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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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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家里头各家都有厨房和饭厅,可为了便宜行事儿,秦家还是在外院西跨院里腾出了三间青砖灰瓦的平房出来,设了大厨房同饭厅,给阖家派用场。

    今儿不过是入宅的第二天,虽然昨儿大厨房里已经升了灶开了伙,可阖家却还从未在饭厅里吃过一顿饭。

    只今儿这顿夜饭却还得稍等片刻才成。

    滚蛋饺子绊脚面。

    按说南边儿是没有这样的习俗的,可素来非常开通的秦老爹却一直坚持着这一份传统。

    以往年轻离家牮屋的时候,有时候会去莲溪甚至外县,一去就是三五天,可哪怕只三天,他都要亲自下厨包饺子打面给秦老娘吃。

    后来秦连豹秦连龙外出学徒,每逢来去,就是秦家吃饺子吃面条的时候了。

    年长月久的,也就成了秦家阖家的惯习。

    所以今儿既是要接了孩子们回来,秦老娘想都没想,就已是盘算着孩子们家里的头一顿饭,自是该吃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的。

    却是打算做份鸭浇面。

    吃过中午饭,秦老娘就领着儿媳同孙男娣女忙活开了。

    就连花椒香叶都派上了用场,烧开水。

    把自家放养的专吃鱼虾螺蛳,吃的膘肥体壮的嫩鸭宰杀褪毛之后,挖去内脏和鸭骚,洗干净后下锅飞水,去其血水。再将整只鸭子捞出用清水漂净,再度下锅,放入香料以及黄酒同煮。煮开后去尽面上的浮沫,把鸭子捞起放凉。往鸭汤内撒入少许的明矾和精盐,为的是使汤澄清。待鸭子放凉后,斩块扣碗,一只鸭子斩掉鸭头鸭爪,也就能扣八只碗,再浇入一勺原汤上笼蒸烂。

    这便是崇塘人所谓的清炖鸭浇了。

    如此之繁琐,却还没完。

    按着崇塘人如今的吃法,还得再配上一碗阳春面。

    吃完鸭浇,再拿鸭汤拌面,这才是真正的鲜美无比,其乐融融。

    只寻常人家,却是极少会在自家做这道鸭浇面的。

    一来崇塘镇上大大小小的饭庄食肆,就少有不会做这鸭浇面的。况且价钱经济实惠,寻常人家,偶尔尝一尝鲜,也能负担得起。

    再一个鸭子收拾起来极其繁琐,倒不是旁的,而是要将上头细细小小的绒毛一并褪干净,着实不易。

    还有么,就是自家做的,自是不及人家饭庄食肆,或是有传世的手艺,或是手熟的工夫的。

    饶是秦老娘喜欢围着锅头灶尾转,也常常只有秋风起的时候,才会给阖家做上这么一两回的鸭浇面。

    而今儿,清炖鸭浇虽是蒸上了,大团的面团也一早就揉好了,面条却得现擀现切现下锅才成的。

    秦老娘同姚氏妯娌忙的团团转,秦老爹同秦连虎兄弟就都过来帮忙。

    擀面的擀面,切面的切面,各司其职。

    花椒一干小字辈也未闲着。

    与厨房相连的两间打通了的饭厅里,当地已是宽宽绰绰地摆了四张扎实厚重的八仙桌了,六哥几个正在摆长凳。

    香叶已经拿了抹布出来抹桌子,花椒也抱了四筒筷子出来,正爬在长凳上,依次把筷子筒一一推到桌子中央。

    爬下长凳,花椒拍了拍手,牵着抹好了桌子的香叶又往厨房去。

    而厨房里,丁香烧火,很快水开,头一锅面条已经下锅了。

    花椒瞧着,眼睛就是一亮,朝里头嚷了一句:“祖父,祖母,我们去叫大哥二姐他们过来吃面啦!”

    说着话儿的工夫,已是拖着香叶跑远了。

    里头一众长辈们愣了愣,俱是哭笑不得。

    正在烧火的丁香如何不知道花椒打的小心思,急的跳脚,哪知饭厅里的小小子们一见花椒香叶跑了,也急急忙忙嚷了一声,也跟着跑了出去。

    花椒同香叶手挽手的一路小跑,听着后头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捂着小嘴乐个不住,一径往西群房的房舍里去。

    之前盘算着切面煮面且有一会儿,担心这拨孩子在饭厅里坐着不自在,秦老娘索**代大堂哥二堂哥三堂哥同茴香领着他们将行李搬回屋,略略熟悉一番,这心里也能安稳一些。

    哪知一进门,花椒就见方才要下跪磕头的那个小小子正领着那拨孩子朝着大堂哥几个不住地深深作揖,嘴里还要谢道:“多谢少爷小姐为我们费心,也多谢老爷太太们……”

    唬得茴香忙侧身避开了,大堂哥三个亦是目瞪口呆,忙去扶他:“不用不用,我们之间,不用行这样的大礼的。”

    那小小子却是道:“要的要的,这是应该的。”还道:“刚才那位老爷说了,头得留到过年才能磕。等过年的时候,我们再给老爷太太、少爷小姐们磕头,多磕几个。”

    大堂哥哭笑不得:“甚的老爷太太少爷小姐的,咱们家不兴这样的称呼。”

    站在花椒香叶身后的四堂哥五堂哥就不住地点头:“甚的少爷小姐,你这都是打哪学来的?听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说着牵了花椒香叶进屋,四堂哥还道:“我们家又不是找下人,不是说好了么,是收养你们,那我们往后就是兄弟了。”说着就搭了那个小小子的肩膀,指了指大堂哥二堂哥三堂哥:“这三位,肯定就是大哥二哥三哥了。”又指了茴香:“这也是姐姐,二姐,咱们还有个大姐,已经出门子了,过年再见吧!”

    又问这个小小子:“你今年多大了,我估计你也得叫我们四哥五哥六哥。”又想到丁香,一点头:“嗯,还有三姐。”

    一连串的话,听的那小小子一头的雾水,身后的那一拨儿小孩有瞪圆了眼睛的,也有似懂非懂的。

    大堂哥也是一扶脑袋,正要同他们解释,东边传来杜氏唤他们吃饭的声音。

    只能把这事儿先放放,领了两串儿小小子小丫头过来饭厅。

    面条下锅,沸水两滚,就可以捞出沥水装碗了。

    一碗鸭浇配上一碗阳春面,同时上桌,再配上卤过的鸭头、鸭爪、鸭什件,和几碟子小菜,这就是阖家今天的夜饭了。

    正云里雾里颇有些不知所措的那拨孩子们被一路上向他们交代了一番称呼的大堂哥领进饭厅,闻到扑鼻香味儿的同时,就看到了桌上的这份鸭浇面。

    对于家里的小字辈而言,这份饶是他们都难得一尝的鸭浇面,自是人间美味。

    每逢九月黄花鸭正肥的时候,也会惦记。

    却也仅仅如此罢了。

    饶是花椒亦是如此。

    可对这十一个孩子来说,从未听过见过尝过的这一份鸭浇面,就在第一口清澈见碗底的鸭汤下肚之后,让他们落胃的同时,也定住了那颗惶惶不安的心。

    虽然此刻的他们或许还不能明白这样的变化,可这份记忆,却会一直保留在心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