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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我妹婿关系不算好,只知道他跟陆家大爷关系交好,他以前到过康庄。你就这么跟他说,还是前朝的时候,你在康庄见过他一面,他跟陆家大爷在一起喝酒,因为陆道远对他很看中,所以你就记住了,但是只记得大爷叫他承朔。”
林二春说完,桐花迟疑了一会,道:“我以前的确是去过康庄,但是却并不记得什么人了,那陆家大爷,我也根本就没有见过。”
她的未婚夫家也只是住在康庄受陆家庇护的旁支,跟嫡系已经有些远了,哪里能够见到那样的人物。
林二春不以为然的道:“那陆家大爷都死了几年了,还能站出来戳穿你不成?而且我妹婿是做大事的,哪里还记得有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小事,你放心大胆的去问罪就是了。”
桐花抿唇点点头,然后道:“那我就说后来在虞山镇的路上,我偶然见过他一回,好不容易认出他来了,但是见他一直没有去陆家陵园,让人心寒,这才上门来问罪?”
林二春看着这女人,还真不是个吃素的,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很上道。
“那就随你自由发挥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你心里应该有数,你找个理由将人带去康庄祭扫,一定要路过后山屯,动作一定要快,从廖家门口走一趟。”
“那我就说要回来拿祭扫的东西,如今也快到忌日。”
林二春点点头,就打发她走了,对桐花真是充满了信心,果然是曾经能够飞上枝头的女人,一点不含糊,该问的半句不问,心思也很缜密。
林二春又踩踏了一会水筒,就回家了,为了给林三春制造跟自己单独相处的机会,她今天特意没有留在家里,只让邓文静继续看着家里的柿子清理和脱涩,就带上东西又拎着邓文诚上了山。
果然,还不到吃午饭的时候,林三春就爬到山上来找她来了,“二姐,你立了女户不回家,我怎么也要来看一看的,大哥他们晚些时候来,给你带了点东西,就留在外婆那了。”
主动引她上山来的文氏扬着笑脸附和道:“就是啊,二春,春晓给你拿了好些东西......”
林二春看不惯林三春这装模作样的样子。
而林三春这次似乎也没有什么耐心花时间表演贤良淑德,直接将文氏和邓文诚都给打发走了。
林二春跟小胖墩比了个两人才懂的眼神,小胖墩就转身疯跑着下山去了。
文氏还想留在这,被林三春一瞪眼,也只能摸着鼻子不情不愿的下山去了。
等两人走远了,林三春才看着树上,“下来吧,林二春,你还能一直待在树上?嘁!粗俗不堪,没点样子气,你立了女户也算是有自知之明,是知道自己嫁不出去了吧!”
林二春一边伸长手臂摘柿子,一边无所谓的道:“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我早就说过了,你不惹我,我不惹你!我已经自立离家了,你还缠着我做什么?”
心里却琢磨着,林三春在体态上跟自己差这么多,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敢孤身上山来找自己。
林三春撇撇嘴,她的确不能爬到树上去逮人,这样仰着头,让她十分郁闷:“你滚下来,我有话要跟你说,这次我是来帮你的,要不是怕以后被人笑话有个嫁不出去的姐姐,你以为我愿意来找你了!”
林二春看也不看她,冷笑了两声:“帮我?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从小到大,要不是你,我能成这样吗?我真怀疑我们俩是不是上辈子有仇,你才如此挤兑我!现在有话你就说,没话说你赶紧滚,我一点也不想看见你。”
林三春目光冷沉的看着树上,道:“就是上辈子有仇,林二春看到你那样子我就恶心。好了,废话我不多说了,这次我是来帮你的不假,毕竟你嫁出去了,我也就安心了。”
“别说你真的不想嫁人了,你不是还给廖秋明送了手帕吗?想想也真是恶心,人家都拿着到家里来恶心人了,你心里这么贱,现在还装什么装!听大哥说你很有骨气,不要家里准备的嫁妆,不要家里插手你的亲事,你以为没有嫁妆,廖秋明会看的上你?就凭你自己能够嫁出去才有鬼!”
林二春无趣的心中一叹,要不是为了跟她拖延时间,她真想跳下去,直接将她暴打一顿,方能泄心头之火。
她站在树上往四周仔细的搜寻,很快就发现了廖秋明。
他就在不远处的山坡子上趴着,趴在地上的腐叶上,被林二春瞧见了,他还招了招手。
林二春目光微闪,地上没有,继续往别处寻找。
林深叶茂,要找个隐蔽的人,还真是艰难。
也不知道东方承朔跟上来了没有?
山风吹来,树影晃动,秋末的阳光虽清浅了些,但是迎着看过去还是有些刺得眼花,她收回了视线,只能放弃了,心想:林三春看着身娇体贵的都上来这么久了,他应该也到了吧!
殊不知刚才她紧盯的那一处,一个年轻男子紧趴在树上,一动不敢动。
等林二春收回视线,他也不敢放松,继续贴着枝桠,目光居高临下的瞥向了一边不远处的老柿子树后。
那一根柿子树的影子格外的粗壮,后面分明是藏了人的。
要不是因为东方承朔,他至于趴在枝桠上,做这么艰难的动作吗?
这枝干上落了鸟粪,还有虫子在上面蠕动爬行,别提多恶心了。
林二春不想再跟林三春打嘴炮了,她摘了一个被虫蛀烂了有些腐败的柿子,冲着林三春当头砸下去。
林三春边骂边往旁边躲闪,那柿子在她脚边炸开,红色的浆汁溅了一地,也沾了些在她的鞋子上了,而且她是躲过了那柿子,但是柿子上巴着的一条虫子,却在飞行过程中被甩了出来,正好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惊叫一声,又蹦又跳又骂,看着被甩在地上的小虫,恶心不已,指着林二春骂:“别以为你爬在树上,我就那你没办法了,林二春,你再不下来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林二春道:“你要是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针对我,我就下来,咱们好好说,就是衙门里给犯人判刑,那还得让犯人死个明明白白呢,我这么多年都是一无所知,林三春,你告诉我之后,我保证绝对不会打扰你的生活,等开了年我自己滚远点,再不回来了,如何?”
林三春“哼”了一声,道:“你想知道啊?那就怪上辈子你没有积德吧!这世上哪里有无缘无故的恨呢,现世倒霉的都是前一世造的孽!”
林二春紧盯着她的脸,除了那毫不掩饰的怨恨,再也看不出其他来。
她试探的嘲讽道:“难道是上辈子我害你变成我现在这样?一个胖女人,名声狼藉,所有人都厌恶你?”
“你闭嘴!”
林二春见林三春陡然变化的神色,她越发起劲的刺道:“你是不是心里其实是怕我的啊,怕我比你好,怕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好,还厌恶你,才总是挤兑我?你还真是好笑啊,编出一个什么上辈子没有积德的原因来。你每天人前一套,人后一套面对我,你就不嫌累吗?”
林三春先是激动的道:“你还真是有脸自夸,我怕你比我好?你有什么,林二春?又胖又丑又恶心除了吃,你还会什么,你有哪里比得上我的!不要脸!”
她虽然宣泄了一番,但是依旧没有透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林三春突然冷静下来,诡异的一笑,“你不下来我也有办法,反正你名声差,做什么也是正常的,不会有人相信你。”
随后她扭头,冲着身后扬高声音,喊了一声:“廖秋明!”
果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之后,廖秋明就爬起来了,他拍打了一下身上的腐叶,神情惶惶,又带了些恍然,对林三春道:“三姑娘。”
这会他终于明白了,这两个林家姑娘都不是什么好人,也回悟过来之前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原来私底下她们是这么相处的,什么姐妹情深都是放屁,难怪林二春要坑她的银子,她太会装了,竟然哄骗了全镇的人。
这巨大的八卦没有让他激动好奇,反倒是越发为自己的处境觉得艰难,心情低落。
这时,林三春冲他使了个眼色。
他懵然不前,低声问:“什么?”
林三春指着那树,对上林二春冰冷的眼神,道:“你也爬到树上去。将她拉下来也好,或是在树上也行,过一会我再过来。当我姐夫的好处,想必也不用我再多说。这银子先给你,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廖秋明一个男人闻得这赤裸裸的话,也有些脸热,他看着那银子,在林三春的注视之下,竟然突然有些怕了,他不敢接。
讪讪的道:“这样不太好吧......三姑娘,你看要不是你们说起,我还不知道你二姐是女户,嫁妆也没有,当你姐夫也没有什么用,我还是退亲罢,你们有话慢慢聊。”
他拔腿就想往后跑,却突然腿窝一软,一圈细白的粉末在他身边渐渐散开。
廖秋明转瞬就瘫倒在地,不能乱动了,不过眼珠子还能动,还活着。
林三春捂住口鼻,伸手在面前晃了晃,将银子砸在廖秋明身边,伸脚踹了踹他:“没用的东西,你去找我要钱的时候不是很大胆吗?现在就怂了?外强中干,你跟我二姐倒真是绝配,两人正好凑一对窝囊废。”
“一会不用你去找我大哥退亲,我这就领大哥来山上找你们。”
她退回树下,林二春神色肃然,目光中透出凝重来,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你拿毒药害人?那是什么药粉,你哪里来的?”
在乡下能够接触的毒药,最多的就是砒霜和耗子药,而且也都是要进入人体之后才能产生作用的,一作用那就是直接毒死。
像林三春用的这样的药粉在乡间是很少出现的,上一世林二春外出谈生意,有几次碰到麻烦,她还想弄点这样的药粉呢,可一般大夫是配不出来的,没那个水平。
而她也没有门道弄到这样的药粉,还是跟随东方承朔之后才知道这些东西。
现在林三春接触的人和事跟她以前也差不多,那她是从哪里弄来的?
林二春沉眉,她很快想到,上一世林三春的夫婿是荆州酿酒大户卓家二房的幺子卓景行。
卓家是靠酿酒起家的,也传承数百年,林三春作为这样的大户人家内宅夫人,的确可能接触到这些东西。
而且,卓氏擅长以药材来进行酿酒,卓氏药酒堪称一绝。
有这样的环境,林三春能够接触到药材药方,甚至学会了几种,倒也能够说得通。
不过,上一世林三春学酿酒都不用心,可居然能有这样的心机和手段,林二春倒是没有想到。
难道是因为她在卓家过得不顺意,所以才让她接触到了这个,开始耍起手段来了?
她变得这么扭曲变态,转而看中了东方承朔,是因为卓家、卓景行吗?
可,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将自己往死里整呢?又不是她害得林三春!
当初是林三春自己看上了卓景行,死活非要嫁过去的。
林二春因为饱受东方家人多关系复杂之苦,还劝过她,“那样的人家,人多嘴杂,妯娌叔婶的太多了,都不好伺候,还不如找个家世清白和睦的人家,过得清静又自在。”
可,林三春是这么回的:“二姐,就许你嫁进大门大户,我为什么就一定要找个小户之家?”
那林二春也只能作罢,回头让东方承朔帮着去调查卓景行这个妹婿。
卓景行的确是个翩翩佳公子,虽然没有什么大志向和事业心,但是人家里有钱,只要不自己作死,足够他荣华富贵一生,能够承担得起他的各种高雅的玩物尚志和不思进取,而且这位公子哥是个脾气好的很,没有大毛病和不良嗜好。
林三春坚持,卓家也有意,林二春也没有立场反对。
林三春虽然出身差了些,但那时林家已经崛起了,虽然还算是个暴发户,但是风头正劲啊,让林三春配卓家二房里的一个娇养的小儿子,又不是去做当家夫人,身份上还是足够的,不会被人小瞧。
这些过往在林二春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很快敛去了。
林三春被她一问,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目光流转间,怨愤和戾气又添了几分,她嘲讽的笑了笑:“你管我从哪里弄来的,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学啊!”
说话间,她从贴身荷包里摸出来一包药粉,意味深长的冲林二春扬了扬,然后笑了:“二姐,咱们就别浪费时间了,我不会害你的,你就等着当新嫁娘吧,只有你嫁出去了,我才安心了,你放心,你已经脱家自立,以后我也管不着你了,这是我最后送给你的礼物。”
林二春闻言再也不能等了,她三两下就从树上跳了下来。
她在心中暗骂东方承朔,这么久了难道还没有赶来吗?
莫非是桐花没有完成任务,还是中间哪里出了纰漏?
可之前廖秋明明明冲她招手示意了,那应该是他跟桐花见过面了,带东方承朔见到林三春了。
邓文诚也下山去了,他能够很好的引路让人知道她的所在。
在林二春没有看见的角落,东方承朔来了,也全部都听见了,也确实被震惊了。
对林三春这样的表现他的确惊诧、意外又失望,他完全没有想到林三春是这样一个人。
他当然也不免怀疑,林三春在他面前是不是还隐瞒了什么?
有一瞬,他甚至有种“女人果然都是这么虚伪又狡猾的”感觉。难怪林二春总是指着自己骂,根本不清楚内情就对她动手。
想想这些,东方承朔心中阴郁,眸色更沉。
但是,这并不能让他增加对林二春的好感,这女人可是在不久前才威胁过他的。
此时,他也猜到了林三春的言外之意,和她接下来可能的举动和打算,的确有些恶心厌恶。
他是有上前制止和阻拦的冲动,他也不是一个卑劣到见到女子被欺辱还能视而不见的人。
但是,就在他准备上前的时候,他发现了另一个人的气息,对方还是个功夫厉害的高手。
这让他悚然而惊,他已经在这里站了起码有半刻钟了,没有发现居然还潜伏了别人,不知道对方的意图,也不知道对方是在他之前来的,还是之后来的,又有没有发现自己?这都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想想他自己敏感的身份和处境,最好的办法就是继续隐藏不出去,看看对方的举动再做打算。
趴在树上的陆齐修跟他是一样的想法,两人都等着看对方行动。
所以,两人都继续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对姐妹撕逼。
何况,他们很快发现,林二春似乎也不需要他们拯救。
她雄赳赳气昂昂的冲上前,将林三春逼得不断往后退。
林三春一边退一边撕开了手中的药包,嘴上不怀好意的道:“二姐,这是专门给女人用的,叫做旱苗逢雨露,十分精贵,一般人我还不给她用,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抢,你好好享用吧!”
东方承朔闻言两条浓眉几乎拧成了直线。听那名字就不是好东西,想不到他的温柔完美的未婚妻居然弄出这么阴毒的玩意!她还真是比他想象中的更有本事。
东方承朔看着林三春的背影,气堵的同时,没来由的有种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的感觉。
之前这女人表现得实在是太完美了,他虽然被她感动着,非她不娶,但是心里总是觉得隔了些什么,差了点什么。
原来她在自己面前一直再演戏,这两姐妹一个悍,一个毒......还真是莫名其妙。
这时,林二春已经冲上去揪住了林三春的衣裳,林三春被这一拉,手上的那一包药粉全部洒在地上的落叶堆里了。
林二春屏气凝神,然后用力将林三春给压在地上,不管她的挣扎,调整了一下姿势,坐在林三春腰腹上。两人面对面,四目相对,都是目光喷火。
林二春这会什么都没空想,一手按住林三春乱挣扎挥舞的手,手一抬,巴掌就毫不留情的往林三春身上、脸上各处招呼。
看着未婚妻被按在地上猛揍,东方承朔心中滋味复杂莫名,他捏着拳头,发现自己居然一点也不想上前去帮忙,连上前去的冲动都没有。
他觉得自己根本从来没有认识过林春晓这女人,一旦信任崩塌,以前种种的好,全部都变成了演戏和别有用意,一个对自己的亲姐姐都如此的女人,还能指望她有多纯善?
他甚至想:是她先起了害人的心思,让她受点教训也是应该的。
他虽然绷着脸、冷着眼,没有表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眼前这一幕,他心里突然觉得有些想笑,笑这可笑的姐妹,也笑自己被人家欺骗得像个傻瓜,两度被林二春指着鼻子骂,被她威胁的写保证书。
罢了。
有一瞬林二春憋着气,只觉得血气翻滚,直往头上涌,是真想将林三春掐死了算了,她会这一手好毒药,她难道要天天防贼吗?可她死了自己也得偿命,为了她丢掉自己,划得来吗?
锻炼了这段时间,在力量上林二春是有绝对的优势的,林三春被她压得动弹不得,面上也憋得通红。
等林二春感觉憋不住了,也就不打了,她收回手,爬起来,发现林三春被揍了这么久,已经在呼吸了。
林三春睁大眼睛,愤恨的看着林二春,也翻身挣扎着要爬起来,好不容易坐直了,剧烈的喘气。
林二春瞥了她一眼,打算先走到一边的上风口去缓一缓,然后将这地上的药粉给用水冲散了,再埋了。
哪知道,刚一迈步,突然一阵风吹来,一片叶子被吹起来沾在了她的额头上。
她伸手将叶片拿了下来,看到上面的粉末还有一丝血迹,心中顿时涌起不好的预感,被东方承朔用瓜子划伤的地方,在刚才挣扎的时候又出血了,还沾到了药粉。
这时,林三春突然笑了起来,她边笑边喘,眼泪都流出来了,气喘吁吁的道:“这药粉闻到虽然有些影响,但是沾到了血,效果更猛,你打赢我又怎么样,还是争不过命,这就是命,你就认命吧,有些事是命中注定好了的,是改变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