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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沈默己不象当日在钟离一般,可以随时拥有说走就走的旅程。沈默现在摊子虽也不大,事务却还不少。而且,手下的人多了起来,照顾各方面的考虑又得完善才是。原时空中,沈默一向对公司的领导们不屑一顾,只觉得个个脑满肠肥,无所事事一般。自己当了家才知道,莫说是有所动作,便只是照顾好这一大家人安安稳稳,便是个不小的工作量。
“去西山村!”沈默想到了一个人,也许他能帮自己解决一个眼前的问题。
赵梧用完了午食,正在屋外的篱院中晒着太阳,手中执着一本书看得入神。一辆四轮马车,在院外稳稳的停了下来……
“风骨先生。”沈默跳下车来拱手道。
“哦,希瑞少爷,今日这般巧的?”赵梧也连忙起身回礼。
“却不是巧,只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罢了。”沈默笑着走进了赵梧家中的篱院。
赵梧妻室早亡,育有一女,己经嫁去邻县。家中只有一位老家人跟随着照料他的起居。是以沈默看着这真真切切一点也不客套的寒室陋院,点点头道:“风骨先生这是在苦行修德么?”
“修德却不敢当了。苦行也不过是无奈罢了。”赵梧淡淡一笑,只是却看不出他有什么无奈。
“沈默今日登门,是想求先生开个蒙学塾堂,教授几名弟子,不知先生可愿屈尊。”
终于回到了自己院中,沈默这才松了口气,这一大摊事安排了一圈儿,这会子才算是安排停当。赵梧懒得再去县里教书,听说沈真家中要办塾堂,待遇比着管家还要高出一倍,倒也算是丰厚,也没虚辞几次就应了下来。沈默又向父母禀报了要出门寻人,说的却是听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无生法师的踪迹。
见儿子知恩图报,要去寻恩人,沈真也无话可说,当日匪人攻打家中,沈真看着不过逃去了数人,料得一时也难成祸患。沈默出门,向来又都小心谨慎,贴身护法有周芷若姐妹,还有徐横财外围守卫,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不过嘱咐了几句,便也就随了他去。
父子俩说了会话,一起用了晚食,沈默这才回到院中。茗娘知道沈默饭后是要喝些这种清茶消解油腻的,早备下了热茶。
坐在滚热的炕上,沈默脑中这才稍稍歇了下来,微闭着眼,享受着那悠悠茶香,气息也终于平和了些。
金不二?你会是什么人呢……
心里想着,腿上却被一双小手温柔的揉捏起来。茗娘伺候的倒是可心可意,只是沈默对她却还有些想法。当日哄回周若儿时,无奈用上了茗娘的说法,后来才越想越是不对。这般拿捏着周若儿,的确是堵上了她的嘴,可这法子却不免象是在要胁一般。茗娘这心里究竟会不会象自己想的,别有些用意呢?沈默一时还吃不太准……后宫无派,千奇百怪啊!
齐人之福哪里这么好享。若说星儿月儿之间,互为一体;周芷若姐妹之间,也是姐妹情深;这茗娘来得晚了些,又是孤身一人,用些心机手段也是情理之中。更何况她现在不过是个侍姬,虽得了自己的承诺,可那毕竟是虚的,正经连个妾室的身份还没挣着呢。至多不过是个通房丫环罢了。想了想,沈默又似能理解她的心事,一时对她的戒备之心也放下许多……家里家外这一堆事儿,直扰的沈默头也大了一圈。洗了洗脚,竟就在茗娘的按摩之中,沉沉得睡了过去。
一清早,喜蛋便收拾着馄饨挑儿出了门去。虽是打过了立春,可天还是亮得迟。这会子天色只是蒙眬的有了些光,县城中的道路上雾蒙蒙的,少见人影。一路走到了城南,却不是去他平日卖馄饨的地方。
前面便是顺子家的小院儿了。院墙上己经生出了好些草,经了一冬,早就枯死了倒在墙上,随着北风摇动着。院门上没有新年必见的门神,对联。只有木门上斑驳的漆面,揭示着这家的破败。
喜蛋走了过去,轻轻的唤了一声道:“妹子,开门!”
不多会工夫,院门便悄没声的打了开来。
“嫩来了。”一名劲装女子让着喜蛋进了院中,正是当日一起攻打沈默家的那名山东妹子——宋青衣!
“嗯,俺给妹子捎了些药,再给你煮碗馄饨,便要去出摊了。”喜蛋在院里放下挑子,从怀中摸出包药来,跟着宋青衣走进房去。
宋青衣当日肩上吃了一箭与周德兴一起逃了出去,后来被王远图率人追杀,那些沈家的家丁们,阴阴的不上来缠斗,却只是在身后不停的发箭。周德兴也吃了一箭,滚去了山下崖中的雪坑里,尚不知死活。宋青衣咬紧了牙关,一路跑着,好容易见到一条河,河面上结着厚厚的冰。她使剑斩落了两条树枝,用割下的衣裳缚在脚底。又斩下两枝更长些的做了拄棍,撑着自己沿着河水一路滑去,这才甩开追兵逃得性命……辗转来到了定远城,因着在城门口便见着了通揖捉拿自己等人的告示。宋青衣没敢去住店,看着城南这院中无人居住,破败了数月的样子,这才躲了进来,准备养好伤再做打算。
只是前段儿一路逃亡,伤口没好生处理,这会子忽然发起脓来。宋青衣一时却是不得不留了下来。初一那天,正躲在屋里发着烧,迷糊中听到外面有些动静,挣扎着起来一看。正见到喜蛋在外面祭奠。
宋青衣一脚踹倒了喜蛋,踩住他的脖子,正想着一剑结果了他来灭口。不料一见她的脸,喜蛋竟是吓得昏死了过去……宋青衣正疑惑着,忽得脑中一昏,也随即倒在地上。
喜蛋醒的比宋青衣还要早一些。看着身边昏迷的这个妹子,有几分生得象莲娘的面容烧得通红,嘴唇干裂得卷起了皮,肩头包裹的伤口不住的渗着些血水。他己明白眼前这人并非是莲娘的鬼魂来索命,只怕是不知哪里的江湖女子受了伤,在此躲着养伤。
或是为了补偿对莲娘的愧疚吧,喜蛋竟然壮起了胆子,鬼使神差一般的抱着宋青衣回到房里,转身出去寻着大夫买了些治红疮的伤药。
回来的时候,宋青衣仍在昏迷之中,口里却不时的呓语得念叨着些:哥哥快跑……和尚是坏银……这和尚是坏银的话,正说中喜蛋的心里。他忽然觉着这妹子或与自己怕是同仇敌忾一般。实际上也的确正是如此!朱元璋祸害过的两个不相干的人,便在这新年里,在这破败的小院中聚在了一起……解开宋青衣的衣裳,看了看伤口。喜蛋欣喜道:“妹子这伤口比上回消了好些,大夫说了,用着这药,只要见着红肿能消了去,便算是拣回条命了。”说着话,取来些汤婆子里储着的温水,用着块白净的棉布,擦着宋青衣肩胛上伤口的脓血。
宋青衣赤着上身,伏在床上,咬牙忍着肩背上传来的刺痛。虽是痛得厉害,她的心里却终于放了下来。前些天背上麻木得没有知觉一般,只是有些胀胀麻麻的感觉。那时候才叫凶险!这会子痛是痛了,却也说明伤口正在复原,这条命也算是拣回来了……
“好啦,妹子这伤再有十天半月,怕就能收了口子。”喜蛋小心的帮她穿回衣服。
“喜蛋哥,多亏你啦!嫩不知道,当日若不是俺昏过去了,差些便一剑杀了你。”宋青衣自己扣上了衣袄的扣子,感激道。两人这般赤诚相对多日,羞涩什么的越发的少了,却有些亲人一般的温情日渐浓郁起来。
“妹子养好伤,早些回家罢。”喜蛋却叹了口气道:“听你说哥哥也过了世,你孤身一人行走江湖,还不如回家寻个安稳茶饭渡日。”说着话,帮宋青衣窝着的衣领翻了过来。
“俺不能回去!俺哥滴大仇还没报!”想起哥哥,宋青衣的眼中不禁又有些眼泪溢了出来。
“唉……好好一妹子,咋就不能安生过个日子呢。你这回拣了一条命,若是下次就包管不能再受伤了?”喜蛋一边劝着,一边去到院中挑着挑子走进来,就在床头包起了馄饨。
“俺跟哥哥相依为命,家里父母都过了身,回去也是一间空屋一所破院儿。”宋青衣见着喜蛋熟练的包起一只只馄饨扔进滚开的水锅里。不一会儿工夫,屋里一股浓香的鸡汤味道弥漫开来……
“一点不瞎话滴讲,喜蛋哥包的馄饨,是全天下最好吃滴!”宋青衣喝下一大碗实实在在包着肉馅的馄饨,心满意足得放下了碗。扯着衣袖擦着额头的汗珠。
“喜欢喝就好,俺倒也想成天给你包馄饨吃。可你伤一好,却不知道会跑去哪儿了。”喜蛋叹了口气,收了碗整顿好挑子,柔声道:“俺去出生意了,妹子好生在家养伤。这里有包馒头,在锅上蒸热了便能吃。俺明儿再来看妹子。”
“辛苦喜蛋哥了。”目送着喜蛋走远,宋青衣轻轻插回了门闩,转身回去房中。喜蛋哥说的自是为自己着想。可宋青衣却不能够放下哥哥的血仇。沈默!俺终要让嫩血债血偿!
这时候,沈默正坐在驶往定远县城的马车里,忽得打了个喷嚏。一边的周若儿见状,轻笑道:“默哥哥这才一出门,又是谁念叨上了?”
“怕不是……”周芷儿正想调笑两句,转念又觉得轻浮了些。自打沈默跟若儿把话挑了明处。周芷儿心知自己终不免与妹妹一同跟了眼前这迷雾重重的男人。可总是觉着差了些什么。只是平日说话却再不能象以前那般随意而发,说得轻些象是在疏远,说得重了又象是在撒娇一般。
“姐姐说会是谁呢?”周若儿才不怕什么尴尬,只觉得现在这般同他一起行走江湖,便象是蜜一样的日子。恨不得这车驾永远这么走着才好。
“自然是沈老夫人了。妹妹岂不闻儿行牵母心么?”看着沈默宠溺的眼神望向若儿,竟让周芷儿的心里忽得有些酸楚起来,只好随口应付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