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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七,阮然与沈浮声从法国度假归来。
大年初八,沈荣将从加拿大飞至北城,于同日的傍晚,他将与沈浮声二人在长安阁见面。
到临出发前三十分钟的时候,阮然的紧张已经上升到了顶峰。
“你穿这件可以了。”沈浮声背靠门口的柜子,漫不经心地说,“给他那么大面子干嘛?”
阮然对着镜子,仔细地整理着头顶的绛紫色羊绒小口帽,帽檐下鬓角的头发用卷发棒精心烫过,垂坠在脸颊两侧,打着精致又复古的旋儿。
“不该卷头发的,”阮然有些懊恼地说,“是不是有点不庄重?在巴黎的大街上看得多了,被带偏了。”
沈浮声挑挑眉,建议道:“不如你包一身黑,戴顶黑帽子再围一圈黑纱,保证庄重。”
阮然偏过头看了沈浮声一眼,忍不住迁怒:“就你话多。又不是你见家长……而且你也不提前告诉我,礼物都准备不及。”
时间匆促,阮然只来得及在法国买了支名贵的葡萄酒,又附上一幅新锐画家的作品。不是不昂贵,就是显得没走心。那些需要提前定制,花时间等待的,一概来不及弄。
沈浮声笑了一声:“这你也要怪我?我比你知道消息就早一分钟。还有,你带我去寺里的时候,可什么都没跟我说。”
“我那又不是——”
阮然反驳到一半,看到沈浮声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猛地住了嘴,自认理亏,扭头又对着镜子把帽子摘下,犹豫良久,又想换另外一顶。
沈浮声见她实在纠结,走上前,顺手拿起一边的淡金色发带,缠在阮然乌黑的长发间,期间五指的骨节不时蹭到阮然的耳廓,让她皮肤有些发烫。
耳朵的神经格外丰富,被这么碰一下就有些不自觉想缩身子,更何况沈浮声的手艺实在糟糕,这么几下就把她头发弄得乱七八糟的,阮然忍不住:“我自己来。”
沈浮声不依她,十个指头打架一样,兴致勃勃摆出了和阮然的头发决一死战的架势,阮然躲两下没躲开,来了脾气:“……你别闹、闹——”
拖长的那声尾音是因为沈浮声突然捏了下她的耳垂,手掌又顺势托上她的侧颊,心跳错了半拍,一时就没能说出下一句话。
阮然半举着胳膊顿在原地,哑了火,有些茫然地看向沈浮声,而沈浮声垂眸,散漫地与她对视。
被搞得有些凌乱的乌发贴在阮然白皙的脸,配她茫然的表情,如同刚睡醒一般,有种懒倦的美感。
在这样一瞬间,好像空气突然变得粘稠,什么声音透不过这样浓郁的介质,莫名其妙安静下来。
“……这不挺好看的?”
沈浮声低声说,掌心压着金纱发带托着阮然的下颌,低头缓慢凑近。
阮然屏住了呼吸。
然而,在两人相碰的前一刻,旁边突然有不明生物杀出,一把跳到阮然的怀里。阮然吓了一跳,才手忙脚乱地捞住——
是安静。
安静迅速在阮然怀里找到了舒服的位置,毫不知情地冲她晃着尾巴尖,亲昵地喵喵叫。
阮然:“……”
两分钟后,一人一猫面面相觑被关进卧室,被勒令在阮然完成准备之前,不许踏出卧室门一步。
沈浮声垂头,看了眼一眼茫然的小白球,笑了一声,蹲下来,不顾安静的反抗,捏他鼻子。
“听见闹闹你就着急?”沈浮声问他,“倒是耳朵灵。”
-
最终勉强按时出发,阮然坐在副驾驶绷着身子,沈浮声等红灯时扭头看了她好几眼,终于还是说:“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就把他当大白菜。”
阮然:“……”
她不想跟沈浮声贫,转过头看窗外,半晌不说话。
沈浮声便说:“……行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至于让你这么挂心。再这么下去,我晚上得买几斤螃蟹。”
“……买螃蟹做什么?”
沈浮声笑笑,不说话了。
抵达长安阁,他们提前了二十分钟。但沈荣也是个守时的人,在他们落座五分钟之后便到了。
听见门响的那一刻,阮然的紧张达到顶峰,下意识站起身。下一秒,视野里出现一件葱翠的花衬衫,下面搭白色宽松八分裤。
男人体型微胖,皮肤黝黑,戴一双墨镜,脸上笑呵呵的,不像见侄媳妇,反倒像是度假。
进屋之后,他把墨镜往头上一推,同紧张得有些僵的阮然对视,下一秒,他突地一笑:“紧张啊?”
“……”
没料到沈荣这么直白,阮然原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脑子一顿,竟还是说原来准备好的台词:“沈叔父好,我是阮然。”
沈荣呵呵地笑了:“知道你紧张,专门穿这一身来,你看,像不像棵白菜?你就把我当白菜就行。”
阮然:……这叔侄俩倒还真像是亲生的。
沈浮声在一边笑了。
三个人落座,他们没有预先点菜,就把菜单交给沈荣让他先点。沈荣也没客气,从前往后翻,点菜点得一气呵成,最后到甜点那一页,他说:“来个芒果西米露。”
沈浮声说:“换一个吧,我芒果过敏。”
阮然一顿,略带讶异地看向沈浮声。
沈荣也看着他,墨镜摘了,就能从他随和的眼神中看出几分犀利。看了会,沈荣收回视线,笑了几声:
“你小子过敏什么,我能不知道?”
又转向阮然:“是阮小姐过敏吧。”
阮然一怔,顿了顿才说:“是。”
接下来沈荣又点了些别的什么,阮然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就是有些奇怪,回想自己和沈浮声相处的这几个月,是否有透露出芒果过敏的事。
因为正值冬天,芒果不是时令,两人没什么机会吃。
倒好像有一次出去吃饭,服务员推荐特色菜品时,因为里面有芒果,阮然就拒绝了。
但那时,她好像也没说芒果过敏?
因为她只是不太喜欢芒果的味道,但确实不过敏。
曾经,阮然误会过自己对芒果过敏。那是因为年少时在灵泉寺吃过一次芒果西米露,后来脸上起了红疹,又上吐下泻,去了山下的医院才治好。
灵泉寺位置清幽,与世隔绝,但缺点就是交通并不算方便。那时她情况不好,小和尚着了急,背着她一步跃下好几阶台阶,急匆匆地下山,她趴在对方的背上,什么也看不见,就只听到男孩奔跑的急喘,感受到他微微冒汗的脖颈。
身体一颠一颠,明明不像男孩那样剧烈地跑动,可心脏莫名其妙地加快了速度,几乎和男孩胸腔中的心脏共鸣。
医生简单问诊后,便认为是芒果过敏,可后来,从灵泉寺离开的那些年,阮然不慎吃到过芒果,却发现没事。
再检查才知道,那天的过敏的,其实是西米露中分量极少的西柚粒。
这些年她不吃芒果,只是因为不太爱吃。
可沈浮声又为什么认为她对芒果过敏?
“我和你讲啊,沈浮声这个人别扭得像个麻绳,就爱反着说话。”
沈荣的声音将阮然从愣怔中拽回到现实。
这个皮肤黝黑的男人饶有兴致地朝她揭短:“芒果这事儿就先不说,他还跟我说是你先喜欢他,得意得要命,是不是啊?”
阮然“呃”了一声,看了眼旁边的沈浮声。沈浮声倒是面色坦然,一点也没有被揭老底的尴尬。
阮然转过头,不知该怎么说谎,便老老实实地回答:“……是他追我。”
沈荣颇为得意地笑了几声:“我就知道。”
沈浮声瞟她一眼,回击似的,拖着嗓子说:“那是,她十七八岁的时候还一心一意惦记着别人呢。”
阮然:“……”
平时开开玩笑也就算了,在长辈面前也这么说,她觉着要留下不好的印象。
谁曾想,沈荣直接对沈浮声开嘲:“你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就你十七八岁那个臭屁样,还想有人能惦记?”
沈浮声不甘示弱:“我现在有人惦记了,你可五十多了,我到你这年纪,能见着我叔母么?”
阮然:“……”
有了这样的开端,这一顿饭就吃得怎么也正经不起来了。但其实阮然能看得出来,这顿饭即便轻松,但仍旧意义非凡。
沈荣虽然没怎么讲沈浮声年少时的事,也没有过于正经与煽情地将沈浮声托付给阮然。
但沈荣和沈浮声都喝了不少酒,融了许多未尽的话在里面。
正值大年初八,已有人开始了上下班的通勤,但外面的年味还未散尽,新下了一场雪,积雪上还有碎红的鞭炮。
在座的三个人都心知肚明,在年里吃这一顿饭,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
吃完饭回家。
一进屋,阮然就把沈浮声推开,忍不住的揉自己的肩膀。回程的一路上,沈浮声借着自己喝多了,硬是要压在她的肩膀上,怎么推也推不开。
压得生疼。
不过沈浮声也确实有些醉了,表现在行事比起之前更加放肆,他被阮然推开也毫不介意,反手有些散漫地把她推到墙上,低头同阮然来了一个有些强势的吻。
带着酒意微醺的气息,唇齿的交缠暧昧绵缠,几乎有些情绪要抑制不住。
过了一会,阮然呼吸微乱,从沈浮声胳膊下躲了出来。
“……快去洗澡。”
沈浮声笑了一声:“一起?”
“……”
阮然白他一眼。
沈浮声也不太在意,捏了捏阮然的后颈,独自去了浴室。
过了会,浴室响起水声。
阮然听着,脸颊微烫,可能也是因为微醺,这水声都能让她心神不宁。
她定了定神,双手贴在脸上,试图降温。过了会,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洗个澡。
路过沈浮声的房间时,却听见沈浮声在里面说。
“衣服忘拿了,帮我拿一下。”
阮然:“……你洗完自己出来拿。”
沈浮声顿了顿,嗓音散漫地反问:“你确定?我什么都没带进来。”
阮然:“……”
其实他没拿衣服,出来穿又会怎样。
沈浮声这么说,其下的意味已经明显。
阮然可能也喝多了酒,听出他的意思,亦有些昏沉地想。
两个人也确定关系这么久。
再进一步……也不是不可以。
她抿了抿唇,拐进沈浮声的卧室。
随着她的走近,浴室的水声就更加明显。
一进屋,就看见沈浮声的衣服裤子有些随意地甩在床上。
似乎是为了给自己定定神,阮然没急着去找沈浮声的衣服,而是下意识去收他那散落的衣物。
从外套收到贴身的衬衫,按照洗衣服前的习惯,每一件衣服,阮然都掏了掏口袋,防止被扔进洗衣机里弄坏。
而掏到衬衫时,阮然发现,那衣服竟然还有一个内衬的口袋,中间似乎有串状的硬物。
她有些奇怪。东西放在这里,不觉得硌吗?
一边想着,一边顺手伸进去,把那东西拿了出来。
手伸出来之后,摊开。
躺在手心的,是一串檀木佛珠。
上有深色纹路,似乎很有些年头,表面反射着些微的光泽。
明明……应该没见过的。
却莫名其妙地,让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