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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了吃的,张驰的眼里立刻放出光来,叫道:“吃的在哪?快给我拿来点,我快饿死了!大龙本来捡了一盒饼干,我们各自吃了两块,可是看到地沟里流着血,恶心得全他妈的吐了。快点,给我拿点吃的来!”说着,四处张望着。
老七骂道:“酒鬼加饿鬼,就知道吃喝!东西不多,我们得节约着消耗,要是伙食断顿了我们还出不去,都得饿死在这里。”
张驰满不在乎地道:“管球他呢,饿死就饿死吧!饿死最多不过成了僵尸,等再有人下来,吃他们的肉!快点,老七,你把吃的藏在哪里了,给我吃点。”他边说边到处找着。
“行了行了,别吵了!”老大不耐烦地喊道,见众人都不说话了,接着道:“现在咱们就出去,各自分头寻找主墓的入口,发现什么情况就鸣枪传信。子弹都不多了,节约使用。如果遇到僵尸的话,就用这个!”他说着,从地上捡起一根粗壮的死人腿骨。
老七补充道:“还有,每个人都编个号。老大是A,我是B,崔唯是C,酒鬼是D,八万是E,小胡是F……”
“老七,”崔唯提醒他道,“八万和小胡都死了,你把他们排上干嘛?”
“哦,我忘了,习惯了!”老七拍了拍自己的嘴巴,道,“凡是走过的地方,都用手指蘸着血在墙上写上自己的编号,省得走重复的路,这样效率高些。”
“老七想得周到,这样好!”老大道,“走,咱们出去!”
我说:“老大,那我呢?”
“你好好地歇着!”老大随口说了一句,把手枪塞进我手里,不容我答应,转身就走了。其他人也都跟着老大从那道门出去了,把我孤零零地留在房子里。
他们一走,房子里顿时被寂静笼罩着,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呀,满地淌着鲜血,鲜血裹里各种各样的尸体的残骸,而我独自一人,面对着这些,闻着血腥和恶臭。如果不是有了先前的经历,心理承受能力提升了一些,我估计此时立刻便疯了。
想起疯,我又想起疯了的母亲,此时此刻,她在哪里呢?还有妹妹,父亲,他们在家等着我吗?他们能想到,我遇到这么多离奇古怪的事吗?
我孤独地坐在床上,聆听着自己呼吸的回音,觉得比死亡更可怕。
石床正好在房子的正中,我坐在床上,就把前后左右都暴露在外面,总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在动,蓦然回头,却又什么也没有。
我握紧手枪警戒着。对于手枪,我曾经向往得到一把,但是真的拿到了,却觉它是一项负担。我甚至不知道它怎么使用,而且更没有勇气让一个生命被我的子弹射中。
正乱想着,眼角的余光无意瞥见两个人影在门口闪了一下,我叫了一声“谁”,抬头望向门口时,却什么都没有。也许是我的幻觉吧,但我还是心里惶惶的。跳下床,环顾了一下房子,忽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八万和小胡的尸体不见了。
他们的尸体原本孤零零地摆在角落,很显眼,可是此时却消失了。我抑制住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放眼仔细搜寻了一遍,没发现八万和小胡的尸体。难道刚从门口出去的,就是他们两个吗?
这个想法让我骇然心惊,不由得浑身哆嗦了一下。
我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握紧枪,慢慢地在屋子里走动着。走着走着,就无意走到了原来放置八万和小胡的尸体的地方,果然他们不在了。而他们在血地上形成的一个印迹却清晰可辨。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惊恐地向门口望去。黑洞似的门,像一个巨兽的大口正对着我。
这时,门口又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不见了。那个身影好熟悉,我敢保证,它是我所熟识的一个人,只是一时想不起它是谁。
我的心乱跳着,举枪的双手也在颤栗不已。我鼓起勇气,踏着满地的鲜血,穿过散落着的尸骨,缓缓地走向门口。枪口对准门口,走两步,顿一顿,然后接着再走。
当我即将靠近门口的时候,一阵歌声从门口飘了出来。
“三十里的明沙二十里的水,五十里的路上来看亲亲你……”
“妈妈!”我叫道,我赶紧几步跨进门口,可是狭长的通道里漆黑一团,根本没有人。
正当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的时候,那个歌声又响了起来,翻来覆去就这两句。我虽然害怕,但是为了见到母亲,只得在黑暗中摸索前进。那歌声似乎始终在我的前方不远处,但我始终到不了那里。
“妈妈,是你吗?”我边走边说着话,试图给自己增加些勇气,“你怎么到了这里?你也是掉进沼泽地了吗?你看到小凤了吗?我看到了,她被一个蒙古姑娘绑走了……”
我不停地自言自语,可是回答我的只有那两句“三十里的明沙二十里的水……”。
走了好久,终于走出了那条狭长的通道,到了外面的走廊。走廊里一片通明,只是没有人,地上铺着一层血,到处散落着尸骨,仍和先前一样。只是墙壁上多了一些英文字母,ABCD,通向各个叉道。
我知道这是老大他们留下的路标,但是我不知道我该向哪个方向走。这时,母亲的歌声又响了起来。
我顺着她的歌声飘来的方向跑去。前面叉道很多,每当我无法选择要走哪条叉道时,母亲的歌声总会恰到好处地响起,引导着我前进。
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更不知道母亲和这里有什么关系。前前后后的事,似乎都是因为母亲而发生的。
走了不知多少时候,前面没有叉道了,只是一条笔直地通向远方的走廊。走廊很长,似乎没有尽头。灯光越来越昏暗,油锅里的火焰飘渺不定,忽闪忽闪的,不像先前那么透亮。母亲的歌声也消失了,空间里很寂静。
我想,大概没有了叉道,母亲便不需要引导我了。
我放慢脚步往前走,心里无比地忐忑,难以预料这条走廊通到一个什么所在。既然是母亲引导着我来的,我想,肯定有玄机。
我发现我的身体是向后倾斜着,与地面形成一个锐角。我尝试着站直,可是感觉就要向前仆倒,我赶忙刹住,顺其自然吧。物理学原理告诉我,人站着时,是应该垂直地面的,否则就会跌倒。现在奇怪了,我向后倾斜着跌不倒,垂直地面了反而要跌倒。
莫非,我想,这是在下坡吗?
是的,我完全是下坡的感觉。虽然地上的鲜血粘着鞋底,但是我走起来很轻松,似乎后面被人推着一样。对,就是下坡!只是因为没有参照物,看不出坡度。
这已经是在地下了,再往下走,我要走到哪里呢?
是地狱?出现了这个词,我顿时感觉到脊背透过一股凉气。但我不相信母亲会引导着我走向地狱,她虽然疯了,但我平时能感觉得到,她是爱我和妹妹以及父亲的。母性的慈爱是天性,她不会害我的。
于是我接着走,灯光越来越暗。一阵阴风袭过,吹得油锅里的火焰来回飘摆,在地上投下一片跳动的光影。
哪来的风?我奇怪。这座古墓是完全密闭的。
忽然,我惊喜了起来。有风,就说明可以和外界相通,也就是说,母亲引导着我要离开这座古墓了。
于是,我加快了脚步,甚至是跑了起来。
下坡的路很省力,我只要不是故意地刹着脚步,就能跑得很快,而且越来越快。以至于我担心摔倒,需要费点力气才能降低速度。就这样,跑了很长时间,走廊好像永远没有尽头似的。我奇怪了,这里是地下,再往深处走,怎么能离开这里呢?要想离开这里,只有往上走啊。
我强迫自己站住,回头望了望,果然已经走入很深了,远处烟雾迷漫。我的身体倾斜着,视角也倾斜着,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深不可测的深井当中。忽然,我脑际一闪,莫非从这里下去,就是老大他们所说的齐木斯愣的主墓入口吗?
母亲引导着我来这里干嘛?老大他们谁都没找到这条走廊吗?
我下意识地左右看看两侧的墙壁,想看看他们几个谁在这里留下了记号。只见左面写着一个字母E。再看右面,写着一个字母F。隔几步就写着一个,鲜血淋漓的字母特别醒目,仿佛一个诅咒的符号。
老七的话在我的耳畔响起:“八万是E,小胡是F……”
八万和小胡,可是他们已经死了啊!我的脑子里又出现了那间大石屋里的情形:八万和小胡不见了,血地上留下了他们的印迹……难道八万和小胡没有死,他们偷偷地跑来了这里?
可是,八万和小胡死时的惨状又在我的脑子里浮现出来,面目血肉模糊,肢体残缺不全,内脏都流了出来,怎么可能没死呢?然而如果他们死了,又怎么会离开那间大石屋呢?
我又看了看墙壁上的血红的字母,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地发麻,身体也瘫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