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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三春马上就从一个暴跳如雷的乡村泼妇变成了矜贵傲慢的贵女,架势端得足足的。?
她迅的调整着自己的心情,平复心中的恐慌和不安。
她不能继续失态,也不用这么激动,就算是林二春又跟上一世重合了,就算是她现在跟东方承朔一起出现在寒山寺里......
她赶紧打住,不敢再深想下去。
只安慰自己,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救东方承朔的人是她,跟他两情相悦患难与共的是她,进京的人也是她,要嫁给东方承朔的还是她!
她稍稍镇定下来,再开口语气里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尖锐,她捏着帕子放在唇边微微一笑:“二姐,以前别人跟我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还不信,现在见到你,我却是不得不信了,你现在......”
林二春看林三春如此,既觉得纳罕,又觉得她可笑可怜,“这有什么不得不信的,别说三日了,你看看你自己,上回咱们还你死我活的,你就像方才那样,再看看现在,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你不也变得让人刮目相看吗?”
林三春脸上微微一僵,“方才是我见到你变化如此之大,有些太惊讶了才有些失态。”
林二春闻言“噗哧”一声被逗乐了,就喜欢看林三春这必须绷却又绷不住的模样。
她一面拉着气呼呼的小福,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她肉嘟嘟的脸上捏着,一面打量着林三春身后的婢女和嬷嬷。
上一世顾太妃在不得不接受她这个儿媳之后,也曾给她安排过丫鬟贴身伺候和提醒,安排教养嬷嬷规范她的言行举止。
老实说,林二春是并不反感学习礼仪的,事实上还在现代的时候,林爸爸还专门给她报过礼仪培训班,在国外的时候,她自己也主动去学了西方的礼仪。
只是,顾氏安排的这些人,就跟顾氏本人一样,总是还打着为她好,让她别给东方承朔丢人的旗号,绵里藏针嘲讽她,偏偏一个“孝”字就能将她压得死死的。
而现在这些都属于林三春了。
细细一想,林三春跟顾氏都是一个路数的,就不知道她们对上之后,谁胜谁负啊。
林二春面上带着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幸灾乐祸,还是彻底释然的笑意。
现在这样其实也不错,不需要她再多此一举的想办法困住林三春,她也会被顾氏、被这贵妇的身份给困在内宅之中。
林三春见她盯着自己身后的婢女和嬷嬷打量,目光微闪,顿时扬起笑脸来,指着那老嬷嬷向林二春介绍:
“二姐,我这次回来是备嫁的,这位是在太后身边伺候的曾嬷嬷,太后给我和朔哥哥赐婚了,曾嬷嬷过来帮着准备出嫁事宜。”
林二春闻言倒是真的有些意外。
她并不是羡慕林三春的好运气,只是着实诧异,她上一世也是见过这秦太后的,虽然相交不多,却也知道那是个相当精明且眼界很高的老太太,能让她做这成人之美的事情,可见林三春是真的入了她的眼了。
转瞬,林二春就释然了,人与人的缘分有时候就是很奇妙,这也说不准。
而且这一世林三春名声经营的好,又有童观止私底下帮她造势,听闻东方承朗待她也极好,对她的婚事也很是上心,她能如此顺利的出嫁,也算是在意料之中了。
她漫不经心的道:“那就恭喜你了,林三春,上回你说日后要当王妃,现在你总算是盼到这一天了。
你在京城看了那么多的高门闺女,千金小姐,何必总是纠缠着我不放呢?真要跟我纠缠,你也别再说什么我追着你朔哥哥这种话,你不嫌恶心,我听多了也是会恶心的。”
林三春捕捉到她目光中的惊讶,心里得意,也不在意她语气中的刻薄,只当她是嫉妒、是强撑着要面子,之前林二春病中做梦都念着朔哥哥,被朔哥哥打了之后,她表露出来的情绪是骗不了人的,林三春才不信她放得下。
不过,这一世她注定了只能空想而已。
太后的赐婚懿旨啊,这可是林二春上辈子没有得到过的殊荣,以前林二春还得面对的各种刁难,在她这里,只因为这一道懿旨这些麻烦就统统都不复存在了!谁也不能阻拦她嫁给东方承朔,否则就是抗旨。
思及此,她心里的那点不安就彻底的散了,就这一点她就比林二春强得多了。
她心情舒畅,连带着方才被那婢女当众落了面子的不快也荡然无存,她对身后的老嬷嬷和颜悦色的道:“曾嬷嬷,这是我的嫡亲二姐,我进京的时候,她还没有嫁人呢,只是她已经自立女户了。因为二姐已经从家里分出去了,倒是不存在姐姐未嫁,妹妹就先嫁的问题。”
曾嬷嬷闻言只掀了掀眼皮,扫了眼正似看猴戏一样的林二春,又垂下了眼帘,点了点头,语气刻板:“老奴知道了。”
林三春又冲林二春道:“二姐,你在家中向来娇惯,又没有一技之长,什么都不会,世道艰难,你一个人在外过日子......现在看你的样子,倒是舒心得很,你是不是给自个找好了人家了?是上回在嘉兴的时候跟你并肩走的那个吗?”
她捂着嘴窃窃的笑了两声:“那他还真不错,上回见你们还是粗衣短打,现在他都能够给你身上这样的穿戴,还有伺候的这小丫头和跑腿的小厮......如此妹妹也就放心了。他人呢?可有陪着姐姐来寒山寺?”
林二春伸了个懒腰,还未说话,小福已经气呼呼的道:“谁说我们姑娘什么都不会,她最厉害了!”说罢,又转头冲林二春道:“姑娘,她真的是你亲妹妹吗?她怎么能这么说你!”
林二春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小福,咱们走吧。”
小福对她这不以为意的态度很是不忿,“我娘说了,姑娘家的名声最重要了,她这样说你,你也不生气吗?姑娘,我们跟她说清楚,免得她以后胡说八道。”
她冲着林三春噼里啪啦的道:“姑娘的妹妹,我们姑娘可不用别人给她衣裳和伺候的人,都是她自个挣来的,她以后还能够挣更多,还有是我跟我哥哥陪着她过来寒山寺的,你不用扭着头到处看有没有男人了,
我们来寒山寺也不是你说的追着那个什么朔哥哥来的,是平凉侯爷去虞山请我们姑娘过来的,他身份高,我们哪里敢不来,他刚才要问我们姑娘话,我们也只能乖乖回话,你......”
小福还没有说完,林二春捂住她的嘴巴,将人拉走了。
不过,该说的也都说了,至于说林三春非要起疑心,那也不关她的事,东方承朔的确派人请过她,这也不是假话。
她已经将和东方承朔的关系说得如此明白了,林三春如果还不相信,那也纯粹是她自找苦吃。
林三春毫无意外的起疑了,她太重视林二春了,也太害怕那老头神秘兮兮的说的“殊途同归”,尤其是林二春现在已经不是年前那个痴蠢的胖子,在她一不留神的情况下,林二春就又跟上一世重合了。
她差点就忍不住又朝林二春吼,忍不住想要让人将她处理掉,让她永远的消失,只是在刚露出狰狞之色的时候,就被那婢女一声:“林姑娘,您的仪态和教养呢?”给止住了。
林三春连顾氏都不放在眼中,哪里还会在乎顾氏派来的这个婢女?
可,她却不能不在乎曾嬷嬷对她的看法,她刚才已经失态过一次了,好不容易才描补了一番,还不知道曾嬷嬷信不信她,万一曾嬷嬷回去跟太后说了什么,失去了太后这个靠山,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平复下来,小心的解释:“曾嬷嬷,我二姐她跟我向来关系不好,以前朔哥哥在我家的时候,没少被她纠缠......”
曾嬷嬷耷拉着眼皮听着,等林三春说完了,才回了句:“老奴知道了,姑娘安心,不会因为令姐而误会姑娘的。”
就这一句话,也让林三春心中一松,曾嬷嬷还是信她的,太后也还是喜欢她的。
林三春没有看见,曾嬷嬷的眼底闪过一丝鄙夷。
这位林姑娘还真真是可笑得很,她的姐姐如果真的这么差,她作为一母同胞的妹妹,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这大户人家娶妻,当家主母恨不得将女方家中的姐妹、堂姐妹、表姐妹的品行都给打听一个遍,尤其是姑娘们之间关系相处得近的,或是远的,这两个极端的,更在重点观察范围内。
有句俗话说得好么,看一个人的人品,就得看她的朋友或是敌人。林姑娘这么贬低血亲姐姐,就足见她的人品。
当然,其实并不需要林二春来从侧面验证林三春的人品,以曾嬷嬷人老成精、阅人无数,在太后第一次召见林三春的时候,从一些小细节就能够看出来了。
若不是看出她是这么个姑娘,又跟太后有相似的背景和经历,一样是出身农门,一样是救了东方家的男人,一样是因为有才名而被人津津乐道......太后也不会给林三春和东方承朔赐婚,让她顺顺当当的嫁进平凉侯府去。
秦太后所为的也不过是出一口恶气。
别看秦太后现在是大夏朝最尊贵的女人,但是直到武德帝夺得天下之前,她都只是一个侍妾,被正头娘子压制了大半辈子,就连武德帝之所以能够以庶子身份成就这番基业,也只是因为在府中被打压得过不下去了,几乎是逃出去的。
那正头娘子也是个气性大的,知道秦太后得势之后必定会记仇,所以赶在武德帝称帝的前一日自尽了,临死也没忘记气秦太后:“就是你当了太后又如何,只要我活着,你就得跪我,就得对我执妾礼,你永远也别指望能够爬到我头上去!”
秦太后眼看要翻身的时候,对手突然死了,她这一口气出不来又咽不下去,总要找机会泄出来,那正头娘子的嫡子已经死了,但留下东方承朔这个孙子,虽然他够争气,武德帝也十分喜欢他,甚至传言武德帝跟大顾氏还有些暧昧,就连东方承朔的身份也有些扑簌迷离。
不过,因为那正头娘子对东方承朔的疼爱,加上当年大小顾氏都嫁入东方家,秦太后极喜欢小顾氏(东方承朗的母亲),对大顾氏也不喜,是以对东方承朔也一直是不喜的,就算是亲孙子,她也不缺这一个,何况武德帝还并不承认呢。
见到林三春,秦太后试探了她几句之后,就知道林三春的所谓才名吹嘘的成分太大,心机手段和本事都欠缺,明明蠢,却还不自知。
这时,秦太后就知道自己出气的机会就来了。当即就给林三春赐婚了,为她撑腰,那正头娘子不是瞧不起她么,那她就送一个出身经历跟自己相仿,还愚蠢的孙媳妇给东方承朔当正妻。
现在又一次验证了林三春的气度和心机,曾嬷嬷对林三春很是失望,却为秦太后交给自己的任务能够完成而感到满意。
这其中可笑的渊源林三春是不知道的,她还天真的以为太后是真的喜欢她、怜惜她。
倒是那婢女看林三春得了曾嬷嬷的话之后,就骤然放松的模样,心中暗叹,虽然觉得林三春上不得台面,可她得了王妃的嘱咐,又不得不耐着性子继续教导她,让林三春这样出去丢的是平凉侯府的人。
林三春的样子显然是忘记了还在进行的法事,婢女只得出言提醒:“林姑娘,法事还没有结束。”
林三春不悦的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曾嬷嬷,还是点点头,“走吧。”
就算再想找东方承朔确认他没有跟林二春在一起,现在她为了形象也不好再去了。
那一场法事里究竟有多少真心实意,也就只有林三春自己知道了,法事之后,她就匆匆的从大殿出来寻东方承朔,听说东方承朔回城去了,她也赶紧追上去了。
而此时,林二春还在寒山寺外转悠,她本来是打算回虞山镇去的,却突然想起那块传说中带着诅咒的诗碑,便过去瞧一瞧,看能不能多想起点什么来,转悠了一会,也没有遇见个主事的僧侣,听说今日庙中有法事,他们都去参加去了。
林二春一无所获,临走碰见一个正在挑水,准备去浇灌蚕豆的小沙弥,她也想起这寒山寺知名的特产——佛豆,又想到不久前荣绩跟她抱怨的话,便跟了这小沙弥从寒山寺后门转出来,看能不能捐赠一些香火钱后带些回去,就当吃个新鲜吧。
待看见了一大片高壮的蚕豆田里,林二春也稍稍有些惊讶,不过,长得这么高和成熟得这么早的蚕豆,也其实不算是十分难得。
长得高可能是品种的问题,以前在国外,林二春也见到过这么高的品种,至于熟得早,她想起昨日在小岛上在温泉附近见到的提早开放的花卉和鲜果子,只要温度适宜,精心照顾,提前成熟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小沙弥递给她一小包蚕豆,见她盯着田里看,笑道:“女施主,到了佛诞日那天你可以早些过来领一些佛豆,是我们特意挑选出来的,带回去点种也是使得,
虽然离开了我们寒山寺,没有了佛光普照,想要长成这样是极难,却也比别的地方要高壮一些。”
林二春是不信什么沐浴佛光之类的话的,只笑问:“小师傅,这寒山寺附近有温泉吗?”
“这倒没有听说过。”
“你们这佛豆田冬日里是不是比别的地方要热一些呀?”
小沙弥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冬日里下了几场雪,这里的融化得的确要快一些,有时候都堆不起来。”
林二春心道果然如此,这佛豆田,确切的说,这田亩中间成熟的更早的豆子底下,肯定有什么能够让这里的温度相对的要高一些。
她又随口问道:“小师傅,你们这些佛豆种子是从哪里来的呀?别的地方倒是没见过,不过我听说在海外有些能够生的特别高,不知道跟你们这个是不是同一种。”
小沙弥答:“这个我听师父说过,这些田地和种子都是七年前一位6施主捐赠的,的确是他偶然从海外得了这些种子,便送给了寒山寺,用来造福百姓。”
听到“6”字,林二春突然心中一动,追问:“小师傅说的可是康庄6家?”
这小沙弥抬眸看了她一眼,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也没有隐瞒,叹道:“正是,小僧原本是不知道这个的,还是今日庙中给6家做法事,偶然听师父们提及,
才知道这法事就是给捐赠了佛豆田和种子的6施主做的,正是康庄6氏,想不到6施主宅心仁厚,6家却遭此大祸,我佛慈悲,保佑他们早登极乐。”
等这小沙弥去田里浇水去了,林二春才收回视线,捏着手上的小包蚕豆,只觉得沉甸甸的,她问张小虎,“从这里到康庄去远吗?”
张小虎道:“不远,相去大概五六里,不过隔着一道城墙,康庄在城门内边上。”
“原来这么近呢,回吧。”
“姑娘,时间不早了,今天怕是赶不回虞山镇。”
“那就进城住一晚吧,明天再回,不回去的话时候还早,咱们也不用着急回去了,在这里转转当做踏青也行。”
张小虎自然不会有意见,小福更是满意,“姑娘,我们再去看看那边树林里有什么花吧,说不定能够酿酒呢。”
这小姑娘简直走火入魔了。
等林二春三人晃晃悠悠踩着落日的余晖进了城,找了客栈安顿下来之后再去吃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累了一日,饭后各自回房睡觉。
林二春一直想着康庄的事情,想着今日见过的诗碑和蚕豆田,半梦半醒时,翻了个身,就见门上有一道黑沉沉的人影,身形、束、就连他手上握着的酒坛子的形状都清晰可见,只是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了。
哪来的醉汉!林二春顿时被吓得睡意全消,她悄悄默默的从床上下来,蹑脚从桌子上摸了烛台在手,猫着腰,还未靠近门口,就听见门外那人带着酒意,低声说着:“林二春,我知道你醒了,你出来吧。”
林二春弓着腰,身体一僵。
那人继续道:“你那个小厮这会赶不过来的,你别叫,我就是有话要跟你说,不会伤害你,我保证过的。”
林二春站直了,跟那道影子隔门相望。
他又道:“你不想见我,就这么说话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