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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门外的敲门声适时地响起,屋内众人视线顿时转过去。
“慕大夫,主院红梅姐姐来访。”在睡房外面约莫三米处守着的,自汐院下人被那些白衣蒙面人一锅端了之后,就扮演尽职尽责小丫头的水冰扬声。
无梦朝着江兮浅挑眉,“浅丫头可要见见?”
“……嗯。”服过药之后的江兮浅越显疲乏,只觉得眼皮沉重,呼吸有些困难。隐约听到无梦的声音,强挣扎着撑开眼皮,抿着唇,点点头。
“进来吧。”无梦这才扬声道,转头看向江兮浅,“你这丫头当真就是劳碌的命,当初若听我的留在无忧谷,哪有这些劳什子的……”。
他虽然是她的师父,也曾派人调查过她的生平;虽然不知为何当初第一件见时,她明明是个没张开的黄毛丫头,浑身血迹,衣衫褴褛,狼狈不堪;可他却偏偏认为那双眸子,清澈亮丽,宛若当年的姗姗;几乎是在那一刻,他就认定不管她岐黄、武道天赋如何,都要收她做关门弟子。
后来越相处,他越觉得自己的明智。
这个丫头,早慧得让人心惊;不管医术还是武道,悟性是他从未见过的好,她的耐性也是极佳,对自己要求苛刻得近乎完美。
俗语云慧极必伤,可她却好似完全颠覆了常理。
虽然她身子也不大好,但却是沉疴积弊所致。真不知到底是谁这么狠心竟然对个小丫头下那等歹毒的药,两年,只有不足两年的时光了。
千年血莲,连典籍都只提过只言片语,他半生都未寻得的,两年时间……
“奴婢红梅见过小姐,见过慕大夫。”
一道古井无波的清亮女声打断无梦的思绪和感慨,抬头只见对面女子恭敬地对着软榻上躺着的江兮浅福身行礼,“奴婢听说小姐醒了,特地过来请安。”
“……嗯。”江兮浅有些艰难地应声,她只觉得头好重,眼皮好沉,好想睡过去。
无梦摇摇头,“你有话直说就是,浅丫头刚服了药,待会儿许就要睡过去了。”
“……可,可是。”红梅抬头看着无梦眼神灼灼。
江兮浅强撑着,忍着胸口处的疼痛,深吸口气,“不,不妨事,说,说吧。”
“是。”红梅恭谨福身之后,压低嗓音道,“奴婢此来,有两事汇报;云梦公主府瑶溪郡主递了帖子估摸着会明日来访。其二,宫里那位今夜欲夜访江府。”
江兮浅原本昏昏沉沉,可在听到这个消息时,陡然心下一紧,强撑着身子,“什,什么?你说什么?”
“咳,咳咳……”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原本就疼痛的胸口,此刻因为她的激动越发疼痛难忍,她胸口起伏波动剧烈着。
无梦面色一变,狠狠瞪了红梅一眼,急急挤过去,将江兮浅上半身抬起,不断地给她顺气,“浅丫头,别急别急,慢慢来;吸气,吸气……”
“……哇。”江兮浅张口,一注鲜血喷涌而出。
“主,小姐!”红梅咬着牙,面带愧色。
“……”无梦却是长长地松口气,拉过江兮浅的手腕儿,“吐出来就好,吐出来了就好。”
江兮浅吞了口带着血腥味的唾沫,背靠在无梦怀中,看着对面脸上苍白,低着头的红梅,摇摇头,“你,你不必,我,我无妨的。传,传信银,银面;务,务必知晓他……呼,呼……他们的谈话……”
“行了行了,别再说了。”看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江兮浅,无梦再看不下去,看着红梅,“让你传信给银面那小子,务必知道他们的谈话,行了还不快退下。”
话音未落,他身上原本没有丝毫内力波动,红梅也不以为意,只当是自家主上熟识的大夫;可顿时无梦身上气势尽显,她顿时觉得身上一沉,呼吸停滞,喉头泛上一股猩甜的气息,她咬着牙强咽回去,点点头,“奴婢告退。”
“哼!算她识相。”无梦小声嘀咕着,看着心中仍旧有些不安的江兮浅,掏出银针在她的天池、通灵两穴各扎一针,让她睡得安心些,“不就是那个皇帝小子吗?哼,若是旁的也就罢了,若胆敢打他家浅丫头的注意,哼!”
“师父,小师妹她的伤……”陆希瑞抿了抿唇,“若薇、若芸那两个丫头,就算救回来只怕也是废了。”
无梦眸色微沉,“救!用玉灵仙髓,务必要把她们救回来,另外传信给忆宵那小子,把素衣、素若、素兰、素心四个丫头都给调过来。”
“……”陆希瑞鄙夷狠狠地抽搐了下,“她们可是太上长老指定的随侍丫头。”
更重要的是,她们虽然是当医女培养,如今已俨然成了太上长老们的入室弟子般,全部都调过来给小师妹,只怕几位太上长老会集体造反的吧。
无梦却毫不在乎,“告诉那几个老不死的,想喝浅丫头的烟花梅子酿都乖乖把那四个丫头给送过来!”
就算太上长老再喜欢又如何,没名没分,只要没正式行拜师礼,那都是无忧谷的医女,与下人何异?若当真那几个丫头胆敢仗着太上长老的喜爱就不知自己是何身份,抹杀了又如何;无忧谷还不缺几个医女。
陆希瑞点头,瘪瘪嘴,“知道了。”
“让忆宵亲自送来,库房中能用上的丹药全都带过来,嗯,把三小子也带上。”无梦略微思忖了下。
“……是!”也就他胆敢这般使唤忆宵和容凌了。
是夜,天气青和,微风徐徐;没了炙热的阳光照耀,凤都城也弥漫上一股清凉;天空中星子点点,月轮散发着柔和的光。
自知晓江兮浅受伤之后便一直忧心着的银面,有心上门探望却苦于出师无名,每日只能从红梅口中得知只言片语。原本还有个水冰,可是却不知道该说她运气是太好还是太坏,汐院遭受袭击当日,江兮浅派她前去楼外楼调查一件辛密,她呆在楼外楼的资料室里,直到第二天早上才从别人口中知晓,险些当场晕过去。
今日好不容易收到红梅传来的消息,既然是她要的,他就算拼命也会为她办到。
“可都安排好了?”银色面具覆面的银面,本就冷漠得让人难以接近,近几日更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是!”暗花在接到手下人传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带着同行的暗雪快马加鞭的赶回。
既然三皇子府已经多日没有动静,想来也不会再过追究了。那些伤员原本也想跟着回来,被她们两人严厉呵斥了一通之后,自个儿乖乖接着上路了。
暗雪随时注意着江府大门口的动向,随时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
“来了!”她猛然张口。
银面对着暗花、暗雪两人打了个手势,三人同时颔首。
整个江府暗处的守卫此刻已经全被他们放倒,换上了他们的人;原本若是江嘉鼎有心,定会发觉,只可惜他现在无暇关心,江城又忙着迎接圣驾,谁都没有注意到,平日里好多熟悉的面孔发生了变化。
“臣妇恭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季巧萱领着江府上下一干人等,只除了江嘉鼎、江兮浅之外,跪在主院门前。
楚擎天眸色暗了暗,“朕今儿微服私访,不必行此大礼。都起身吧。”
“谢皇上!”季巧萱恭谨地俯首躬身之后,这才在张妈妈的搀扶下起身,“我家老爷和小女都重伤在身,无法前来迎接圣驾忘皇上恕罪。”
楚擎天摆摆手,面带关切,“不知江小姐的伤如何了?”
“已经请了大夫……如,如今却连身都起不来了。”季巧萱说着擦了擦眼角的泪珠,“臣妇失态了,我家老爷已经在房中等着皇上了,皇上请。”
高连面带不悦,不过却也没说什么,跟上楚擎天的脚步。
楚擎天倒是没觉得什么,江嘉鼎受了宫刑,这才几日,下不得床,必须呆在暖室,也是人之常情。
“微臣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江嘉鼎由观茗搀扶着跪在床榻旁。
“珙奕这是作甚,快快起身。”楚擎天在空中虚扶一下。
江嘉鼎却是恭敬地叩首,“谢皇上。”
“皇上请上座。”季巧萱适时地插嘴,在张妈妈的搀扶亲自领着红梅等下人上茶、糕点等物。
楚擎天面色微暗,对着高连使了个颜色。
高连立刻会意,“江夫人,陛下与江侍读有要事商谈,您如今挺着肚子也不容易,就先回去休息吧。”
“……这。”季巧萱有些为难。
“既然高公公开口,你便先回房吧。”江嘉鼎心知,今日楚擎天过来,开口唤的又是他甚少有人知晓的字号,就推测他今日过府的目的绝不单纯。
夜半轻装简行而来,甚至连侍卫都没有,唯带了高连而来,只怕为的就是不让其他人知晓罢了。
江嘉鼎心中冷笑一声,当真以为他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季巧萱点点头,抿了抿唇,“那妾身让红梅在门外候着,您们若是有什么需要牵动床头的红绳,她就会知晓。”、
“不用了。”高连面色难看,“都去歇着吧。”
“是。”季巧萱面色僵了僵,不过既然人家都开口了她也乐得轻松。
自从知道皇帝要过府,就算是微服私访前来,她也不得不慎重起见。
江府,如今已是水深火热、风口浪尖,再也经不起任何一定点的波折了。
直到季巧萱在张妈妈的搀扶下,领着身后一众下人都退走之后,高连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而后仔细检查了房间的门窗之后,这才复又回到楚擎天身边点点头。
“珙奕啊。”楚擎天深吸口气,淡淡地开口,眸中似还带着怀念和无奈,“你可是还在怪朕?”
“微臣不敢。”江嘉鼎坐在床榻上,恭敬地低头应声。
“果然还是在怪朕么?”楚擎天的语气带着自嘲,“也是,如今这般境况你怪朕也是应当的,只是,那圣旨却是太后的意思,你知道的,先帝是太后的逆鳞,你又何苦,哎,你真当朕没有替你说过话么?可是太后一意孤行,朕也无法。”
江嘉鼎这才稍微动容些,不过身下传来的刺痛却让他明白,他如今这般哪里还算得上是个男人,就因为那道圣旨,如今他已经成为了整个凤都、乃至晁凤的笑柄。这种屈辱感可不是他三两句话就能抹去的。
“珙奕……”楚擎天身为一国帝皇,平日哪里会这般温和地说话。
“皇上说得是,这都是微臣自作自受,与人无尤。”江嘉鼎面无表情,声音冷硬。
楚擎天却是面色一僵,“珙奕,你……”
“皇上有话直说就是,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微臣与皇上之间到底君臣有别。”江嘉鼎深吸口气。
“以前你不是这样的。”楚擎天心中划过一道冷凝之色,可眸中却闪过一丝丝的怀念。
江嘉鼎仍旧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整个屋子的气氛陷入了尴尬的局面。
房顶上,透过瓦片间的细缝儿朝下张望偷听的银面、暗花和雪七三人也面面相觑。
珙奕……他们听出来了是江嘉鼎的字号。可这楚擎天明显不对劲啊,竟然……竟然好似在讨好江嘉鼎般。
“楼主,这……”暗花抿了抿唇。
银面摇摇头,指了指脚底下,三人瞬间安静下来,盯着下方的情况眼神灼灼。
“……哎。”
良久楚擎天才长长地叹了口气,“珙奕,朕知道你心中有气,但发生那样大的事情,朕若真的什么都不做,你让朕与凤都百姓,与晁凤百姓,与天下人如何交代?那可是欺君大罪,你难道不清楚吗?”
“……”江嘉鼎的身子骤然一僵,他自然是知晓的。
所以进了刑部大牢之后,他原本是没打算会这么轻易过关的。
虽然他比谁都清楚,坐在金銮殿上的那人,也就是面前之人不会轻易要了他的命,但罪犯欺君,理应处斩;他身为一国相丞,主管六部又岂会不知。
他原本以为,最多也就是笞刑杖责,然后贬为庶民;反正等这阵风头过了,就凭当年那件事情他也有的是机会东山再起;却不想最后他只是被贬;就在他欣喜若狂时,又突如其来一句宫刑。
他这样算什么?
贬到翰林院去,谁不知翰林院使与他江嘉鼎最是不合,如果去到那个地方焉能好过?
更何况被宫刑之后,他连男人都算不上了,还有何颜面呆在朝廷之中,看那些平日里奉承巴结的人冷嘲热讽吗?
“所以珙奕,此事朕也是莫可奈何。”楚擎天语重心长。
“劳皇上挂怀,是微臣不肖,让皇上担忧了。”江嘉鼎语气仍旧淡淡的。
楚擎天也不再强求,“想必你也知晓,如今政事正是繁忙时,朕今日过来是有两件事情想问问你。”
“……皇上请讲。”江嘉鼎心中冷哼,他果然没有猜错。
“当初在威远侯府的成亲之日,你说寻到了那传说中的月佩可是真的?”楚擎天的语气稍微有些急切,可随即他也意识到了不妥,“如今太后的身子越发的虚弱了,朕想若是你真的见过月佩,许能为朕提供个方向,至少比朕派人大海捞针来得强。”
江嘉鼎眸色暗了暗,他也很好奇。
当初他明明将从季巧萱手中夺来的玉佩放到了书房的暗格中,那个地方可是百分之百安全的,所以隔天由于时间紧迫他并未拿出来检查,当然也是怕走漏了消息,可为何却突然变成了一颗桃核。
“珙奕,你……”楚擎天抿了抿唇。
江嘉鼎嚅了嚅唇,他此刻对那个私自取走月佩之人也憎恨到了极点。比起楚擎天,他更憎恨那人。他心中也明白知晓,欺君之罪是何等重则,但若不是那人偷走月佩,他尚且还能将功补过,至少不会落得现在深有残缺的情况,该死!
这样想着,他抿着唇,微微颔首。
“当真!”楚擎天顿时眼前一亮,扶在座椅扶手上的手顿时用力,身子微微前倾。
“是!”江嘉鼎深吸口气下定决心,“月佩五彩,呈凤凰展翅镂空弯月状,臣见过。”
“在哪儿?”楚擎天眸色晶亮,他寻了这么久的东西终于有消息了。
江嘉鼎深吸口气,“那月配是小女在外几年间无意所得,最后赠给了拙荆。微臣知晓后,将月佩收藏在秘密处,准备与巧巧大婚之日献给太后,以作双喜临门之意,却不想被人偷走了。”
“谁,是谁,谁竟然能从你手中偷走东西,还神不知鬼不觉的?”楚擎天明显带着疑惑,对江嘉鼎的话也是不全信的。
“微臣不知。”江嘉鼎低首垂眸,“若微臣知晓,早将那人抓来了,可惜了……”他低声喃喃着,“皇上若是想知晓更多,不如去问问小女或者拙荆,她们许比微臣知晓得更详尽些。”
楚擎天眸色暗了暗,“江兮浅在江府被人刺杀之事你不知道?”
“……什么刺杀?”江嘉鼎蹙了蹙眉。
“……”楚擎天上下打量着江嘉鼎良久才确定他是真的不知之后这才叹口气,想来那季巧萱和江兮浅都不想让他太过担忧吧,所以这才连相府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都未告诉他,毕竟他如今这身子,哎,既然都已经说了,他自然也不好再卖关子,“前几日夜里,江府汐院被围,所有下人悉数命丧当场,江兮浅还有她的两名婢女生死未卜,也不知脱离了危险没有。”
江嘉鼎点点头,却并未说话,对江兮浅他本就没有什么感情,如今更不用说,他心里甚至还嘀咕着,她那个祸害怎么不死啊,若非是她,季巧巧早就顺利嫁入了侯府,他也依旧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相丞,一切都是因为她!
“此事微臣并不知晓,皇上若想知道什么只怕要让皇上失望了。”江嘉鼎深吸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愤怒,只是身子周围翻涌的煞气却怎么都散不开。
楚擎天深吸口气,“朕今日来可不为这个!”
“那皇上的意思是?”江嘉鼎微微蹙眉。
楚擎天顿时正色道,“你可还记得八年前,凤都突然出现的那些浑身雪白的白衣蒙面人?”
“……什么?”江嘉鼎的心也陡然一惊,磕磕巴巴,“他,他们?真的是他们?”
“哼,现在知道怕了?”楚擎天眸色暗了暗,“当然的事若是真的被暴露出来,别说是你就连朕也都不知该如何向天下人交代,你还是好好想想吧,为何他们会在八年之后出动人手灭杀江兮浅,如果是因为你……哼!”
江嘉鼎身子狠狠地颤了几颤,“是,微臣知晓。”
“……这三月你就放心在府中养伤吧,顺便打探月佩和那白衣蒙面人的目的。”楚擎天深吸口气,原本因为月佩出现而稍微欢呼雀跃的心陡然又彻底沉了下去,“若有任何消息,立刻通知朕。”
江嘉鼎此刻已经彻底熄了拿乔的心思,八年前的那件事情是他心中永远无法言说的秘密,他嚅了嚅唇,“是,微臣遵命。”
“如此甚好!”楚擎天微微颔首起身,“天色也不早了,珙奕,你也好生歇着吧。”
“微臣恭送皇上。”江嘉鼎刚想让观茗搀扶他起身,却被楚擎天摆手制止了,“不用送了。”
银面、暗花、雪七三人此刻面面相觑,尤其是银面面色铁青,隐隐有转黑的趋势。
“……当真欺人太甚!”雪七轻喝一声,一个不查脚下用力。
“吭,哐当——”
江嘉鼎面上一黑,“谁在上面?”
“快走!”银面和暗花两人一左一右钳制着雪七,足尖轻点,几个轻闪。
等江嘉鼎大声吼叫,其他人追来时,那里还有半个人影。
“没人?”江嘉鼎面色铁青愤怒,“废物都是废物!是不是认为我被贬官了,所以你们就能无法无天了?竟然让我唤了半天才来人。”
江城跪在床榻下方,“老奴不敢。”
“不敢?我看你们没什么不敢的。”江嘉鼎面色铁青,隐隐有暴走的趋势。
“老爷,江管家,咱们布置在暗处的所有护卫全都晕倒了。”身着青色武士劲装模样的人进屋单膝跪地,汇报道。
“什么?”江嘉鼎、江城都是面色大惊。
“查,给我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竟然入我江府如若无人之境。”江嘉鼎胸口上下起伏,观茗面带担忧着,只是碍于江嘉鼎身上的气势却不敢说话,只能咬着牙。
江城更是心惊胆寒,暗处所有的护卫都悉数被人家解决了,好在人家没有恶意,不然他们现在收到的消息就不是晕倒,是尸体了。
到底是什么人?来江府有什么目的?
江城在心中边思索着,边应声道,“老奴遵命。”
“都滚吧!”江嘉鼎狠狠地宽袖一甩,整个人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久。
直到所有的人都离开之后,观茗这才倒了杯温热的茶水递过去,“老爷,喝口水吧。”
“……”江嘉鼎顺手接过来仰头一饮而尽,可一个不查竟然呛住了,捂着胸口狠狠地咳嗽了两声。
“老爷,您没事吧?”观茗想要上前。
好不容易顺过气来的江嘉鼎更是气得火大,顺手将茶杯朝着观茗扔过去,“给我滚。”
“……是。”观茗低着头,贝齿轻轻咬着下唇,显得有些委屈。
不过这么多年,他也早就已经习惯了江嘉鼎的喜怒无常。
是夜,整个凤都风平浪静;江府中却早已经是人仰马翻。
所有已经睡下或还未睡下的下人全都被抓起来,江府哪怕是每寸土地都挨个搜了个遍,可不知那些人究竟是怎样的神秘莫测,竟然真的连丁点蛛丝马迹都未留下。
直到丑时左右,他们才在江城示意下偃旗息鼓,而引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刻还呆在江兮浅的房间中,与无梦大眼瞪小眼。
江兮浅好不容易醒来,银面竟然早已经等在了那里,旁边还有暗花、雪七,连无梦都没有去休息。
“咳,咳咳……你,你们这是做什么?”江兮浅悠悠醒转,原本还有些迷糊的脑袋在看到围在软榻上的众人时顿时清醒了过来,只是因为身体的伤,整个人还是有些虚弱。
无梦没好气的,“还不是他们,非要等着你醒过来。你这伤是说能醒就能醒的?白白等了三个时辰。”
“什,什么?”江兮浅视线转向银面,眸光中带着浓浓的责备。她虽然想知道那江嘉鼎和楚擎天到底有什么鬼把戏,但却不急于这一时啊,她如今这破身子,就算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的,只让自己有个心理准备罢了。
银面摇摇头,“不累。”
“……”江兮浅闭上眼深吸口气,不是知道这个家伙的脾气吗?跟坨牛屎一样又臭又硬,固执得要死,“好了,说吧。”
早完,早了。
银面和暗花的视线同时转向雪七,他是专门做情报工作的,这方面比他们在行些。
雪七点点头,“启禀主子,楚擎天要月佩,江嘉鼎也明言月佩在江府失踪,楚擎天要他在三月内努力寻找月佩;还有那刺杀主上的白衣蒙面人八年前似也曾出现过,但至于是何事他们却是未说,只是很神秘的样子,他们对白衣蒙面人都异常忌惮,楚擎天要江嘉鼎调查白衣蒙面人多年后再次出现的目的,不过……”
“……嗯?”江兮浅蹙眉轻哼。
“不过那楚擎天似是认为您被白衣蒙面人刺杀是因为江嘉鼎之故。”雪七抿了抿唇。
江兮浅蹙起眉头,想说什么却还没说。无梦就已经开始赶人了,“行了行了,我说银面小子,你要看人也看到了,要说的话也都说了,赶紧回去洗洗睡吧。”
“……”银面眸光冷冷地扫向无梦。
无梦可不怕他,恶狠狠地瞪了回去,“就算你不休息,浅丫头还要休息呢。”
“……”银面抿了抿唇,抬头看了看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唇无血色,连眸光都很是无神的江兮浅,哪里还有平日里半分光彩照人的模样,心中钝钝的疼痛传来,他缩在袖中的手金握成拳头。
白衣蒙面人,是他们吗?
当年将他打成重伤,口口声声称他是孽种,是杂种的那些人。
会是同一路人吗?
“还不走?”无梦面色一沉,声音带着些许厉色。
“主上好生歇着,属下们先行告退。”银面躬身,难得地说了一个长句。
江兮浅抱歉地笑笑,唇角上扬,极轻极轻,“好。”
——
隔天大清早。
经过无梦这些天的悉心调理,江兮浅的身子虽然仍没有办法起床,但好歹不至于像最初那般只说三两句话边气喘吁吁。
“小姐,慕大夫,夫人带着云梦公主过来了。”水冰化身守门小丫鬟,倒是尽职尽责。
江兮浅躺在软榻上点点头,眼珠转动看向无梦。
“行了,老头子我避开还不成吗?”无梦瘪瘪嘴,他又不是见不得人。
不过却也知晓江兮浅心中所想,毕竟他在晁凤乃至整个天下都大名鼎鼎,如今一百二十余高龄的他,曾与先帝熟识,与云梦公主自然也是见过的。浅丫头现在不想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他也不让她为难。
“姐姐你怎么让无……爷爷离开了。”陆希凝端着托盘视线在屋内逡巡确定没有无梦的身影之后,皱着眉头。
“只是片刻不妨事的。”江兮浅无力地笑笑,“我又不是易碎的瓷娃娃,以后这些事让下人做就好了。”
“她们哪有凝儿细心。”陆希凝撅着嘴,看到江兮浅嘴角噙着的笑意,面色微红,“好嘛好嘛,虽然这药是大哥抓熬的,可也是人家送过来的嘛;外人哪有凝儿可靠。”
江兮浅摇摇头,“行了,把药端过来吧。”
“嗯!”陆希凝点头。
“好苦!”江兮浅就这陆希凝的手,将药汁一饮而尽之后含着一个酸酸的烟花梅这才深吸口气。
“云梦公主到,瑶溪郡主到,姚小王爷到!”
“参见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参见郡主,姚小王爷。”
江兮浅双手无力,用眼神示意陆希凝搀扶着她靠着软枕半趟在软榻上,转头看到云梦公主和她身后姚铭书兄妹二人时,点头示意,“参见云梦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行了,你这丫头都伤成这样了起来作什么,快好好躺着。”云梦公主在空中虚扶了下,陆希凝立刻上前将江兮浅平放下去。
“这丫鬟倒是极有眼光。”云梦公主笑着颔首。
陆希凝瘪瘪嘴,在心中嘀咕着,她才不是丫鬟呢。
江兮浅笑着,“劳公主挂怀,这,这是凝儿,咳咳,小女子在,在外面时,曾,曾多得她家人照顾,咳,咳咳,她本是来凤都游玩的,结果却……”
“呵呵,那倒是本宫误会了。”云梦公主上下打量着陆希凝,长得不是极美却非常娇俏,带着些许稚嫩,年纪只怕与瑶溪差不多,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透明得好似能看透人心般;她视线在陆希凝和江兮浅身上扫视着,怪不得她们能走到一处去。
季巧萱微有些尴尬,让人抬了软椅放在榻前,“公主请坐,郡主,小王爷请。”
“江夫人太客气了。”云梦公主笑着做到软椅上,看着江兮浅那苍白毫无血色的脸,轻叹口气,“当真天可怜见,哪个杀千刀的竟然公然在天子脚下乱来。”
江兮浅笑笑,声音虚弱无力,却又自带着一股子云淡风轻的味道,“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你这丫头倒是想得极开。”云梦公主用手绢捂着唇,然后瞪了丝毫不敢放肆的姚瑶溪一眼,“哪像我们家这个野丫头,在府里不是吵着、闹着要来看你的浅浅姐,怎地到了却像锯了嘴儿的葫芦了。”
姚瑶溪撅着嘴,心道如果不是您老人家在这里她早就扑上去了好不好。当然这话可不能说出来,她有些别扭地上前,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也不知道该说是什么的东西放到江兮浅手中,然后低下头,面带尴尬,“浅浅姐,这是我特地去皇觉寺给你求的护身符,你一定要好好带着哦,人,人家绣得不好……”
“噗……”陆希凝忍不住笑出了声。
姚瑶溪俏脸顿沉,“你,你笑什么笑。”
“护身符?噗,姐姐,你看她竟然说这个野鸭子是护身符,噗……”陆希凝笑得肩膀耸动。
“你,你有本事绣一个出来啊。本郡主看你才是野鸭子,你全家都是野鸭子。”姚瑶溪怒火中烧,她为了这个香囊绣了好就好不好。
江兮浅有些无奈地朝云梦公主笑笑,而后轻喝一声,“凝儿不许胡说。”而后强撑着扬起手握着姚瑶溪的,“瑶溪别,别伤心,我很喜欢。”
“真的?”姚瑶溪顿觉眼前一亮。
“嗯!”江兮浅点点头,只是这么会儿就觉得有些头重脚轻。她心中苦笑,果然这就是实力差距啊,如果,如果自己的内力再浑厚些,如果自己以往不是忽略了昭示的修炼,太过依赖凤舞九天,或许就不会如此了。
云梦公主也不恼,只是悄悄打量着陆希凝,“不知这位姑娘贵姓?”
“陆。”陆凝儿可不知何为谦虚。
“……”云梦公主在脑中搜索着,却怎么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姓陆的大家族,也只好作罢,“丫头,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放宽心,且好好养着伤。凶手,本宫会替你做主的,就算是皇上也绝不会容忍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肆。”
江兮浅点点头,“多,多谢云梦公主。”
“谢什么,本宫就喜欢你丫头这性子,谦逊恭和。”云梦公主捂着唇,又旁敲侧击地问了些那天晚上刺杀的些许细节,江兮浅也只是含糊不清的带过了。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
云梦公主起身,“看这时辰也不早了,丫头好生歇着,本宫记得府上还有根野山参,回去之后本宫派人给你送来。”
“……这,这怎么使得。”江兮浅未说话,季巧萱却是急了。
“有何使不得。”云梦公主拍了拍江兮浅的手,“因为丫头你啊,我们家这个野丫头可是懂事多了,不然本宫可得头疼呢,就凭这,她也是受得的。”
江兮浅微笑着,也不推拒,“那就谢公主赏。”
“就是,江夫人可得跟这丫头学学,莫再推辞了。”云梦公主笑意淡淡,“瑶溪、铭书,咱们回吧。”
季巧萱用心留他们用顿便饭,可如今府上兵荒马乱的,哪里有什么招待客人的心思,也只好抱歉地笑笑,“妾身送送云梦公主。”
“嗯!”云梦公主斜眼看着季巧萱那隆起的小腹,“该有三个多四个月了吧。”
季巧萱淡笑着,“是,公主好眼力。”
“……呵呵,都是过来人。这怀着孩子啊,就得多走走,以后生产的时候也少遭些罪不是。”云梦公主由身旁的嬷嬷搀扶着,“不瞒你说,浅浅那丫头我是极喜欢的,只可惜,哎,我们公主府没这福气,也是铭书那孩子没这福气……”
季巧萱挺着这话,怎么越发的不是味道,“公主,这……妾身愚昧。”
“呵呵,实话与你说了吧,凤靖老王爷呀看上了浅丫头做孙媳妇儿呢。所以你也莫太伤心,本宫估摸着,那老头子也快来了。”云梦公主笑着,想到前几日凤靖老王爷挨个上门讨要人家用来吊命的压箱底的宝贝,不给?
不给那是不行的。
就连皇帝的私库他都打劫了不少,别说那些人了。
皇帝都给了,他们敢不给吗?
季巧萱整个人有些发懵,“凤,凤靖王府?”
“呵呵,你也别担忧,凤靖老王爷极是好相处的,平日里也没什么架子。”云梦公主笑着,“原本本宫还想着去皇上那儿替铭书求了浅丫头的,可浅丫头到底年纪尚小,本想过两年再说,却被人捷足先登了。”
“是浅浅那丫头没这福气。”季巧萱低着头,心头却是千回百转。
今日云梦公主过府,难道就是为了与她说这事儿的?
就算凤靖老王爷看上了浅浅做他的孙媳妇儿,可这如今八字还没一撇呢,她告诉自己有什么目的?