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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荆舒府上。
一位中年僧人看着躺在床榻之上的缘空和尚。此时的缘空和尚业已苏醒,身体上的伤痛已无大碍,只是脸色看着还有些苍白。
比较麻烦的是。由于缘空的佛心崩碎,一直在跌境。原本的四品修为到了今日已经跌到了七品。如今甚至依然还在跌。
在此期间,荆相甚至亲往书院后山,请来一位大家。大家来后也只是稍稍止住了下跌的速度,再无丝毫办法。
大家曾言,身体上的伤势本无大碍,伤在佛心难铸。若是对自己的信仰的道产生了怀疑,那这一生不光是修为保不住,就怕以后浑浑噩噩、行尸走肉般没了生气。只剩一具空存世间的肉体。
而如今的缘空,已经自己闭了自己六识。不愿意和任何人人有交流。是以,说是苏醒却和昏迷没什么两样,都是无法交流。为今之计怕也只有道家和僧人派的一些手段才能和他沟通。
道家修神魂,二品‘阳神境’可以灵魂出窍入驻身体深层交流,且不对身体有任何损伤。僧人派修行的法门神通和缘空同宗同源,或许可以唤醒缘空的意识。
而就在今日,僧人派终于来了人。
而且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佛门一品超凡‘月光菩萨’。缘空的传法师尊。
月光菩萨一得到左相的传信,便疾行而来,一路上没有任何停留。作为当世仅存的几名绝颠人物。就算他不擅速度,但也仅仅只花了不到两天的功夫,便赶到了临安城。
毕竟缘空在临安出了事,是以书院后山和国师府,并没有对月光菩萨的到来做任何阻拦。只是让左相代为传话: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想着该怎么解决问题。作为东道主,大周可以对此事负责,一切也都可以协商。但小辈之间的事情,长辈还是不要亲自出手报复。坏了规矩。
月光菩萨疾行而来,风尘仆仆。在查看完缘空的身体之后,脸上更加凄苦。显然他对自己的这名关门弟子很是看重。
自己的弟子是佛心崩碎没错。但是自佛门前人有过记载以来。佛心崩碎的寥寥无几,而这些人,后来也都无一例外入了魔,甚至背叛了佛门。
而在了解到,缘空佛心崩碎是因为和人辨经所致,月光菩萨愈发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的弟子是何等的佛心清明。若说对经义的理解,佛门年轻一辈无人能出其右,甚至连老一辈专研经义的法师都对缘空赞不绝口。
为何在辩经一事上,会输给一名,名不见经传的镇妖司吏员。甚至输到这样惨烈的地步。
月光菩萨心中有怒火,但大周赢得有理有据,而且现在也并不是和大周翻脸的时候,现在最紧要的,是得赶紧先将缘空唤醒,再看有没有办法为他重铸佛心。
想到此处,月光菩萨顾不得自己满身的风尘。施展佛门大神通‘当头棒喝’,传音道:“缘空痴儿,还不醒来。”
缘空听到禅音,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痛苦之色,继而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神识便更加萎靡,好不容易苏醒的他重新昏迷不醒。
月光菩萨大惊:“为何会这样?缘空为何会对抗我?”
他有些不相信眼中所见,就待重新施展‘当头棒喝’神通。再一次试着唤醒缘空。一旁的荆舒急忙上前阻止道:“菩萨不可,缘空神识经不住在一记神通,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怎会如此,他们辩经究竟说了些人么?缘空何至于佛心至此,甚至连我这位传法师尊也开始对抗。我要见那名和缘空辩经之人。他一定要对此事付出代价。”
话音刚落,屋子里出现一名坤道。正是当朝国师,人宗道首——‘玉阳元君’薛灵均,也是吕溯游如今在道家名义上的师尊。
对于薛灵均的到来,月光菩萨略显惊讶。一旁的荆舒也有些头大如袋,此事自己本已经应下,答应过定不会让吕溯游吃亏,况且之后还有一些计划要借吕溯游之手来施展。
此时,国师的到来,并没有什么好处。要是一会儿闹僵了,甚至会对之后的计划产生影响,那可真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荆舒急忙在国师开口之前,插话道:“国师怎的会来此?可是见缘空伤势加重,是以来帮忙看看?现在也只有国师阳神出窍,方可有一丝希望了。”说话间不忘对薛灵均使眼色。
薛灵均见荆舒如此说,便知他可能另有打算,也就止住了心中不快。想看看荆舒究竟想做什么。
而此时,正不知该怎么救自己爱徒的月光菩萨,听到荆舒所言,如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尽管向来和这位大周国师不甚对付,但此时缘空的性命重要。
想到此处,他不得不放下身段,继而眼神熠熠的看着身前这位,生命逆反般长成的妙龄女观。心里也不得不赞叹道家修行之法的奇异。
薛灵均压着心中不快,对二人说道:“养神出窍都是小事。只是,与他神识中见面该说些什么?我可不懂僧人派的那些子东西。况且就连身为师尊的月光都没办法将他唤醒。我一个外人,怕更是做不到了。而且就算是将他唤醒了,之后呢?你们有办法让他重塑佛心吗?”
说完,薛灵均看向月光菩萨,想得到答案。
月光菩萨脸色越发凄苦,显然他也没什么好办法。佛心崩碎的可怕他知道。就算是佛祖重返灵山,怕是也很难做到。
想到此处,相来以慈悲面目现世得的月光菩萨,脸上戾气丛生。
不用猜,这边的两人也知道月光菩萨心里在想什么。薛灵均一瞥身旁的荆舒,示意他是自己出面,还是等她来和月光菩萨‘商讨’此事。
荆舒示意薛灵均稍安勿躁,一切由他来应付。
看着月光菩萨身上的戾气,荆舒脸上嘲讽之色一闪而过。对身前这位中年僧人平静的说道:“菩萨,小辈之间本无恩怨。少年意气,争的也无非是些对修行、对世道的看法。如此意气之争在我大周之内,甚至书院、国子监之中。每天都在发生。缘空小师傅于辩经之时佛心崩碎、修为大损。这是任何人都不想看到的。
菩萨修的是慈悲道,想来定不会因此和一个小辈计较吧。和令徒辩经的少年,是我大周的子民,亦是我的晚辈。本相的晚辈,本相当然要护他周全。”
薛灵均见荆舒如此说,心中亦是有些疑惑。心中想到:这老狐狸什么时候这么有担当了,从来在朝堂之上和稀泥的性子,怎么今天正面硬刚月光了。还将溯游说成他的晚辈。奇怪奇怪!
月光菩萨听完此言,心里也是有些拿不准。显然他并不知道这少年竞和大周的相国有这层关系,刚刚只是关心自己弟子。显然忘了问对方之人的身份。
不过就算是他荆舒的晚辈又如何,他月光菩萨行走世间还不至于怕了对方。哪怕对方身份在大周尊贵。可关他月光什么事?总不至于他的几句话就了却此事。自家弟子现在如此凄惨,难道还不能讨个说法了?
月光菩萨脸色愈发凄苦,荆舒心里暗自吐槽:这些僧人派之人,怎的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真是晦气。
“难道我那弟子受了如此重的伤,做师尊的还不能要个说法了?你们大周、你们书院难道就真的如此不讲理?行事如此霸道?你以为我灵山会当真怕了你们?”
当年书院因为“玉柳”之事,不分青红皂白驱逐佛门,甚至禁止僧人在大周传教。二十八年前那场国战更是结下了不小的因果。这些年虽有些缓和,但也绝算不上关系亲近。如今自己这方吃了如此大的暗亏,讨个说法还不行了么?
“月光,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说怎么处理后续的事,至于什么报仇之类的话,我劝你还是尽量少说。一个前辈对一个少年言报仇。也不怕折了你这菩萨的名声。而且我也告诉你,那和缘空小师傅辩经的少年亦是我的关门弟子。大家都是关门弟子,辩经之时公平、公开,总不能输不起不是?怎的?我的关门弟子就比你的关门弟子身份低了?”
见薛灵均越说越不像话,一旁的月光菩萨脸色更加凄苦,锃亮的头皮之上血管迸现,眼皮也开始跟着抖动,荆舒知道要是在不加干预,过一会儿非得打起来不可。
于是,荆舒适时地插话道:“菩萨稍安勿躁。若说是为另徒重塑佛心,办法还是有的,也许另徒经此一事,修为甚至更有提高也不一定。”
“如何做,荆相莫不是宽慰与我?”
“菩萨觉得我在骗你?”
“月光怕是不信。”
“本相可与菩萨定一个誓约,三年之内,定会还一个佛心清明的缘空小师傅给菩萨,如何?菩萨可敢应下?”
“荆相真的有办法为缘空重塑佛心?不是在宽慰与我?”
“本相还不会无聊至此,拿缘空小师傅的性命和你开玩笑。菩萨若是信我,我也定当践行此约。三年之后还一个完完整整的徒儿给你。”
见荆舒如此郑重其事,月光菩萨便信了六分,儒家大修行者,向来一诺千金,口碑之好天下传诵。只是重塑佛心何等艰难,历来多少佛门高僧大德都束手无策。是以,他心中的疑虑怎会因为几句话、一个人而改观。哪怕这个人是当世顶尖,绝世大儒。他也不可能完全相信。
要知道一个人信仰崩塌,要让他重塑信仰,那是何等的艰难。若真是可以轻轻松松。佛门历史上便不会有那些惊才绝世的法师、禅师最终会因此而走向佛门对立面,甚至会变成了无恶不作的‘魔’,为祸世间了。
“菩萨当可放心,我当然做不到,但有人能。而且,世间怕也只有他一个人能做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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