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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义德并没有收拾李小木。
第二天晌午过后,喜墩敲开李小木的房门,一进来便满脸带笑,“小木师兄,快起床,我要告诉你——”
李小木正坐在床边有些出神儿,他今天起得很早,全因想不明白昨天出的状况——自己被柳媛和铁奋打中的一刹那,脑袋里明明出了异状,全身上下也不太舒服,可就是找不到哪里受了什么伤,他曾听吴迟师叔提到过,有一种秘法能偷偷的种在人身上,刚开始受法者无甚大碍,可日子长了,便会从肌理开始腐烂,直至化成一滩血水……昨天回来,他越想越不对,心中戚戚,真担心自己的小命不保,本想找吴迟帮着看看,可寻遍了大半门派连他一根毛都没抓到,只能垂头丧气的回到住处,一直琢磨到三更半夜还是毫无所得,而且体内也再无异状,最后想得累了便和衣而睡,直到黎明将至,又被噩梦惊醒再也睡不着,于是,只能在那儿傻傻的发呆,脑子里乱糟糟的。
“小木师兄?师兄!”喜墩直叫了好半天才把李小木惊醒。
“啊?!怎、怎么啦?”
“您没事儿吧?”
“没、没事儿,你找我——”
喜墩把一大本厚厚的纸薄递给李小木,说道:“小木师兄,这是咱们天合派的‘全灵录’,所有的弟子名册、境界修为都抄录在里面,还有很多灵宠奇物也在其中,你有时间该好好背记一下,以免再招惹——”
李小木接过那本“全灵录”,却随手扔到书架上,他打断喜墩的话,“没有别的事儿了吧,我想静静。”
“不,还有还有——我给你带来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你先听哪一个?”
“好的吧,愁一宿了,先让我乐呵乐呵。”李小木已禁不起更多的打击。
“洛师长决定不罚你了!”喜墩兴奋的大喊。
“哦?说详细些。”李小木大奇,偷伐灵竹,就算师父不追究,义香掌宫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听说那娘们儿的脾气可不太好。
“嗯,是这样的——洛师长用三百桶灵水平息了义香师长的怒气,这些可是‘澈灵井’三个月所出,能灌养那片竹林多少亩?!又能助长灵竹多少灵气?!义香仙子怎会不消气!洛师长对你真好!”喜墩向李小木道出这些传闻,异常的羡慕。
李小木听后动容,感激之余,更对这个二任师父多了一丝莫名的亲切。
“不过,坏消息是——洛师长交代下来了,那日几个灌蓄‘灵水池’的弟子投机取巧,这次受罚要更重,眼下,他们正帮着‘翠芳宫’浇灌灵竹呢。”喜墩收起笑容,摇头苦叹。
“唉,那是我害了他们。”李小木也跟着叹气,“他们吃的苦我记下了,等日后有机会定回报过去。”
“回报?”喜墩咧嘴摇头,“小木师兄,恐怕你没机会了。”
“嗯?怎个意思?”
“唉!你、你自己过去看看吧——”
……
李小木的心凉了。
就好像被打上了十几道“寒冰符”,沉坠坠的,似是一块冰坨。
之前曾和自己一起受罚的那几个师兄弟现在受了大苦,不止是身体,更有精神上的。
他们在“静淼宫”的“澈灵井”和“翠芳宫”的“毓竹林”之间往返着,倒不用手捧,而是背着扛着一只只重达几百斤的灵竹桶,吃力前行……
三百桶灵水,几个弟子需要来回运送数十次!来往之地相距两千丈,别说这些一阶的弟子,即便是高上一些的也定然承受不下,况且,它还有个时限——日出日落,明早之前必须做完……
那几个受罚的弟子都看到了站在场边的李小木,一双双怨毒的眼睛瞪过来,似乎个个都在说话——
“都是因你受罚!”
“哼!支派的小混混!”
“为什么不是你?!”
……
“为、为什么不罚我?”李小木站在练武场边缘,喃喃自语。
“该是洛师长念及小木师兄大伤初愈,对您爱护有加吧——”喜墩喏喏回了一句。
“可、可为什么我们要帮着‘翠芳宫’的人干活儿?”
“明摆着么,他们在欺负人——”喜墩说。
“我师父忍了?”
“不忍不行,之前跟你说过,洛师长素来被义香师长瞧不起,他在上一代掌宫中资历最浅,又是个副职,当然要忍气吞声……”喜墩讪讪的说,“两宫之前争斗了七、八年,洛师长三年前接任副掌宫之后才平息不少,大多的原因都是他在忍让。”
“可、可这也太过了吧——”李小木发现场边还有不少本宫的弟子,脸色也都很难看,一双双愤恨的目光瞪向自己,显然在为那几个师兄弟不平。
“如果时限过了,还没干完——”李小木问。
“那、那他们就会被废去修为,逐出门派。”喜墩说。
“啊?这、这么狠?!”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喜墩苦着脸,“这几位师兄弟都是因家境贫寒才投入我派的,他们凭着天资不错才被选进门,一来盼望修炼成才,二来也可赚些钱粮补贴家用……”
这一点李小木是知道的,“天合派”财大气粗,刨除地方商贾富绅的主动进献不说,单只是门派炼丹制药、铸铁画符换回来的真金白银就能堆成山,用都用不完,而为了让弟子们都能安心修炼、不被俗事所扰,更是按大家的修为和职级分发月俸,少则几十钱,多则十几两,可无论多少,都足可以解决那些贫家困户的根本问题,但现在连这条赖以生存的路都被堵死了,李小木开始自责,他害的可不是区区几个人……
可内疚的同时,他的心里又恨意满满,这些都是那个狗屁仙子逼迫自己师父这么做的,尤其看到下一幕,他的火“腾”的一下就窜上来了。
“翠芳宫”的十几个人在跟在运水弟子的旁边,与其说是引领,更像是监工。她们是清一水的女弟子,其中有一人不时的往这边看,李小木知道,她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柳媛今天没戴面纱,脸上的符印已经被清除干净了,但还是有些红肿,一双既愤恨又得意的眼睛一直朝这边瞄,充满了挑衅。
李小木吸口气,撸胳膊挽袖子就往场中走。
“小木师兄,你、你要干嘛?”喜墩连忙拦住他。
“过去帮忙啊,祸都是我惹出来的,袖手旁观多不仗义!”
“不行不行!”喜墩急道,“洛师长特意交代,这次谁也不能出手相助,不然,与罪徒同罚!”他指着那几个早已气喘吁吁的受罚弟子。
不用问,这肯定也是义香仙子强欺下来的。
李小木胳膊一甩,“罚就罚了,爱他·妈怎样怎样!”说罢,已经冲到了场中,一把拽住一只灵竹桶……
周围众弟子一阵惊愕,柳媛却满是喜色。
但,李小木又出丑了——
他把挎绳往肩上一背,没动。
再一背,还是纹丝不动。
连试了七、八次,竹桶就好像座巍然的小山,静静的墩在那里。
“静淼宫”的弟子们在摇头,“翠芳宫”的那些姑娘们在偷笑。
李小木红了脸,转头对喜墩说:“墩儿,能套辆马车么?”
喜墩摇头。
“能下山雇些脚力么?”
喜墩依旧摇头。
“有什么事儿我担着,你别怕!”
喜墩把头摆得像拨浪鼓……
……
已近黄昏,李小木一直看着那几个受罚弟子忙忙碌碌,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挑,一桶灵水都没运出去,眼看时限已过一半,他真的着急了,因为,“毓竹林”的地刚刚灌下去三成,而那几个本宫弟子已经灵枯气竭,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是一个无法完成的惩戒。
更是让“静淼宫”的所有弟子更加痛恨李小木的由头。
而且到了这时,柳媛终于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为了激怒李小木,她举起了一根柳鞭——
“废物!”她大声嚷嚷,“都是废物!快!再快点!”
受罚弟子已经心力交瘁。
一鞭子抽下去,没有人受伤,虽然打在地上,却是在打“静淼宫”的脸。
几十个“静淼宫”弟子站在“毓竹林”外,看着瘫倒在地的那几个受罚的同宫,个个神情忿忿。
那几个人已经站不起来了,肩上和背上的衣服磨得一塌糊涂,皮肉被勒出一道道深深的血痕,有个年纪小的已经是泪流满面,双肩剧烈的抖动着,哭得凄惨怜人。
众人都知道,身体上的苦痛是暂时的,但他们未来的路又该怎么走?或者说,有的人已经没了路。
啪!又是一鞭子,柳媛冷声喝道:“洛师叔有令,天明之前做不完,你们一个也别想好过!”她骂人的时候,眼睛却一直盯着李小木。
几人互相搀扶着想站起来,可挣扎了好半天又纷纷摔倒。
“静淼宫”众弟子实在看不下去了,有几个想走上去。
“我看谁敢?!”柳媛大声喝斥,“是不是都想跟他们一样?”她用鞭子指向那些人。
众人犹豫着站住了,只有李小木从人群中挤出来,到了那几个受罚弟子的跟前伸出手,几人却恨恨的往后蹭。
“呵呵,对!这些事都是因他而起——”柳媛还在挑拨着众人的情绪,“但洛师叔却对他很偏宠,反而罚了你们!我也是师命难违,要怪就怪他吧!”
“少他·妈拿我师父说事儿!”李小木回骂道,“谁看不出来,在后面当‘搅屎棍’的,就是你师父——那个老妖婆子!损鸟!”
“你、你说什么?!”柳媛大怒,“翠芳宫”的那些女弟子脸色一变,已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