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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佳茗在医院的楼道里面挂断了电话,表情有些欣喜,回到病房,梁泽愁眉不展地看着病床上的陈祖。
这都守了多少天了,陈祖的状态一直不见好,醒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医生说,八成是没有什么希望了,可人还有一口气在,也不能不管,梁泽心里头烦得要死,抬头看见叶佳茗倒是一脸明媚。
“什么好事让你这么开心。”他不冷不热问了句。
“辰夫回心转意了。”叶佳茗坐在另一头,收敛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哼……”梁泽扯了扯嘴角,“你逼的迟家二老把他手里的权力都架空了,他能不回心转意么?”
“梁泽,”她声音一下子冷了好几度,“你非要跟我吵架么?”
“行行行,”梁泽举手做投降姿势,“那恭喜你,得偿所愿。”
叶佳茗叹口气,“这事儿还没完呢,毕竟苏黎还活着,对你对我都不好,就算现在辰夫这样说,我心里还是没底,所以还得想办法解决掉她。”
“你放心,陈祖这里,我再等一周,要是一周过去了陈祖还是这样,我也不会再等,该为我兄弟做的我要做,该为你做的,我也忘不了。”
叶佳茗有些感激地看着他,只听他紧接着又是一句:“谁让咱俩是交易呢。”
叶佳茗被噎的顿时说不出话来。
一阵难堪的沉默之后,叶佳茗道:“苏黎现在人在雅苑那房子里,不过辰夫没在,她一个人住,动手应该很方便。”
梁泽一怔,“雅苑?那房子不是迟辰夫的宝贝么?你同意她住在那里?”
“辰夫说,可以为了我,把她赶出去,然后把房子卖掉,但是我想了想,她一个人住对我们来说不是更方便?那里距离迟家老宅很远,薛舜也顾不上她。我只要知道辰夫有这份心就够了,我跟他说可以让她继续住着,他也同意了。”
梁泽唇角泛起森冷的笑意来,回头看了一眼陈祖,握紧了拳头。
……
七月,盛夏的高温炙烤大地,焦灼人心。
薛舜最近这几天过的很不得安宁,原因是,每天回家迟智宇就要跟他上思想政治课,公司虽然是慢慢地在回到正轨,然而……
“何家有消息传过来,说他家二小姐对你印象很糟糕,不同意婚约,你是故意的吗?”
迟智宇沉着脸,在大厅看着薛舜。
薛舜才结束一天的工作,已经觉得很累,听到迟智宇的话愣了一下。
邀请函被迟辰夫拿走了,他根本没见到什么何家二小姐,又何来印象一说?
他直觉是迟辰夫做了什么手脚。
对于联姻这件事,他心底一直很纠结,自己是不愿意的,他从前自由散漫习惯了,现在突然要他娶一个富家千金,他想到就觉得够了,可是通过这段时间管理公司,以及认识的一些人,都让他了解到联姻的重要性。
在这个圈子里面,什么都是人脉,而人脉都是你来我往,联姻的意义,重在寻找一个有力的盟友,这样,就算有一天迟家有什么问题了,他也有个后盾。
他内心竞争很久无果,结果现在被迟辰夫插手,出现了这样的局面,他才隐隐看清在自己心里那个答案。
他终究是抗拒联姻的。
于是,他回答迟智宇,“我们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不管你将来是要去蓝郡还是索菲特,跟何氏联姻都是很必要的,你权当耳旁风了吗?你有没有想过,毕竟……”迟智宇停了一下,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说下去,“你不是我跟子涵的孩子,现在你的身份被人知道了,已经有一些不利于你的谣传,你要让这些人看得起你,就只能通过自己努力!”
迟智宇坐在椅子上,而薛舜站着,表情倔强,头都没有低下去一分:“我现在已经很努力了。”
迟智宇重重叹了口气,有种使不上力气的感觉,对于薛舜,他也不可能像对着迟辰夫那样直接骂出来,只能不断地闹心引导,“我知道你很努力,我也看到你努力的成果了,你在T.S.做的很好,可是不够,这个圈子里面是没有公平可言的,你必须要使用一些别的手段,你明白吗?”
薛舜别过脸,这种被动的,隐忍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我觉得你有些心急了,你把念笙赶出迟家,我没有跟你计较,可你能不能给我个缓冲过程,我跟念笙还没有分手,这么快你又要我去讨好别的女人,我做不来。”
“……”迟智宇憋屈,感觉一口老血哽在喉头,口气也硬了些:“怎么?你要为那么低贱的一个女人,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吗?就跟你大哥一样?!”
薛舜盯着他,“念笙不是什么低贱的女人。”
“你……咳咳咳……”迟智宇话没说出口,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薛舜本来站着没动,一脸傲气,可足足过了两分钟,迟智宇的咳嗽声不但没有停,而且越来越严重,他意识到不太对了。
“你没事吧?你……”他愣了一下,看见迟智宇掩着口鼻的手指缝溢出血来。
临近十一点,迟智宇被送进了市立医院。
宋子涵全程冷着脸,在推着迟智宇去做检查的时候,她甚至还狠狠地把薛舜给推开了。
“自打你到迟家就没有过好事儿,滚远点!”
薛舜被她推的往后倒退了好几步,看见那些医护人员跟宋子涵一起围着可移动病床走远,有些郁闷地摊开掌心,看了看。
他本来也是要帮忙的,要伸出去的手,就这么被推回来了。
他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感觉,惊吓是有一些,他早就听闻迟智宇有些肺部的毛病,可是咳嗽到吐血,而且还是正在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总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可看到宋子涵这个样子,他也不可能再厚着脸皮跟上去。
他是个外人,在迟家,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准确地说,这世界于他而言,根本没有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他一个人走到医院外面,看着头顶的璀璨星光,外面的万家灯火,心里空落落,抬手点了一支烟,摸出手机来。
屏幕停留在韩念笙的号码,可一支烟快要燃烧到尽头,他还是没有打过去,就那么定定地看着,手机突然响起来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接了起来,听见一个略有些尖锐的女声:“薛舜是吗?”
他隐约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但又想不起,问道:“你是谁。”
“你居然敢忘了我!”那边嚷嚷起来,“我是小亲亲啊!”
他反应过来立刻就笑出声来。
原来是这小丫头,他还以为她会把他的号码丢掉。
他夹着烟,微微眯了眼,想起什么,问:“我不是说有需要再打给我么?”
“我现在就有需要啊,很有需要,我发定位给你,你赶紧过来!”
他:“……”
他自认也阅女无数,从没见过把自己的生理需要喊的这么理直气壮迫不及待的,何况还是一个初经人事的小丫头!
挂掉电话他看了一眼她发过来的定位,在一个商务会所,倒不是很远,他抽完手里的烟,想着自己反正也进不了病房,索性下楼,开车离开。
医院在后视镜里面越来越远,他的目光游离。
他还记得小时候见到迟智宇,具体的记忆早就已经恍惚了,只记得迟智宇将那个带着子弹壳的吊饰带在他的脖子上,那子弹壳是迟智宇早些年服兵役的时候,由枪里射出的第一发子弹留下的,那时候迟智宇跟他讲了很多军队的事情,小小的薛舜懵懂地听,对军营充满了向往……
在八岁那场车祸发生之前,他一直想,自己将来要成为一个军人,可是后来,天翻地覆的变故,让他无家可归,无依无靠,流落街头,曾经跟野猫野狗一样地在垃圾箱里面翻找可以吃的东西,那样的生活怎么可能还有什么梦想可言?
他整整在街上流浪了好几个月,每天睡在火车站的候车室,整个人邋遢,脏兮兮,全然一个小疯子,直到有一天,吃坏了肚子,食物中毒,在D市的大街上,马路的正中间晕倒,口吐白沫,昏昏厄厄不醒人事,被好心人送进了医院,最后才辗转到了孤儿院。
韩念笙曾经问过的。
——你能忘记过去的事情吗?
他苦笑了一下,怎么可能忘记?
可是当他看到迟智宇吐血,他居然也紧张起来了,哪怕是到了现在,他还是忍不住会想,迟智宇到底是什么毛病,怎么样了……
车子一路飙到了小亲亲发的地点,他还没进去,就看到小丫头在门口张望,看见他,一下子跑过来,直直地冲进了他怀里。
他被吓了一跳,低头问:“怎么了?”
她仰头看着他,“先把你外套借我。”
他皱眉,正想说什么,她动手就开始脱他的衣服,他目瞪口呆,见过心急的,没见过心急成这样的……
她三下五除二地把他的外套西装脱掉,然后就穿在了自己的身上,男人的衣服宽大,她根本撑不起来,并且里面还是很朋克样式的短袖跟短裙,整个人看起来不伦不类。
他眉心紧锁,“你这是干嘛?”
她往后退了几步,问他,“我看起来怎么样?”
“简直就是四不像。”他坦诚回答。
她一下子泄了气,脱掉外套扔回去给他,用手开始使劲在自己的手臂上抠。
这小丫头今天是发了什么疯了?他郁闷地定睛看,发下她在抠的是手臂上的那个莲花纹身,她嘴巴里面还在嘟囔:“早知道今天就不贴了……”
即便是贴上去的水洗纹身,一下子要用手抠下来也不容易,他看她把自己的手臂抠的发红,终于忍不住一把拉住她手,“你先跟我说,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低着头,只是固执地甩开他的手,继续抠,不言不语,一道血痕骤然出现,他也没了耐性哄小孩,攥紧她手腕,扳住她下巴抬起她的脸,然后愣住了。
他看到一张布满泪痕的脸。
小丫头哭了。
简直莫名奇妙,他的动作停了一下,可突然心尖就像是被戳了一下,莫名的心疼,“你……”
“小卿……?”
一个男声突然传过来,小丫头浑身紧绷,一下子扑进了薛舜的怀里,脸贴着他胸口,手攥着他衣服,低低说了一句,“抱我。”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听的心里一揪。
薛舜抬头,便看见了从会所里面出来的男人,戴金丝边的眼镜,也算穿着体面,文质彬彬的一个男人,一边喊着“小卿”一边走过来。
心底琢磨出个七八分,他抱紧了怀里的小丫头,抬头迎向走过来的男人。
男人看到这一幕,明显是没有反应过来,愣在原地几秒,才难以置信地出声:“小卿,你在干嘛?这个男人是谁?”
小丫头才哭过,根本没法好好说话,薛舜念及此便先开了口,“你也看到了,我是她男朋友。”
“什么男朋友……小卿你跟我说话,我知道你恨我,可你也不能这样随便糟蹋自己……”
“跟着我怎么就是糟蹋自己了?”薛舜冷笑了一声,“你要是有自知之明,以后就离我的女人远一点。”
男人的视线挪到了薛舜的脸上,话却依然是对他怀里的女人说:“小卿,我们谈谈,我给你道歉,当年是我对不起你,你跟我说说话吧……”
语气近乎低声下气,薛舜感到自己胸口的衬衣湿了一大片,而且被抓的更紧了,他紧了紧这个怀抱,对男人道:“她不愿意跟你说话,滚吧。”
男人似乎也是被她不言不语的态度伤了心,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直到男人离开后许久,薛舜听见的怀里这个小丫头,发出隐忍的啜泣声,他摸了摸她的头发,保持抱着她的姿势,手在她背上轻抚。
“没事了,没事了……”
他的嗓音低沉而有磁性,像是有魔力,听见她的哭声慢慢小下去,突然就笑了一声。
小丫头从他怀中抬头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我是笑,你还真的叫小亲啊,不过那个男人的发音好像不太准……”
“……”小丫头眼底还带着泪,嘴巴鼓鼓的,像是有些嫌弃他没眼力见,别人在哭,他想的却是这些事情。
他低头看着她,抬手为她擦眼泪,粗粝的指腹划过她娇嫩的脸颊,像是有一种治愈的力量,她静静看着他,隔了两秒,突然就主动地吻上他的唇。
他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夺过主动权,捧着她的脸,加深了这个吻。
脑子里面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不记得自己亲过多少女人,但是嘴唇对他来说像是一个禁区,以前即便跟那些女人在床上,对方亲上来他也会别开脸,包括上一次跟这小丫头,最亲密的事情做了,但却没有接吻。
嘴唇好像是个例外,除了韩念笙之外,他还是第一次,像这样亲吻一个女孩子的嘴唇,他感觉到她柔软的,娇嫩的唇瓣轻启,情不自禁地就要深入,掠夺她的蜜汁。
两个人气息紊乱地分开,她盯着他的眼睛,湿漉漉的眼眸看不出是伤心,还是动了情,她轻轻地道:“让我忘记……”
她并没有说忘记什么,他也没有问,那么巧,他也有些事情想要忘记,至少在这个夜晚,将自己置身于这个纷乱的世界之外。
酒店里,没有太多的前戏,两个人好像都有一种即将爆发的狠劲儿,衣服甚至都还在身上,他就直接进入主题,她疼的叫出声来,他才迟疑一下,可是又被她揪住了领带,就像上一次一样,明明痛的不得了,还是这样坚定地命令他:“不要停……”
房间空余碰撞的声音,暧,昧的喘,息声,和两个残缺的,苦痛的灵魂。
……
翌日。
迟辰夫砸请假三天之后回到公司,让陈秘书把最近的所有数据统计了一下,然后对陈秘书吩咐,“把目前老客户未成功续约的例子也统计出来,还有这一段世界策划部具体离职的那些员工名字给我报上来。”
陈秘书刚得令离开,薛舜又推门进来了,看见迟辰夫,随口先问了句:“最近怎么没来上班?”
“有事。”
薛舜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来:“老爷子病了。”
迟辰夫一怔,视线从电脑屏幕转移到他脸上,“怎么回事?”
“昨天晚上,教训我的时候,咳血,送进市立医院了。”
“为什么没有通知我?”迟辰夫脸色难看。
“我以为你妈会跟你说。”
迟辰夫动手收拾起东西来,“哪个病房?”
“不知道,在急症的时候我就走了。”
迟辰夫停下动作,抬头看了他一眼,“薛舜,爸做的很多事情,是为了你。”
薛舜眼帘低垂,“少跟我来这套。”
迟辰夫没再说话,收拾好东西就出了办公室,薛舜却一直孑然站在那里,像是个不知道去向的小孩子。
他没有告诉迟辰夫,实际情况是,他被宋子涵一把推了出来。
他勾了勾唇角,笑容有些落寞,心想,不过这些事,说不说也不重要了。
……
迟辰夫在路上给宋子涵打了个电话。
“妈,爸出事了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宋子涵那边长吁短叹,“你爸这本来就是最近被你们给气的毛病,我还叫你过来,给他添堵么?”
迟辰夫听的心里有些难受,“我现在去医院。”
“别,”宋子涵说:“你爸的肺病是老毛病,昨天咳破了一个小血管,做了个小的手术,人还没恢复好,你再来说不好,万一又开始吵架,反而影响你爸的病情。”
迟辰夫刚坐到车上,闻言锁紧眉心,顿了顿,开口道:“我会跟佳茗一起过去。”
电话那边一愣,宋子涵语气有些惊喜:“你跟叶佳茗和好了?”
他想起之前跟叶佳茗的通话来,虽然到最后并没有明确地表态说不会退婚,但口气已经软了许多,他回答宋子涵:“算是吧。”
“太好了……”宋子涵如释重负,“那可以的,你带着叶佳茗一起来,让你爸看到你们两个都好好的在一块,他心里多少会舒服些!”
挂断电话之后,迟辰夫给叶佳茗打了个电话,说了迟智宇的事情,并特意说了句:“我爸也很想见你。”
话说到这一步,如果再不去,倒像是叶佳茗不近人情,她那边很快回应:“哪个医院?”
“我去接你。”
挂断电话之后,他揉了揉眉心,踩了离合,向着叶家去。
……
薛舜一进办公室之后就没消停过。
之前毕竟是早期打好的客户群基础在,他算是用了个小手腕,压抑了公关部几天,这样数据一下子就有了突破,从而稳固人心,他也的确做到了,外面的人看到都觉得很了不得,他自己心底却很清楚,这不是长久之计,公关部的工作状态在趋于稳定化,数据已经从昨天开始下滑,如果没有有力的支撑,接下来还会继续掉。
而目前已经遇到的好几个签约门槛,便是对方客户指定若合作对象不是迟辰夫,便不考虑。
说白了,就是之前长久跟迟辰夫合作出感情来了,现在对薛舜没办法信任。
他又去公关部逐个儿了解了一下这些客户的情况,更加头疼,跟何氏有关系的那几家也还没有摆平。
所有的问题都堆积在一起了,他本来在赌,以为迟智宇跟迟辰夫中间至少有一个人会沉不住气,因为他那些手腕在他们看来根本不算什么,可是现在,事情到了这一步,那两个人都没有任何动静,他不由得有些着急。
他想了许久,最后到了下午,他抽空去了医院一趟。
去的路上他给迟辰夫打了个电话,了解到宋子涵已经换班回了老宅,他于是安心许多,问过病房便再也没有犹豫,可临到了病房门前,他却有些踟蹰。
毕竟是他把迟智宇气得都咳血了,他还没想好进去之后怎么说话。
隔着虚掩的一扇门,他听见了迟智宇跟迟辰夫的对话。
“唉,我这辈子是欠了薛舜的,现在说不得,也捧不得,你们兄弟俩,联姻这事儿本来就是为了你们的未来,一个一个,非要搞的跟我要害了你们一样……”
“爸,您不要再为这些事情动气伤身了,薛舜跟韩念笙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哪里有那么容易分开?我知道您是为了薛舜好,但是这种事情勉强不来的,您看,我也是自己想通了,才去主动跟佳茗道歉的。”
“你跟叶家千金,这算是真的和好了吧?”
“嗯。”
“打算结婚了?”
“当然,不过她还有些生我的气,可能要过段时间。”
“那就好……”迟智宇长叹了一声,“唉,我是老了,管不住你们了,你这次玩也玩过了,就好好收心,去给叶家二老赔个不是,早些完婚,你要懂事一些,毕竟你是当大哥的,你以后的一切稳定下来了,万一薛舜那边有什么麻烦处理不了,你也要多帮帮他。”
“嗯。”
“唉……总归有一个省心的,也让我喘口气,我真经不起你跟薛舜这么折腾了,也真是帮不上什么忙了,以后薛舜的事情,就你多操些心,公司也是,过两天我写个任命书,把薛舜调别处去吧,你去跟他聊聊,看他是想去蓝郡还是索菲特。”
“好。”
对话全程,迟辰夫俨然一个回头浪子,态度堪称乖巧,薛舜听的傻了眼,直至一个女声幽幽传来,“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
他回头一看,是叶佳茗,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拿着手机,看得出她是刚刚离开病房去打电话了。
他冷声应了句:“公司还有事,我要走了。”便快步离开。
迟智宇跟迟辰夫之间的那场对话,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但具体是哪里古怪,他又说不上来,按理说现在迟智宇不会逼着他联姻了,他应该高兴,但他也高兴不起来,相反,回到公司的一路上他坐在车上几乎一直都是背脊在出冷汗的状态。
回到公司,路过迟辰夫的办公室,他进去扫了一圈,看见那个棋盘,脑子里面又回闪过迟辰夫曾经的话。
——天元,右上角小目。
——黑子一开始就赢了,只是看棋的人跟白子没有注意到而已。
窗外还是盛夏的艳阳天,他看着那棋盘,却觉得这个办公室里面寒意入骨三分。
他本来以为,他已经学到了,看透这个局,只是还没有看透黑子的目的而已。
可现在,当他看透了那目的才明白,原来这个局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迟辰夫骗了所有人,一个人承受了所有的压力,外界媒体的指摘,舆论的指责,甚至父母的谩骂和责打,不惜拿整个T.S.的发展做赌注,甚至一度被架空权力,原来……就是为了这个。
他在迟辰夫的办公室呆了很久,理清思绪,准备要出去的时候,迟辰夫却推门进来了。
看见他,迟辰夫一怔,“听佳茗说你去医院了,为什么没有进病房?”
他看着迟辰夫,没有说话。
迟辰夫有些困惑地看了看他,听见他才慢慢出了声。
“这局棋,是从顾黎开始的,对吧?”
迟辰夫抿唇,微微笑了一下,“重要么?”
“你利用顾黎,激怒叶佳茗,让她提出退婚,你明明知道我也不可能顺利接受联姻,这样老爷子就两头受气,吃力不讨好,你还算好了老爷子会用架空你权利的方式给你施加压力……”
迟辰夫伸手做了个STOP的姿势,“也不光是为了给我施压,在这个过程中,他也在培养你。”
“对,所以你当时告诉我我会有棘手的任务,你算好了迟智宇肯定会把这烂摊子交到我的手中,你只是在等,冷眼旁观,看我把公司搞砸……”
“你并没有搞砸,”迟辰夫微微笑了一下,绕到了办公桌后面,坐在椅子上,“你做的很好,以后也会成为独当一面的领导人。”
薛舜回过头来,视线跟着他,目光有些狠,“然后,你还特意跟何家千金达成协议,让她不愿意与我联姻,这样,我跟老爷子的矛盾就会进一步激化,你就这样一步一步,磨低了他的期待值,这时候再一副浪子回头的模样出现,让他觉得安慰,觉得至少还有一个儿子是在他掌控之中的,你知道他一直想要的就是这个!”
迟辰夫手撑着下巴,“有一点你说错了,我没有说服何家千金,是她本来就不想联姻。”
薛舜手按在办公桌上,低头看着坐在椅子上,不动声色的迟辰夫,“你以那个懂事的儿子的身份再出现,又赶在他已经卧病在床的这个时候,说服他,这样,他就不会再固执己见,非要逼着我联姻。”
迟辰夫只是冷眼看着他,没有说话。
“对你有什么好处?”薛舜声音艰涩,只觉得面前的人陌生到了极点。
该说迟辰夫聪明呢,还是笨?
这样洞察人心地设定计谋,不像个蠢人做的事情,然而,为了这样一个目的甚至不惜自己做出牺牲,他觉得难以置信,“我跟韩念笙顺利在一起,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是想让我感谢你,想让我真的拿你当大哥?”
迟辰夫唇角浮上一抹笑意,“如果你能,当然更好。”
薛舜恼火透了他这种不温不火的语调,拳头直接砸在桌子上,“你到底图什么?!”
相较于薛舜的困惑和激动,迟辰夫显得过分镇定,保持那个撑着下巴的姿势,好久,才突然说了句,“我有一个不得不遵守的约定……薛舜,你应该知道吧,韩念笙和苏黎很像。”
“那又如何?”
“当年我失义于苏黎,我不能再失信于韩念笙,我答应她,会铺平你们前面的路,我做到了。”
薛舜表情恍然。
原来迟辰夫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做了这样多的牺牲,寻根究底,居然是因为韩念笙!
薛舜突然笑了一下,觉得讽刺,迟辰夫这样洞察人心,工于心计,算到了他,算到了迟智宇,却独独算漏了一个人……
迟辰夫自以为自己是杀出重围的黑子,殊不知,自己不过是那盲目无知的白子,这一点,薛舜已经看透,从这一刻起,这局棋就见分晓了。
“薛舜,”迟辰夫又轻轻唤了一声他名字,语气有些疲惫地道,“娶她吧。”
薛舜愣住。
“娶她,好好待她,这样……”迟辰夫看着他,双眼的光逐渐暗淡下去,“我就能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