情才更为真切。
“恩~”陆镇涛的眼底也闪过一丝欣喜,但是并不明显,也那么一会,就消散了。
陆羽这才稍稍投眼看向他,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镇涛感觉到他的视线,心知他心里是在想什么,便道:“羽儿,你放心吧,爷爷把你受伤的消息都封锁了,就是连你爸爸都不知道。”
陆羽顿时一笑,似乎心里一松,但眼瞳也同时划过一抹黯然。他就在刚才,不知道他是希望大家都知道他受伤好,还是希望大家不知道…他的内心深处,却还是希望有人关心的罢。
他眼底的那抹黯然没有逃过时子瑗的眼睛,她的心蓦然一怔,转念一想,大概也知道为什么他会这般,对着陆羽她更是心疼了一分。
这些年,陆羽几乎是陪着她度过的,甚少或者几乎就不提起他的父母,在她家里吃饭的时候,他总会帮着她的爸妈,眼里也总是羡慕着她有这样的父母。哪个人不希望自己的父母在身边,他即使坚强如斯,也是希望父母时常在身边的。
不过一会,医生来了。在陆羽身上上下检查了一番,似乎是狠狠的松了口气,高兴道:“陆军长,您放心,已经没事了,稍作两个月的休养,就可以下床了。”
陆镇涛一听,凌厉的眼一扫,沉沉道:“两个月,就一枪还两个月?”
这个时候,时子瑗终于知道他的气势在哪里了,这种让人窒息的压力直让那医生在这大冷的天冒出了热汗,摸了摸额头,似是斟酌了下语气,“陆军长,…”却又感受到那股压力,嘴边的‘两个月’,马上变成了,“一个月,一个月就好。”
陆镇涛看了眼陆羽,点点头。那医生立马窜走,那脚步都是凌乱的。
“恩,休养一个月,到时候就可以回家过年了,小沐,走,陪我出去一下。”
陆镇涛竟连上前一句安慰都没有,就使唤沐云走了。
时子瑗见此,忙上前安慰陆羽道:“哥哥,其实陆爷爷很关心你的,在你这昏迷的三天,他这三天好像也没怎么睡觉呢。”
这陆老头,明明就很关心她家哥哥,现在她哥哥醒来了,却连上前说两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就走了,真是个…
陆羽似是想笑,却又呢喃痛呼一声,扯动了伤口。
“哥哥,你怎么啦?是不是伤口还痛?”时子瑗立马警觉,身上前倾问道。
淡淡的体香冲刺着陆羽的鼻尖,这病房里的药味都被冲淡,这会他的痛似乎减轻了不少,轻声道:“没事,不用担心,”说着轻轻的伸出一只手,温柔的抚摸上时子瑗的眼睛,看着那里青黑的眼圈,眼神不由一黯,“傻丫头,这些天被哥哥吓坏了吧,现在哥哥没事了,看你的样子是没睡觉,现在去睡觉吧,不然哥哥会心疼。”
时子瑗一愣,本想拒绝,但却又听到他说道:“瑗瑗再不睡,哥哥的伤口就痛了。”
此番无奈之下,时子瑗终在他那眼神下妥协了,侧躺在一旁的病床上,睁眼看着陆羽,迷迷糊糊中就睡着了。
陆羽看着时子瑗睡得酣甜,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接着也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此刻的静谧。
等到时子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整整睡了六个小时,这一睡,精神舒爽了许多,那双闪亮的眼终于恢复了许轻快。
而陆羽却是早就醒了,手上打着的点滴是护士刚换半个小时的,而此刻的他,脸色通红,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
时子瑗当然注意到了,她以为是陆羽的伤口引发了发烧,一个跳床就跑到了陆羽的床边,微微冷意的小手附上了陆羽的额头,下一秒,便惊道:“哥哥,你是不是发烧了,你的头好烫,而且你的脸也很红,我现在去叫医生。”
说着便要走,陆羽苦笑叫住了她,“慢着,不是,没有发烧。”这语气,竟有些窘迫。
时子瑗自是不信,以为陆羽是不让她担心但心,正想要反驳,却见陆羽的脸上难有的表情,似乎有难以启齿的话要说。
微微一怔,回转到床边,“哥哥,你要说什么?”
陆羽憋得难受,他此刻还真想要骂沐云了,就留他家的瑗瑗在这里,也不知道一起留下来照顾他,不知道人有三急么?
僵持了有那么三十秒,时子瑗看着陆羽越发的奇怪,盯着陆羽的眼睛道:“哥哥,你到底要说什么啊?”
陆羽一撇开脸,极不自然说道:“我想去厕所。”
他这一说,倒是把时子瑗给说得不自然了,那脸唰的就红了,“那…就去啊。”
她说得好像是理所当然,但是却又不实在,因为此刻的陆羽一只手是打着点滴,而另外一只手却是受伤那只,这表明,她要动手送陆羽去厕所,甚至…她不敢想下去,越想哪脸就越红。
沐云此刻远着,这要让护士来嘛,不说陆羽同意不同意,反正她是不同意的,要让医生来,她恐怕接着会被指脊梁骨了。
陆羽瞥眼看到时子瑗脸红,他却是突然松了口气,笑了,反问道:“怎么去?哥哥的手动不了。”
“那…你忍忍,我去打电话给沐叔叔。”时子瑗终于想到一个较为妥善的办法。
“瑗瑗…”陆羽‘可怜兮兮’的叫唤,那双星眸闪着委屈,表明了他的态度。
时子瑗只得苦笑,放弃了让沐云回来的打算,恐怕,已经不能憋了吧。
“哥哥…忍不住了。”陆羽紧接的再加上一句。
时子瑗心一狠、牙一咬,“哥哥,我扶着你去。”
陆羽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但面不改色,只点头,看着这样子,时子瑗心里愧疚上了一层。
接着陆羽就在时子瑗慢慢扶着的情况下还是不经意扯到了伤口,陆羽也闷哼了几声,隐忍着痛楚。
幸好陆羽住的是高级病房,病房内设施齐全,厕所是有的,离病床也是不远的。
时子瑗一手拿着点滴液,一手勉强扶着陆羽,陆羽的体重恐怕是有一百三了,整个身躯几乎是靠椅在她的身上,还真是有些吃力的。
终于,时子瑗将陆羽扶到了厕所内,将点滴瓶子挂到了一边的墙上,关了厕所门,眼睛撇向一处墙上,她就不动了。
“哥哥,可以了。”
但却没有听到陆羽的声音,过了一会,她才听到陆羽说道:“瑗瑗,哥哥的手动不了。”
时子瑗这会可真是想要找个老鼠洞钻进去了,陆羽说手动不了,怎么办?怎么办?
陆羽打这点滴的那手已经浮肿,到处都是伤口,而另外一只手绑着绷带,更是动不了。
事已至此,她真是苦笑不得,而陆羽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瑗瑗,哥哥的什么你没有看过。”
这话说得暧昧,说得时子瑗连耳根子都红透了,却又找不到反驳的语句。
“好,哥哥,你把眼睛转过去,我帮你。”
她实在是没理由反对,而且照顾病人也是她自己要求的。
这一说完,她可真是行动了起来,幸好陆羽穿的是病服,也没有什么皮带,她就这么一扯,一闭眼,头一躲,也不管什么了,做完这些后,便又让陆羽靠着她,意思很明确,哥哥,您可以继续了。
陆羽也没有再为难她,紧接着时子瑗就听到了让她溃败不已的声音,那红透的脸比红苹果还要红上一分,浑身紧绷着,颤了颤头,打算将思绪转移。
不过一分钟,陆羽的声音又响起,“瑗瑗,可以了。”
这回时子瑗却是听得再清晰不过,侧着头,靠着感觉摸着,最终将陆羽的裤头给拎好了。
而这从头到尾才不过几分钟的事情,却让她的额头满满的渗着汗液,浑身湿热,竟感觉呼吸都困难。
“好了,哥哥,我们出去吧。”
说着,她便要打开厕所门,却被陆羽一手给按住了,只听得他沉声道:“瑗瑗,你在躲我。”
时子瑗看到陆羽的手,想到刚才陆羽说的话,说什么‘他的手动不了’,那现在是谁的手?猛地一用力,将手在陆羽的手里抽了出来,朝陆羽道:“哥哥,你骗我!”
她一说完,陆羽却是紧接着‘闷哼’吃痛,那伤口处渗出了些许血丝,时子瑗这一见到,便又是慌了神,上前将陆羽的手轻轻在门轴上抓起,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哥哥,我们先出去,你又流血了。”
而陆羽却是不动,依然问道:“瑗瑗,你在躲我,为什么躲我?”
“哥哥,我们先出去再说,你现在伤口在流血。”时子瑗不敢对视他的眼睛,伸手就要将门打开。
而陆羽却又是将她的手给抓住,那力道却加上了一分,又道:“瑗瑗,你说,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为什么躲我,如果你不说,我就不出去,流血算什么,让它流。”
他这话说完,那伤口处的血却看得更加分明可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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