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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歇会儿再讲……”
嬴玄讲得口干舌燥，端着茶杯呷了一大口。
沧海却在此刻腾然起身：“不必了！即便我记性再差，也记得这是人间戏本，三哥讲了不下五遍。”
“对呀！你说可巧？这就是他俩其中一世情缘哪！”
嬴玄终于揭破谜底，他洋洋自得却换来一片唏嘘。
“巧个蛋！”
嬴玄拧巴着眉毛，不理解巴巴讲了半宿，咋就换来了这么一句粗口？
“咂，都是明空山斯文的大神仙，小心幻姑姑听到了收拾你！”嬴小燕温文尔雅地笑着，不同自己人计较。
然而这副警示的笑颜，并未缓解氛围，沧海依旧很烦。
“这样的真情有啥意义？双双化蝶就算完事了吗？可知蝴蝶的生命有多短？最长十月余，短则不足三日……结果看似动人，但也绝非圆满，幸福未及春夏，就已消散于严冬。换我，我不认！倒不如永世相忘更显慈悲。”
嬴玄听得愣了神，他自然想不到沧海正经起来能讲出这套语调。
可这已是桂竹润玉最好的结局了，自个苦哈哈地翻找了三日《天命箓》，才寻到俩人这一世的凄美情缘。
临了稍加改动，令这对蝴蝶好好修个仙，助其脱离人潮浊欲，不就摆脱宿命了吗？
简直不要太圆满！
嬴玄打算给聪敏慧智的自己奖个励，可还没悠闲一炷香，这要命的小祖宗就溜狗溜到了这里……
尊主大人，你在哪？你家死鬼好“费”神啊！
嬴玄万般挫败，天天那么多事要跑动，还没逮个犯懒偷闲的机会，就又被狠狠否决了苦劳。
他赌气式的用力荡回摇摇椅，盖着羽扇假装生气，就连屁股底下的“小人书”，也不经意挤掉地上。
伯奇离开小板凳，来到嬴玄身前，捡起地上书轴，轻轻摇着劳苦功高的小燕神使。
“三哥哥先别气，奇奇觉得这故事挺好，每次听到都会有不同的感受，奇奇是兽，没机会做人，但如能做人，定好好善待俺家媳妇，陪它经历人世间的点点滴滴，最后变成啥都不会遗憾。”
小家伙讲话格外共情，听得嬴玄也开始反思，是不是神仙做久了，变得耍滑偷懒，轻贱了人间对真情的诠释。
他在孔雀羽扇下眨巴眨巴眼，打定主意秉烛发奋，给桂竹好好改写一下人生画卷。
可还没等嬴玄开始端正思想，伯奇就随手呼啦着小人书，又补了一句：“三哥，话说回来，你若拿《梁祝》交差，恐怕是活腻歪了，别说糊弄我们，想必尊主大大也会将你丢湖里喂蝾螈……到时，我就和魇兽搬到这里住，把你屋里的瓶瓶罐罐都尿满……”
太极翼神真是憋气窜火，转身正要胖揍半妖伯奇，晃眼就看到了对方小胖手上掰持的《龙涎饮》，那万年不改的嬉皮笑脸，是再也挤不出半分来。
“谁让你动我珍藏的？”说着，太极翼神霸道的一把夺回了小人书。
与此同时，小城隍也将伯奇拉离危险区域，告诫道：“你才活腻歪了，没看他笑得僵直，以后再看到这副嘴脸，转身就跑，铁定没错！”
“嚯，你挺懂我？”嬴玄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书轴压回屁股下。
沧海却好奇追问：“这是啥？”
嬴玄在他面前嘚瑟地晃了晃：“宝贝！”
“小城隍拿来给我瞅瞅。”沧海对坐骑发了话。
乘黄手快，想抢过来，太极翼神手稳，愣是攥得死紧……
“砰”的一声，固定书轴的天丝断了，画册与书封分了家。
嬴玄丢掉书封去扑乘黄手中开线的画册：“拿来！你给我拿来！”
沧海最喜欢凑热闹：“小城隍，给我给我，给我看看三哥珍藏了啥好书。”
方才看过小人书的伯奇边嬉笑边纠正：“嬢嬢，那不是书，是画来着！”
“画本？哎我最喜欢看小人书。”沧海兴奋道。
乘黄最烦主人的懒散样，却又最听主人的话，他乖巧地将书隔空丢入沧海怀中，而后阻断了幻三哥的扑抢。
嬴玄彻底被力大无穷的狗兄击败，他像人间扑蝴蝶的少女，左躲右闪，发丝凌乱地追逐着他的宝贝画册。
伯奇拾起地上的书封，大声诵读出来：“《龙涎饮》……”
勤学好问的沧海总算捧牢了乱七八糟的画册，笑嘻嘻低头一瞄，立马脖子以上布满红筋。
散了架的画稿脱手飞出，在空中打着旋儿的自由翻滚。
嘚！一切掩饰都成了徒劳。
既然被发现了，嬴玄也不装了，他凌空跃起……重新将画册收齐、轴紧，脸上依旧正儿八经的“厚道”模样。
他心中自知大限将至，少不得某尊的一顿死里胖揍。
沧海悻然叨叨，表现出正人君子的模样：“怪不得你的法器叫‘俗缘笔’，瞎搭了那么神通的宝贝！想当年，可是费尽心思揪了主判大人‘千秋笔’上的三撮毛，去乾坤炉里炼化的正经仙器，人家‘千秋’勾生死，你这‘俗缘’专勾俗情……”
“这是司命府摸来的，他也是人间寻来的……”
嬴玄叹出长长一声哀腔，很不地道地出卖了第一天府宫的星君大人。
“……司命专职于起草凡人命书，你当凡人怎么生娃的？难道夫妻间相敬如宾互踩脚印吗？‘那啥’本质无毒，有毒的是人心恶欲，以及偏颇的行径。”
“哪个啥？”乘黄不明所以，三字就将正气浩然的嬴玄又扯回了无底深渊。
蹿火的伯奇也跟着使坏：“就‘那啥’！”
观对方神色，乘黄顿然：“噢噢噢，原来说的这个！唉，天规律法不许提，也省得人间太刺激，吓瘫了老神仙。”
俩兽压根不懂人世间为何要避这避那，他俩只当逮了时机用天规律法吓三哥，而后齐声嘘嬴玄的场子：“色鬼色鬼，幻境老三。”
嬴玄听言几乎虚脱，身子塌入躺椅中，怕是此刻肠子都悔青了吧？
沧海憋着坏笑：“谁让你“光天化月”看禁书，吓得轻！”
“小屁孩懂什么？有本事你永远也别看。”
“不看就不看，谁看谁是狗。”
但凡互怼或赌誓，总会提及狗，乘黄尴尬得心颤。
“好好好，两位幼稚的大神仙，小声些可好？要是惊动了尊主大人，会把我们几个一起丢出山门的。”
这时，不远处突然响起沉稳浑厚的男音：“为何要丢你出山门？”
四位扭头一看，来人正是明空山主。
沧海第一个起身冲了过去，扯起尊主衣角，挤出招牌贱笑。
嬴小燕这只老家巧儿睁得眼角溜圆，他可真怕死鬼张嘴第一句就问明空山主：
你看过《龙涎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