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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回 阴阳两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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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承想,正值润玉仙根筑基之期,此番折腾灵元尽毁,第一世就断送了她的仙缘造化,只能生生世世折返于轮回,润玉心有不甘,结下宿命愁怨,将灵晶献祭血月,对神主起愿:

    “桂逢十八寿终,以甲子为计,非千世不可解。”

    意思很直白:既然你喜欢入世做人,那就随我永远做人吧。

    润玉岂会知道,甲子轮回,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世道人心的变数,半点不由自己掌控,桂竹永远也活不过十八,更别说娶妻生子,能寿终正寝的只有润玉一人。

    那个心里眼里都是对方的姑娘,一次又一次扛起生命中沉重的悲伤,而后带着一生的绝望,送爱人远行。

    经历百世,什么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这回赶上地府出乱子,没能喝到真正的孟婆汤,带着断断续续的百世记忆,轮回投胎,两人这才发觉相逢百世,各自早已将彼此爱入骨髓,多番轮回,受尽折磨,最终润玉选择向宿命低头,打算放过彼此。

    然而,命运的齿轮一旦转动,又怎肯轻易停止,还有九百世孽债未偿呢?

    这一世,桂竹依旧没捱过十八,润玉却因愧疚成怨,化作了河妖。

    烛曌初听此事只觉蹊跷,爱与不爱,又岂是一碗忘忧能左右的?即便心有不满,也不至于引发忘川洪水吧,想来是这河妖所为。

    “子燕,南斗天府宫有什么新发现?”

    “嘿,尊主可真是神了,知道我打探过此事?”

    烛曌似笑非笑,怕是觉得这老家巧儿脑子进水了:“那不然呢?你上天找司命星君闲话家常吗?也不怕偶遇故人。”

    “尊主惯会取笑我。”赢玄突然笑得很尴尬,连忙解嘲道:“去天府宫的确是为了探查这二位的过往,可两人初世的记录竟是空白的,司命说这事也偶有发生,当凡人命理产生巨大变动时,就会重置命书,说明正有外因影响命途,时效会稍微长一些。”

    其实赢玄当时就有疑问,此刻得了机会便脱口而出:“不是说有因才有果,为何会反着来呢?”

    白嫊笑了笑这位傻弟弟,方才还是夫子一番说教呢,眼下又犯起了迷糊:“这也不难理解,与‘先有蛋抑或先有鸡’同理,如若抛开时间,把宿命比作循环,那本就应该首尾相咬,不分先后,后世因果影响前世也不是不可能嘛。桂竹魂魄现在何处?”

    “桂竹亡魂算是在忘川河畔扎根了,谁也劝不动。更棘手的是,洪水退后,地府阴魂皆被感染,个个心生妄念,原本不少要入轮回的魂魄也感念天命不公,断了轮回念想、失了新生希望,齐聚忘川久久不散。

    数年来,竟然聚集了数万魂魄在奈何桥头徘徊,堵了黄泉道、糟蹋了彼岸花,还个个振振有词,站在白骨森森的洪水残渣中,为它鸣不平呢。

    魂魄的行径,彻底激怒了阎帝,下令任它哭闹,待哭够轮回期限,就强行灌下迷魂汤,丢去人间投胎,爱死哪死哪去!可背地里却还是求到了明空山,想来阎王爷是真没辙了吧。”

    烛曌听罢赢玄细述,蹙眉敛目失了言语,照此看来,桂竹此番动静着实闹得不轻,怪不得平日里严丝合缝的酆都阎帝,会低声下气求他办事。

    烛曌默默翻看白嫊递送的书简,大殿中的氛围静得可怕,虽有满腔感慨,却谁也没敢打扰幻极殿此刻的寂静。

    这时,沧海突然一脚蹦了进来,首先打破了沉闷,正想大声叫唤,妘泥立刻比了个嘘指,示意他小点声,而后将他拉到身旁。

    “见到小城隍了?”

    沧海好奇的四下张望,他不明白为何每个人的脸上都一团阴云,于是礼貌掩手在唇侧,小声回应妘泥:“嗯,见是见到了,怕是你下的药力太猛,一直睡着呢,那小脸被揍得青红挂彩,我以为早就看惯了傻狗挨揍的样子,现下见他这样,还是忍不住心疼,簸箕守在旁边,我见暂时无事,就先回来了,稍晚些再去看他好了。”

    妘泥好笑:“我看还好,小城隍骨骼清奇,锤炼中方能成长,你欺负人家时也没见心软多少,现下假装仁慈,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嘿嘿,莲生不乖,总提旧事噎我……咦?他在看啥。”他边说边凑近烛曌坐下,对方根本没拿正眼看他,却自觉地为他腾了地方,而后依旧在认真地查阅《天命箓》。

    那书简看似薄薄一卷,泛着月光,绕着仙雾,却详尽记录着三界生灵最原始的因果。

    烛曌若有所思,手指尖划动着书简,所过之处呈现着绿莹莹的小篆,沧海歪头打量,很想瞅瞅尊主看得什么,竟这么入神?

    字太小看不清,他就换个姿势,伸长了脖颈探头过去,终于看清了那排字:

    上古,云山多岩金,远近无草木,唯有桂竹独活,其性甚毒,伤及无形,不日必死。

    然资质得天独厚,生雌雄二枝,雌枝结笋延续生死,雄枝开花终绝古今,每逢甲子年,雌竹鼎盛之日,即为雄竹枯竭之期,阴阳两隔,悲喜匆匆。

    临山者传闻,山腹岩金藏有润玉,终年与桂竹伴生,只知其玉因竹而生,然不知,金玉也算美谈。

    “好强势的短命相,活得挺独啊,生死一线,永不相见。”

    嘴上虽说不留口德,沧海心底还是一阵唏嘘:单看独活二字便觉心酸,命中带毒,这算是自身的错吗?阴阳两隔,悲喜匆匆……想来它很不情愿吧。

    天命这个东西,真乃苍生万物的死结,它非要你经历过一切才能明白,无论自己将生活如何规划,到头来都抵不过一场宿命的安排。

    这恐怕就叫天意弄人,或许选择做人的那一刻,就注定一生坎坷,从生到死,无人例外。

    沧海越想越气,愤愤不平,猛抬头差点撞上尊主的鼻子,原来自个不知不觉把头探入了对方怀中,这举动实在太危险,那三位根本来不及提醒,而明空山主压根也没打算阻止。

    不偏不倚,两张脸的距离靠得死近死近,眼珠对眼珠、鼻子对鼻子,就连气息也暧昧地融在了一起,相视之下谁都没敢轻举妄动。

    不知尊主此时此刻是如何审阅对方,反正死鬼真怕亲上尊主他老人家,那着实送命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