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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霓感觉自己是吼着说完这句话,她的胸腔空空的,仿佛一团火炽烈地燃烧着,然后渐渐扩散直至五脏六腑。
“他是我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泪水滂沱,仿佛要洗净人世间所有贪念罪恶。
柒夜身子一晃,他忽然想起他与阿霓小时候在玉竹轩栽的花,如今怕是已都开好了吧;想起她背着自己偷偷跑到外面去喝酒,每次都掩饰着一身酒气回来以为他不知道;想起由于体内是阿霓的心,不能抑制,总是一副病怏怏的身子,不停地咳嗽,阿霓都会及时奉上一盅茶;想起韶青还在世的时候;想起他们在江南烟雨天气一起去烟茗阁赏雨;想起她为他做的菜;为他而绽放的笑颜。
一切都历历在目,恍若还是昨日。
柒夜踉跄地退后几步,垂着头低低地笑起来,
“不错,不错。”
他喃喃自语,双拳紧紧地攥在一起,指甲生生地陷进掌心,从指缝中缓缓流出暗红色的鲜血。
“我是鬼君,我不是柒夜,柒夜早就死了,早就被我杀死了。”他蓦地睁开眼,血红的双瞳宛若弑人。
身后的黑发骤然掀起,一丝一丝地飞散在空中,几近夜色的黑袍猎猎作响。他像是一只等着舔血噬骨的困兽,身影未动,一道道凌厉的风声便已掘地震起,毫无保留地扑向眼前相拥的两人。
阿霓感觉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看着眼前已无意识的人。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不是柒夜,柒夜已被他杀死,那个发狂发狠似乎要将他们吞噬殆尽的是无间地狱的鬼君。
那道真气凛冽,带着漫天风沙与嗜血的死亡气息,让人睁不开眼,恍若是一条已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露出阴森森地牙齿,他们已经被它架在嘴边,一点生还的余地都不给。
白司离只感到一阵窒息,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天劫余力仍在,他本又还未完全恢复神力,方才无间地狱一路砍杀,已将到达了他的极限。
脑子里轰轰作响,他搂紧怀里的人,感觉到她的体温与颤抖,他忽然觉得自己仍该奋力一搏。屏息凝气,白司离黑发飞扬,将全身真气与神力全注入到自己的右手。
“碧落!”
他怒吼一声,只见叫嚣的风沙弥漫中骤然出现一道刺眼的白光,接着撕破一层强劲的阻碍,将那带着邪恶的气息一点一点地震碎。
白司离手握碧落刀,用尽全力抵挡在跟前,他的手轻轻颤抖,目光如炬,嘴角渐渐溢出一丝鲜血。
那死亡之气凛冽,带着柒夜疯狂的震怒,毫无退减之意,逐步逼近,柒夜竟是想在这里一并要了他们的命。
白司离感到怀里的人悄悄抚上了自己的脸,接着是他的鼻梁,他的眉眼。阿霓的手冰冷却又温和,渐渐抚平了白司离焦躁不安的心。
阿霓两颊微红,嘴角的血迹已经干涸,她的目光微动,尽是温柔和迷恋,宛若一潭深深的秋水。
她看着白司离的眼睛,一身绯红,颈间是闪着微光的兰溪玉佩。
“司离,你能不能再将我抱紧点,我好冷。”
她面带微笑,仿佛此刻眼前只有他一人,对自己身处绝境恍然未觉。
白司离怔怔地低着头回望她,唇色苍白着,却还是无法掩盖他绝代的天人之姿。他的眼睛里似乎藏着天下,而他的天下不过就是一个她。
他也笑了,笑的时候仿佛满城的花如数开遍。
白司离没有说话,手中的刀忽然脱落,他环住阿霓的身子,紧紧拥抱住了她。
阿霓满足的提了嘴角,她靠在白司离的胸口,源源不断的鲜血如注倾泻。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只求一刻相拥,换取一世浮生。
?
风沙前进的方向失了阻碍,更愈猖狂,越发汹涌地扑面而来。
忽然间竟是如数烟消云散。
恍若只是眨眼之事,白司离与阿霓本已准备好接受同生共死的准备,这一刻忽然的宁静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回过了头。
只见柒夜站在那里,浑身颤栗,他的皮肤上隐隐显现出了黑色的纹路。那些纹路发疯似得蔓延着他的全身。
柒夜的脸扭曲着,喉咙里发出如困兽般的嘶吼声。
“哥,哥哥。”
阿霓断断续续地唤着他的名字,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她伸出手想过去看他,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现在是不是很痛苦。
柒夜挣扎着倒了下来,大口吐着鲜血,身体痛苦地蜷曲在一起,体内仿佛有千万只食人蚁在无尽地撕咬着他的五脏六腑。
“是灵力反噬。”白司离淡淡道,声音带着些隐忍。“逆天妄为,执迷不悟。”他转过脸,不忍再去看柒夜的模样,目光中一片惋惜。
“阿霓,阿霓……”
柒夜叫她的名字,赤红的双眸渐渐恢复成一片暗黑色。
“你可不可以,不要恨我。”
他紧紧抓着自己的胸口,满脸的汗水与泪水。
阿霓再也控制不住,挣脱白司离的怀抱,踉踉跄跄地跑到柒夜身边。
白司离也不拦着她,他知道柒夜此刻命数将尽,油尽灯枯。
阿霓的眼中的血泪落下来,啪嗒啪嗒地落在柒夜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
“我为了活下来,为了重新回到幽冥之境,重登君位,夺了你的心,我对不起你。”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看着阿霓的目光还是以往的温柔与宠溺,只是此刻却带着深深的歉疚。
阿霓抱着他,一个劲地摇头。
柒夜提了提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我让你自出世便没有了心,便是残缺的,让你在遇到他之前从未体会开心,难过,哭泣。十六年了。”他叹了一口气,“我以为我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没有争吵没有喧嚣,就你和我。”他闭了闭眼睛,“我自以为可以给你想要的幸福,原来我一心想要给你的幸福只不过是我自己荒唐的一厢情愿。”
“不要说了,哥哥。”阿霓感觉自己的胸腔火辣辣地灼烧着,她的喉咙因为哭喊恍若被人生生掐紧一样的疼。“哥哥,哥哥。”她不厌其烦,一声一声地喊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