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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往今来,诞生了无数种术法。
其中,有诸多匪夷所思的邪异之法,强取天地精华,豪夺万物尊严,驭人为奴,驭兽为隶,玩弄万般造化于掌间。
“驭奴生死薄”便是最邪恶歹毒的术法之一,将人或妖的灵魂和鲜血,烙印在自己身上,从而将其炼为奴,生死完全掌控在一念之间,就如同生死薄上的名字一样,只要判官大笔一挥,必死无疑。
楚度想到的自救办法,便是让甄实在以“驭奴生死薄”之法将他炼为奴。
“你没事吧?咱们关系好是一回事,但别往这么极端的关系发展呀。”甄实在倒吸口气,显然是被楚度吓到了。
楚度呵呵笑了笑:“驭奴生死薄固然是邪法,但这个邪法有个好处,那就是奴与主的关系牢不可破。生命、尊严……奴的一切全被主夺走,从此奴只属于主,与天地不沾因果,主死奴亡,就是这么简单。”
甄实在想了想,大概懂了一些:“你成了我的奴之后,你的命完全属于我,超脱了天地法则,就连外界的时间都不能将你吞噬,是这样吗?”
楚度点了点头,斩钉截铁:“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我不舍弃一切,休想活命。”
甄实在认真地思考片刻,觉得楚度说得很有道理,逆天改命非同小可,这或许是最低成本的代价了。
“出去之后,这个术法能解除吗?”甄实在又想了想,问。
“不能,这样的术法牢不可破,出去之后,你我的命运将纠缠在一起,直到你死为止。”
甄实在抬起头,凝视着楚度的双眼,诚恳地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成为我的奴。”
“我信得过你。”楚度哈哈笑了笑,神情洒然,目光纯澈,对甄实在毫无保留地信任。
甄实在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人,想好了就干,于是他施展“驭奴生死薄”邪术,用楚度的灵魂和鲜血在自己的左臂上写下“楚度”二字。
立刻,他感觉到自己与楚度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那是一种将楚度完全掌控的感觉,仿佛一个念头,就能剥夺他的一切,压榨他的一切,甚至让他彻底消失。
这种主与奴的强大羁绊,对于身为主的一方,简直妙不可言。
奴隶主是幸福的,而奴隶主越是幸福,便意味着身为奴隶一方有多不幸。
此刻,甄实在深深地感受到“驭奴生死薄”到底有多邪异,又是多么的诱人,欲罢不能。
“幸好遇到了我,不然你下半辈子,可有得苦头吃了。”甄实在叹口气,拍了拍楚度的肩膀。
“要是信不过你,我也不会这么干了。”楚度没觉得有什么,仿佛他还是他,一切都没有变化,依然非常淡定温和。
甄实在觉得自己交到了一个很不错的朋友,心中开心:“看在你这么信得过我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带你出去好了。”
话音一落,他的身上徒然散发出一股可怖的气息,嘴巴微微张开,只裂开一道缝隙,口中居然出现一个黑色漩涡,仿若黑洞一样,吞噬周遭的一切。
甄实在粗粗糙糙地练成了三成鲸吞法理,嘴巴只能勉强开一道缝隙,释放出鲸吞之力。
饶是只有一道缝隙,鲸吞之力的可怖却超乎想象,立刻“无”空间出现了扭曲,像一块被不断拉扯的黑色布匹。
甄实在心中震惊,他没想到鲸吞之力如此强大,接着神色振奋,全力催动鲸吞,黑色布匹终于开裂。
咔咔咔……“无”空间出现闪电般的裂痕,不断扩大。
尽管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可甄实在却听得清楚,空间破裂的宏大声音在他的识海回荡。
噗!一个小小的口子出现了,强烈的光芒射了进来,甄实在二话不说,一把拽过楚度,缩着身子跳了出去。
过了片刻,双眼渐渐适应周围的光线,甄实在极目看去,发现自己身在圆形隧道中,看到这熟悉的一幕,他猛地想起那些怪物,急忙看向四壁,惊讶地发现四壁光芒暗淡,皲裂出一道道裂纹,内里的影子则像是腐烂的树叶死气沉沉。
“这头龙鲸快死了。”
楚度出现在身旁,叹着气,语气复杂地道,感伤的模样,好像死的是他自己一样。
“啊?”
“这头龙鲸曾是海中巨无霸,眼见中州人族崛起,到大海肆意掠夺,便联合海中其他妖族,一起上岸攻打人族,不料人族强大且顽强,最终海族落败,龙鲸也几乎死亡,肉身被九荒门抢到。”
楚度像是回忆起很遥远的事情,露出格外复杂的神色。
甄实在没有注意到这一幕,他正在四处张望,寻找凌心扉等人,不知自己在“无”空间里呆了多久,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阻止秦向天夺走龙鲸之心。
“楚兄,你知不知道龙鲸的心脏在什么地方?”他一边向前走,一边看着四周问道。
楚度道:“龙鲸的心脏已经全部被夺走了。”
“什么?不是有九十九颗心脏吗?”甄实在大为吃惊。
楚度脸色阴沉下来,冷笑着道:
“龙鲸浑身是宝,可就算龙鲸在庞大,身上的宝贝再多,又怎能比得上人类的贪婪呢。
从龙鲸被九荒门得到那天起,身上的每一处有价值的东西都被夺走,九十九颗心脏,更是被夺走九十八颗,只剩下一颗,用来维持肉身不死。
只要肉身一日不死,人族修行者呆在龙鲸体内,便能享受扭曲时间的好处,外界一年,这里百年,何等便利!
可是呀,最后一颗龙鲸之心,还是被人夺走了,失去了一切的龙鲸,终于走到了尽头,走到了尽头……”
说到此处,楚度的面容扭曲起来,睁开的双目充满了无边的愤怒和……暴戾!
甄实在这才察觉到楚度的异样,转头看着他,内心涌现不祥的预感:“楚兄,你,你怎么啦?”
楚度哈哈笑了起来,笑得那样张狂,他的身上忽然爆发出惊天气势,威武霸气,脚下光芒涌动,仿佛龙鲸所剩无几的精华正飞快涌入了他的体内。
四壁急剧萎缩下去,地面骤然干裂,出现一道道可怖的沟壑,天摇地晃,宛若末日到来。
甄实在神情大骇,眼前的楚度,完全没有他熟悉的云淡风轻,温和可人,只剩下暴戾、霸气。
“甄兄,再会了。”
楚度身上迸发出强烈的光芒,照得甄实在睁不开眼,须臾,这光芒忽然消失,楚度也从原地消失。
甄实在彻底呆住,但大脑很快转动起来,他想到了一种极为可怕的可能——
楚度,便是这头龙鲸!
或者说,楚度是这头龙鲸的魂魄,一直躲在识海里,被自己无意间给放出来了。
想到这种可能,甄实在只觉得恐怖。
“他,逃出来了,对吧?”
一个陌生的声音徒然出现在甄实在的背后,他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说话之人中年大叔模样,脑袋锃光瓦亮,此刻那张脸像是吃了榴莲,难看的吓人。
“前辈是?”感觉到光头大叔修为比自己高很多,甄实在急忙行礼。
“我是内阁执事徐青候。”光头大叔闷声道。
“内阁?”甄实在吃了一惊。
在九荒门,按照实力为尊,形成了塔主制度,即九层塔主各自管理一层,每一层相对独立。
但这样的塔主制度并不完美,比如三层的一个底层修行者,比二层塔主更强大,那么遵照实力为尊,他是否有权命令二层塔主为他效命呢?
为了防止高层过多干涉下层,九荒门设立了内阁,调和各层之间的矛盾,对内对外统一管辖九层事务。
内阁权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对于九荒门,是一个必要存在的庞大机构,相当于一个由各层推举的众多人才组成的“掌教”。
内阁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甄实在想到这点时,打了一个激灵,脸色变了。
徐青候一瞬不瞬地盯着甄实在,良久,他长叹一口气:“九百年了,海皇果然还是逃走了。”
“海皇?”
“是的,这头龙鲸曾是海皇,九百年前,一统大海,带领海族杀上岸,差一点就将四洲夷为平地。”
徐青候声音苦涩地说着,目光迷离,不像是在对甄实在说话,而是为了缓解内心的惊恐而自言自语。
“海皇被四洲强者联手打倒之后,九荒门捡了便宜,得到他的肉身,但九荒门的前辈发现,海皇没有死,他彻底舍弃了自己的肉身,以通天大能在识海内创造了一个‘无’空间,将他的魂魄完全保护起来。”
“‘无’空间非常诡异,众多大能束手无策,但海皇只剩下魂魄,一样逃不出‘无’的拘禁,可以说,海皇给自己制造了一个逃不出去的牢笼,于是大家相安无事,直到今天。”
徐青候满头冒汗,嘴唇都惨白了。
咕噜!甄实在吞咽掉口水,他知道自己惹了滔天大祸,想了想,眼神一亮:“可是,龙鲸肉身已死,就算是楚度,不,海皇逃了出去,也只是魂魄,应该没什么危害吧。”
“怎么会没有?海皇是祖龙之后,只要有一滴祖血,他就能重生。若我所料不错的话,他的魂魄此刻正赶往大海,寻找他留下的祖血,然后重生肉体。”
讲到这里,徐青候恐惧地颤抖起来。
“海皇算无遗策,九百年前攻打陆地之前,他一定提炼出一些祖血,留在了隐秘处以防万一,此刻看来,当年他将自己拘禁在‘无’中,也肯定料到日后必能重见天日。”
说着,徐青候深深地看了甄实在一眼,竟对他露出恐惧之色:“讲道理,那么多大能都奈何不了‘无’,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甄实在挠了挠头,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
“咳!”
这时候,有人走来了,赫然是连姓主考。
徐青候一见到他,登时跳了起来:“你这个勾引小师妹的老匹夫,你害苦我了,海皇跑了,我的天啊,海皇跑了……”
连姓主考摸了摸胡须,一脸玩味之色:“是啊,海皇跑了,这可怎么办才好?不好向内阁交差咯。”
“你问我做什么,我在问你。”徐青候急得狗急跳墙。
连姓主考脸上浮现一抹戏谑:“这个问题,问我也没用啊,不过你倒是可以问一问他。”
徐青候立刻转向甄实在:“你有办法?”
甄实在想了想,慢慢地举起左臂,露出楚度二字:“海皇为了逃出‘无’,似乎不得不受制于我。”
“这是……驭奴生死薄!”
徐青候眨眨眼,呆了许久,忽然激动起来,一拍大腿,“卧槽,你小子行啊,居然把海皇给奴隶了!”
甄实在不知该何反应,只好耸耸肩,傻笑了一下,同时,心里多少有点苦涩,他被楚度算计了。
不过这笔账真不好算,被算计的人往往是吃亏的一方,可在这件事里,甄实在不但一点儿亏没吃,反而是占尽了便宜。
徐青候转向连姓主考,眯起眼,嘿嘿笑道:“师父,你早就料到会是这样,对不对?”
连姓主考一脸傲然之色:“哪里哪里,我只是站在众多前辈的肩膀上,看得更远一些而已。”
徐青候想了想,眉梢动了起来:“嗯,我以前好像听到一位前辈提起过,说是海皇逃生的唯一办法,就是放其他人进入‘无’,再把他救出来。这个人必须万中无一,能在寿元将近之前,修成鲸吞法理,吞噬掉‘无’……”
讲到此处,徐青候蓦然转向甄实在,下巴掉了下来:“难道你……”
甄实在缓慢地点了一下头:“你说的这位前辈,真是高人。”
徐青候彻底恍然,玉碎大成,万中无一,甄实在赫然是海皇苦苦等了九百年的人。
“你能杀了海皇吗?”徐青候点了点甄实在左臂上的字,向做贼一样小声问。
甄实在摇了摇头:“他已经走远了,我对他的感觉很模糊,无法命令他做任何事。”
“师父,接下来该怎么办?”徐青候转身,问连姓主考。
“什么怎么办?通幽谷试炼还未结束,这里是老子说了算,你小子跑来干什么?”连姓主考忽然沉下来,一脚踹向徐青候,“给老子滚!”
徐青候挨了一脚,疼得啊啊叫,捂着屁股逃了。
等徐青候跑了,连姓主考缓缓转过身,看了看甄实在,脸上的表情全部敛去,半响,他沉声道:“你闯大祸了。”
甄实在心头一震:“连主考,海皇受制于我,就算他用祖血重生……”
“有些事你不知道,这个驭奴生死薄,并非一成不变,若有一日,海皇的修为高过了你,他便能解除邪术,糟糕的是,他可能不会那么善心,反过来用这个邪术来害你。”
甄实在愕然:“你是说,驭奴生死薄可以逆转,他为主,我为奴。”
“正是这样。”
连姓主考用无比认真地语气道:“所以,你必须尽快变强,只要你始终比他强,他永远都是你的奴。”
甄实在深吸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眼中露出坚定:“多谢连主考提点,弟子定然努力修行……”
“你面对的是海皇,光靠努力是赢不了他的。”连姓主考打断了甄实在的话,语气一变,“你拜我为师,怎么样?”
甄实在一呆。
“海皇逃脱,责任重大,我是四层塔主,等试炼结束,内阁肯定会就这件事问罪,有些豺狼盯着我的塔主之位很久了,我需要你的帮助,而你也需要我为你撑腰。”连姓主考格外认真,满脸诚恳,说道。
“这件事,你别指望石云烟能帮上你,上次青丘山的事,她做的很不好,内阁对她意见很大,要不是她爹在六层,二层塔主的位置早就被削掉了。”连姓主考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
听到这些话,甄实在非常震惊,思考少卿,他有了决断,躬身拜倒:“弟子甄实在,愿拜您为师,与您共渡难关。”
“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关门弟子,我如你父,传你毕生所学。哦,记住了,为师名叫连胜,胜利的胜。”连姓主考气势徒然升起,强大的气息直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